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黃泉下起雨,雨中彌漫起哭訴聲,仿佛每一滴雨水都是人間落下的淚。
雨水滴落在彼岸花上,彼岸花微微抬頭,如同張嘴品嘗著來自人間的苦澀滋味,這比從她根須下傳來的記憶更直接。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大部分落入黃泉和漆黑的地面,只剩下彼岸花留住的幾滴環繞在花瓣間,她不忍心一次用完,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感覺自己是個生命而不是單純的指路牌。
享受時間結束了,彼岸花把意識沉入地下,經過密密麻麻的死者群,根須從它們的靈魂抽出記憶讓她品嘗其中滋味。
當然品嘗完後她會記得把記憶還回去,否則地府一旦清查死者數量她便不好交待了。
可惜的是這裡少了兩具,被那個魯莽的惡魔強行帶走了,她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嘗,其中少女心中那份單純的酸甜滋味讓她有些著迷,當然痛苦的情緒也同樣誘人。
這都是必須永遠待在這裡的她所無法觸及的東西。
意識越發沉下,來到無光的深處,彼岸花的根須究竟有多深?這是地府都不知道答案的謎題,與之相似的疑問還有黃泉究竟有沒有底部。
到現在的位置已經看不見死者漂流了,無光區域內是死一般的沉寂。
這裡並非沒有東西存在,而是無窮大的黃泉讓這裡稀少的住民極為分散,以致於很多住民窮其一生也未必能見到第二人。
不過彼岸花知道她下方有一個。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地,她將自己一條根須伸出,試探般輕輕拂過水中。
黃泉水揚起波動。
接著是來自黑暗內更劇烈的波動作為回饋。
有什麽東西觸碰到了她的根須,她知道是自己等待的家夥。
她用根須撫摸起對方,像四面八方伸出的根須彰顯著對方的巨大,更勝於上方的小島,而從根須的輪廓看,這不過是一顆犬科動物的頭顱而已。
“嗚嗷。”巨獸痛吟般低聲叫道,這聲音一出,黃泉之水平添幾分陰冷。彼岸花對他的傷痛無能為力,只能心疼地撫摸著它的頭作為安慰。
根須時不時會略過巨獸身上不斷爆裂的膿包,裡面流著巨獸的血,還有死者的怨念,這使巨獸開始低吼,彼岸花知道它生氣的對象不是她,她只能更加小心地撫摸著。
好在黃泉水不斷滋潤它的傷勢,讓它維持住了現狀不再惡化,否則它是活不久的。
“放心吧,狗狗。我已經找到傷害你的人了。”彼岸花開口道。
“如果那個十殿閻羅以外的冥王不滅體現身了,她突然闖入黃泉將你們趕盡殺絕,決沒有想到你會幸存下來。只要待在這裡,你就會很安全。”
彼岸花自己的根須能掩藏住它的氣息,事實上就連牛頭馬面曾來到這裡正上方也沒有發現它的存在。
“嗚嗷。”巨獸沉聲吼叫。
“你想報仇?”彼岸花搖動根須,這是搖頭的意思,她從人類記憶中學到的。
“那個人太強了,她一人便敢追殺你們地獄巨獸,何況貌似她身後還有一個組織。我曾嘗試留下那個惡魔誘騙那個人前來,但是惡魔卻被另一個自由穿梭黃泉的女人救走了。
她能夠從人間陰影裡穿梭到地府再從地府回到人間另一處陰影中,這種能力我從未聽說過,而這種權利數遍整個地府也不過兩位數的人物才擁有。
所以你放心在我這裡養傷,等你傷好了,
我會想辦法送你回地獄裡的。” 彼岸花柔情地說道,雖然地獄巨獸劣跡斑斑,但這隻的一生只有淒慘可以形容,偏偏那人不分青紅皂白對地獄巨獸一通殺戮,連帶了它,所以她才起了惻隱之心。
“嗚嗷!”巨獸不甘地低吼,但它瞥了彼岸花一眼,知道對方為它做的夠多了,又喪氣地低下頭。
彼岸花看見它認命的模樣越發心疼,但對方表露出的冰山一角讓她也為之驚懼,再生事端說不定反倒害了狗狗。
當她的意識離開這一片回到地面後,水下的巨獸又睜開眼睛,靈性的雙眼泛著幽冥的光芒,不斷思考著什麽。
它乃地獄巨獸,為復仇而生!
