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太陽還掛在天上，但葉雲煙的鬧鍾提醒她到下午六點了。

　　兩天沒睡覺，就算一次睡到下午身體的疲憊依舊難以恢復，用些傳統的說法就是傷及元氣了。

　　今天請假不上班，換上輕便的牛仔褲和格子襯衫，出門吃晚飯。

　　地方早就選好了，也和老板打了招呼，就在警局背後兩條街的一家燒烤店。

　　說是燒烤店，但現在的燒烤店往往也經營燒菜和夜啤酒，店面小有規模，味道也不差，是下班後警察們的好去處。

　　點上幾個小菜，叫了瓶啤酒，尋常她是不喝酒的，但心情沉悶時總想換種生活方式。

　　“你果然在這裡。”身後有人對葉雲煙說，是方建找到她。

　　“你怎麽來了?”葉雲煙略帶驚訝，她記得方建可沒請假。

　　“這不下班了，來吃個晚飯。突然想到咱們剛來帝都時第一次在這吃飯，李向陽大讚這裡味道好，肉實在，便說他生日也要在這裡請客。”

　　方建還模仿出當時李向陽喝多了的滑稽表情，葉雲煙不由輕笑一聲。

　　啤酒上了，方建又叫了兩瓶，一瓶可不夠兩個人喝。

　　方建道:“我剛打算叫上周隊，但看他還在分析案情，就沒打擾他。”

　　“他很實在，任何困境下總是能孜孜不倦鑽入案情的空隙，只有事實能讓他承認。”葉雲煙道。

　　“事實啊……特別失蹤案從一開始到現在失蹤者只有一個回來，其他失蹤時間已經很長了，恐怕……”

　　負面情緒是辦案的大敵，但人非草木，怎麽可能真正無視呢。

　　“至少還有希望不是嗎。”葉雲煙盡可能樂觀點。

　　“你們認識多久了?我是周隊調來帝都才進小組，不了解他以前的樣子。”

　　葉雲煙回憶道:“在警校就聽過這個莽撞家夥了，據說他能因為案件中犯罪者懲罰不可理和老師吵起來。

　　他比我早畢業兩年，直接被周隊看中調入他小組的，周隊喜歡他這種嫉惡如仇的性格。

　　我進小隊就是他帶的，當時小組還有不少人，都在後面的案件中遠調和犧牲了。

　　剛開始都把我當文員，連抓捕犯人都沒我事，後來人手不夠用才讓我出勤，就算這樣李向陽也盡可能把安排到安全位置，他一個人衝到前面承擔危險。

　　前不久我說要送他生日禮物，他高興好久，還說要認真想想要什麽禮物……”

　　說到後面，不禁有些凝噎。

　　小菜加酒，一頓飯很快結束，方建衝衝趕回臨時辦公室協助周方正，葉雲煙又叫了幾瓶啤酒。

　　“警官，方才的警官已經結帳了。”老板看她臉色微醺，似乎酒量不好，好意阻止道。

　　“沒事，這錢單獨算。”葉雲煙執意道。

　　啤酒上桌，看著天色已晚卻依然車水馬龍的街道，她不禁想到李向陽會不會出現在人群中呢。

　　幻想和啤酒是兩不誤的事情，放縱自己酒量的後果便是軟在椅子上不願起身，即使腦袋還清醒著。

　　“咚”又是一瓶上桌了。

　　“老板，我沒點酒了。”剛想抱怨，卻見對面位置坐上一人看著自己。

　　“高文舉！”葉雲煙驚訝道，她無論如何沒有一個通緝犯敢明目張膽來到離警局總部不到兩條街的店中。

　　“噓。”高文舉比出噤聲的動作，“來給陪你喝喝酒，順便給李警官紀念下生日和頭七。”

　　“頭七?！”聽到如此不吉利的話葉雲煙氣極，

“你……”　　高文舉揮手打斷她的話:“單純喝酒沒意思，我們玩點遊戲，你問我答。”

　　這一驚嚇酒醒了大半，葉雲煙沉聲道:“你的答覆最好能讓我滿意。”

　　高文舉搖搖頭:“滿不滿意不看我，要看你了，葉警官。”

　　高文舉亮出手中的酒，是香檳，葉雲煙不懂酒，但看這不錯的包裝便知道檔次不低。

　　“你一杯，我回答一個問題，你問不出，我可以提醒。”

　　香檳通常作為慶祝用酒，葉雲煙的憤怒快抑製不住了:“你知道李向陽生日和失蹤的事還拿出這種酒?”

