橋府,書房之中傳出了郎朗的讀書聲,不時還有夫子訓斥的聲音傳來。
自從吳會之地的書院開建以來,橋府之中的烈士遺孤都已經陸續送到了江東,此時傳出來的讀書聲殊為蹊蹺。
一方矮矮的案幾之後,是一個年約二十許的青年在埋頭苦讀。在一旁,一個錦衣秀麗的少女敲著戒尺,不時用危險的眼光看著正在讀書的青年。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讀到這裡之時,唐粥腦袋都有些大了,這一篇孫子兵法,自己已經是讀了無數遍早就爛熟於心了。
天曉得自己為什麽會在書房之中睡著,又為什麽會被橋玄抓住,然後就悲催地在這裡背書了。
自從上輩子參加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一考試之後,自己似乎就沒有過背書的經歷了,想不到來到這裡竟然還要在監督之下背書。這種看過一遍就熟記於心,但是卻要反覆背誦的感受誰能懂?
“喂喂喂!是你自己說的書讀百遍其義自見,這才四十三遍,還有五十七遍,我可是記得呢!”
一旁的小喬看著唐粥失神,頓時嚷嚷開來了。沒辦法,唐粥隻得繼續照著竹簡之上一句句念誦。
閉門讀書,但是唐粥的消息渠道並沒有被掐斷。吳會的紙張源源不斷地進入雒陽,很快向著關中傳播開來。甄薑靠著海量銀錢開道,紙張書籍往死了送,終於為甄嚴勾搭上了不少的京中大族。
而在冀州,有了大量的紙張供給,冀州書院也終於開始建立了起來。
一座書院,換甄氏對紙張的經營之權。這才是張寧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原因所在。
“傳令下去!所有在吳會書院和冀州書院讀書的太平道弟子都要給我背書!”
午時用飯的時候,唐粥惡狠狠地對左宗年說道,後者感受著森森寒意,頓時打了個激靈:“唐哥!讓兄弟們背什麽書?”
“孫子兵法!”唐粥磨著牙崩出了這幾個字,一旁的張寧幾女早就笑得直不起腰來了。
轉過頭瞪了這幾人一眼,唐粥冷笑道:“今天就從你們開始,所有人都要背誦,半月之後我來檢查,誰背不出誰就受罰!”
左宗年悶悶地低著頭扒飯,他覺得這個時候還是閉嘴最好。
一旁的波月搖著張寧的胳膊撒嬌,卻被後者安慰道:“好了!你不是總說以前家裡窮,哥哥帶著你沒地方讀書嗎?現在不正好是你彌補的時候嗎?橋府之中藏書無數,你也可以借機開闊一下眼界!”
嘩啦!波月仿佛聽到了心碎的聲音,姐妹情就這樣消散了。
“外面現在怎麽樣了?許攸傳來了消息了嗎?何進那邊還有封諝那邊,都有消息嗎?”
張寧聽了,眼睫毛忽閃忽閃,明亮的眼睛掃了一眼唐粥頭頂的房梁,然後淡淡笑道:“還能怎麽樣?何進現在除了在京城之中大力推廣純種冀州豬,就是在四處聯絡名士大儒。
至於狗皇帝那裡,剛剛罷黜了三公,此時正在公開賣官呢!十常侍他們的府邸之中,每日裡求官之人如過江之鯽!”
聽到靈帝這麽會玩,唐粥也是心中大動,這些都是錢糧啊!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攢點錢,結果人家皇帝一個三公之位就能賣千萬錢,嘖嘖!這生意做的也是沒誰了!
“你說我若是去買一個三公之位如何?”
說完這句話,唐粥就後悔了。果然,只見張寧一副智障的模樣看著自己。
買官這種事情,不就是把自己擺到了天下人目光之下嗎?何況自己現在還在橋玄府中讀書,到時候讀書士子還不把自己祖宗十八輩挖出來?
雖然極大可能是挖不出的,
但是,萬一牽扯到了太平道,也是不好啊!更為現實的情況是,沒錢!
“對了!吳會那裡,伏元希望我們能夠過去一趟!”
唐粥搖了搖頭,默然不語。
自己也想去見一見名傳千古的蔡文姬,但是,雒陽自己的確走不開啊!
具體原因,他卻不好在眾人面前多說。
等到眾人散了,唐粥獨自一人在花園之中散步,心中默默呼喚起了系統。
眼前出現熟悉的畫面,趙雲那一欄依舊什麽太大的變化,看來武神趙子龍的威名還沒有傳出冀州一帶。而橋玄的那一欄可就光芒大放了,似乎下一刻就會像煙花一樣爆開。
這代表什麽唐粥不知道,但是猜一猜也不難猜到,以橋老爺子七十多的高齡,他怕是時日不多了。
作為弟子,唐粥從一開始依靠過來的目的便不純粹,但是,這些日子橋玄卻沒有絲毫藏私,任由自己翻看藏書。至於親自出手教訓唐粥那就更不用說了,如果不是真的上心,誰管你去死活!
走著走著!唐粥竟然不由自主來到了橋玄的院子之外,大喬和小喬兩人正端著藥材從裡面出來。
“先生病了?”
“沒有!只是尋常用的養生藥,小師叔過慮了!”大喬微微一禮,倒是小喬頗有些氣惱。
“最近沒有見到你們姐妹去找寧姐姐了?”
說到這裡,大喬臉色一紅。
小喬搶到前面掐腰道:“最近是爺爺讓我們多陪陪他,所以才沒有過去!你可要將我的故事給我準備好了!”
唐粥聽了頓時彎起了眼睛,這丫頭竟然還惦記著故事。
“那我進去看看先生!”
大喬姐妹倆側身讓開道路,唐粥一路走進了房間,然而臉色卻是在轉身之間便陰沉了一片。
先生的日子,怕是真的不多了!
“先生!”
“嗯!你來了!正好我還想喚你過來呢!”
兩人見面,橋玄先考校了一番唐粥的孫子兵法,結果自然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上次我讓你送去吳會的書信,乃是寄給我一位忘年交,他名蔡邕,是少見的忠貞之士。你見到他當以兄事之,但是卻不可托付大事於他!”
一陣冷汗從唐粥的額頭冒起,心道先生看人還真是準。自己這位素未謀面的蔡師兄的確是個做學問的大家,但是論到實務,那還是算了吧!
“他獨處江海之間,乃是為了躲避十常侍之禍,若是將來除了這閹宦之禍,便請他回雒陽來吧!”
聽著橋玄仿佛是交代後事一樣的語氣,唐粥頓時有些傷感。倒不是傷感橋玄即將逝去,而是他逝去之後如果真的被封神了,那豈不是要一輩子做自己的先生嗎?
一想到自己身邊隨時有如此良師益友相伴,唐粥就一陣不舒服。
“至於家小,我已托孟德照料。我死之後,這橋府便不可再住。雖然這乃是陛下所賜,但是,人死如燈滅,他人覬覦不可不防!”
唐粥再次拜倒,不知為何,聽到橋玄一件件交代後事,仿佛長輩般殷殷切切,他竟然有了點點淚花。
往後半月,唐粥每日裡來此處請教橋玄學問,也見證了後者日漸消瘦,神色不屬。
一月後,橋府掛起了白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