……
高文舉曾經為了找到水媚兒這個讓他神往的女人而活著,但是顯然類似於追星的想法太過遙遠而天真。
現在的他有了自己的生活真真切切的活在這裡,有了自己的家,有了需要自己負起責任的人。
雖然現實生活和愛麗絲背後老板兩方面都給他沉甸甸的壓力,但他覺得自己能頂住。
就像自己現在正頂著來自九嚶的重量一般。
說了很多次不要在他睡覺的時候不要把腦袋枕到他肚子上,也不知道那裡有惡魔之心還是單純因為柔軟,九嚶一直改不掉這個壞毛病。
拜她所賜,還沒睜眼高文舉就知道自己呼吸困難的原因是來自胸口的壓力。
無奈睜開眼,熟悉的房間,他對房間擺設沒有愛好,所以都由著冷幽喜好來。
熟悉的氣味,冷幽和九嚶身上都是有香味的,算起來九嚶貌似說過她作為九嬰已經成年了?
還有起床時胸口熟悉的……
咦,為什麽今天會是冷幽枕著?
“聽到你的心跳,我才睡得安穩。”貌似通過呼吸判斷出了高文舉的疑問,合著眼的冷幽淡淡地回道。
說起來還是他以身犯險讓她受驚了,高文舉無奈平躺著讓冷幽把他作為枕頭。
過了一會,冷幽又睡熟了,高文舉才緩緩抬起她的頭又小心地把枕頭挪來,睡懶覺這種事實在太為難他了。
冷幽的本事比他想象中還厲害,但是穿梭黃泉這一手便能把新人甩八條街。
不過既然關於地獄裡那段讓她害怕的回憶,她不說,他便不問,盡管他很好奇已經實力不凡的她究竟在害怕什麽。
走下床,發現捆在床下五花大綁還不斷掙扎的九嚶,看樣子冷幽為了搶這個胸口的位置很是耗費了一番功夫。
他輕輕給她松綁,還做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冷幽還在睡。
九嚶氣得直翻白眼,搶她床位還有理了?!
面對生氣的九嚶,高文舉當然有辦法,他拉著她來到廚房,這時傭人還沒來,冰箱的菜不算多,也可能是屋子裡有冷藏室而他沒有注意。
九嚶和冷幽都喜歡甜點,而恰好高文舉會做, 他可是在甜品店做過學徒的人,手藝雖然可能不如冷幽高薪雇傭的大廚,但冷幽和九嚶顯然更喜歡他做的東西。
遺憾的是廚房裡就剩一些水果和牛奶了,做別的東西材料顯得缺欠,那就做水果芭菲吧。
小孩子大清早當然不適合吃冰淇淋,但是九嚶的腸胃可不用顧忌這些。
忙活一陣,九嚶沒耐心看製作過程,回客廳找一些血淋淋的電影播放,據她所說這樣才下飯。
拿到冰箱裡一個袋子時,高文舉突然頓了頓,他沒見過這種水果,看著更像是花,難道是迷迭香一類的東西嗎?
他嗅了嗅,身心瞬間便抵擋不住誘惑沉浸其中,手不受控制一朵一朵地送入嘴中起來,吃起來份外享受。
冷幽似乎睡醒了,房間裡傳來她穿衣服的聲音。
她聽到廚房響動便道:“對了,昨天我出去接一批貨沒聽到你電話,才晚了一點找到你。
結果那天接貨居然早就取消了,直接送到公司去了,是我從西方訂了些生長於陰邪之地的曼陀沙華。
之前九嚶不是想要零食嗎?還盯上隔壁的教授了。所以我想可能這種東西……”
冷幽一邊說一邊走向客廳,客廳是能看見廚房的,於是她話說不下去了。
高文舉已經把三株曼陀沙華吃完了,這才從花的誘惑下清醒,愣愣看著她。
聽到冷幽的話,九嚶猛地回頭,卻只見到曼陀沙華的葉子落下,那些花還未到盛開的時間便被吃的一乾二淨。
“嚶,嚶……”碩大的淚珠瞬間掛在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