　　高文舉用自己剛從前台拿的空杯子換過葉警官還有半杯啤酒的杯子，倒上香檳，手上比出“1”的動作。

　　葉雲煙先前就喝了不少，現在哪有力氣抓人，而看著他主動前來，莫非是要自首?

　　打著先穩住他的主意，一飲而盡。

　　“可以說了吧！”

　　“雖然某層意義來說確實不太吉利，但是今天依舊值得慶祝，祝賀李警官接手的案子快要結局了。這樣說，這杯酒是不是好喝多了。”高文舉微微抿著啤酒。

　　“結局?周隊說的沒錯，你果然知道很多，快說！”

　　高文舉用指甲點點酒瓶，又給葉雲煙倒上一杯。

　　明白了遊戲規則，葉雲煙又乾一杯，“你為什麽綁架朱逸悅?”

　　最先的問題居然是這個，看來葉警官還是很冷靜，高文舉略微驚訝。

　　“我沒有綁架她，是龍哥虎哥擅自的行為然後把她交給了我，你可以找他們求證。”

　　這倒出乎葉雲煙意料，為了郝富虎的事情決定逮捕高文舉，詳細口供還沒看呢。

　　“郝富虎隻交代了他殺光頭哥和何強的事情，其余一概不認，酒吧還有違法行為嗎?”

　　又是一杯。

　　高文舉拿出一個本子:“這是之前被酒吧聘請調酒師寫的日記，他良心發現想舉報酒吧違法行為卻被郝老板攆走，裡面不少信息可以當證據。”

　　葉雲煙結果本子翻看，不是高文舉的字跡，裡面寫著很多關於走私酒和天價符紙的詳細情況。

　　“你……”剛想問為什麽你能拿到這個本子，卻又不想因此多喝一杯，她換個問題。

　　“為什麽你說李警官案子快結束了?”

　　再來一杯，香檳已經空了大半。

　　高文舉又拿了一個本子，這個記事本葉雲煙很熟悉，“這是……”

　　“這是李警官失蹤前交給我的東西，他已經調查到酒吧的事情，並知曉前任調酒師有個日記在我這，所以托我保管他的記事本。可能是預感到什麽情況吧。”

　　握著記事本，葉雲煙眼眶不禁濕潤了。

　　其實真正重要的事情已經問完，剩下的無非一些細枝末節。

　　“你明明裡案件如此接近，為什麽不告訴我們?”葉雲煙疑惑道。

　　高文舉在她驚怒的目光下又倒滿一杯，葉雲煙清空它。

　　“我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就像食肉動物食肉是本能，食草者不能因食物不同而責怪它。

　　郝老板生錢靠的是膽量和本事，他能豁出去從秩序漏縫中掏錢，想維持秩序則是一些有閃亮品性家夥的工作了。”

　　葉雲煙緊盯面前淡然的少年，事不關己的想法不奇怪，但高文舉不同，他這等於認同作惡與行善皆是天經地義之事，很難想像他是在何種是非觀中長大。

　　“那你現在為什麽又要告訴我?”

　　高文舉把酒瓶最後的內容倒入杯中，不知不覺一瓶香檳到了尾聲。

　　葉雲煙感受自己似乎還能撐住，再度一飲而盡。

　　“正面意義上是你們這群閃亮的家夥和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打動了我，讓我開始想相信別人。不過私下說實在的，也可能是因為我牽涉太深，不能明哲保身了吧。”

　　高文舉無奈地喝著啤酒，香檳都送了，好歹收點本。

　　“你知道這裡離警局只有兩條街吧，為什麽不直接去找周隊而要找我?”

　　問題出口，葉雲煙下意識一看香檳空了，不過好在高文舉沒有提酒的事。

　　“因為我送出東西後還要做些閃亮的事，可不能停在這裡。”

　　聽出高文舉有離開的意圖，葉雲煙連忙起身想把他攔在這裡聯系警局，他可是還是通緝犯！

　　卻沒想到剛要起身，香檳後勁上來了，頓時整個人暈倒在桌上。

　　老板看見這邊情況，關心地過來想要詢問，高文舉先起身把啤酒錢結了，沒算飯錢，比他預計便宜的多。

　　隨後他拿起葉雲煙的手機，接聽音量關到最小，撥通周方正的電話，直接把電話放進葉雲煙的包中。

　　天已經黑了，微微下起雨點，高文舉消失在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