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明加工廠,這工廠正在做搬遷準備,挪到四環以外。
因為搬遷的原因,導致廠裡的工人不多。新廠差不多建好,留下的人大多是協助領導整理文件的。
本就冷清的工廠,現在更加蕭條,除此之外,還有一股說不清的陰寒。
導致這種境況的緣由,是前兩天在廠子裡一頭扎進攪拌器的許慶。
許慶是廠裡公認的老好人,樂於助人,從不參與那些烏七八糟的事,也不在背地裡說過誰的壞話,工作更是勤勤懇懇。
可讓人沒想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選擇了這麽匪夷所思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那可是攪拌器啊!
這導致許慶跳進去時,廠裡所有人隻來得及聽見一聲慘叫,就沒了下文。
那一批的罐頭,全摻了人血與人肉,報廢了。
場面實在太過血腥。
那些勸許慶想開些的人,至今有些還在家裡調整心態。
而眼下仍在加工廠裡的工人與領導,皆閉口不提這事,同時走路要避過那間生產間,必須在太陽下山之前離開廠裡。
因此石崇善與俞亮到這工廠時,裡邊空無一人。
鐵門輕輕一推就能推開。
“他們不怕被偷嗎?”俞亮。
“……”石崇善“是有人提前給我們開了門。”
“誰?誰會知道我們今天這個時候要來。”
石崇善看向二樓的一扇窗戶,俞亮順著石崇善的視線看過去。
雨很大,還有一些雨天獨有的霧氣,因此俞亮看不太真切。
但他眯了眯眼後,隱約的瞧見窗戶邊有個人影。
俞亮張了張嘴,根據這幾次的經驗,以及他此刻的直覺告訴自己,那不是人。
不是人,那就只能是鬼了。
所以鬼給他們提前開了門。
那他豈不是早就在那等著他們了?
俞亮扯了扯石崇善的袖子,有些膽怯的說道:“要不今天我們先回去?好歹黃二或尹君帶上一個。”
石崇善說道:“不礙事,她沒惡意。”
俞亮也不知道石崇善說的是他還是她,不過這些細節其實並不重要,他再一次抬頭看向窗戶時,那人還站在那裡。
這樣的天氣給了他一種錯覺,仿佛下一秒,這人就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帶著一股怨恨,興奮,弑殺的神情。
反正能有多恐怖,俞亮就想得有多恐怖。
但他還是跟著石崇善進了工廠。
石崇善根據在門口看見的位置上了二樓,進了第二間工作間。
那鬼還站在窗戶邊,背對著兩人。
從頭髮長度來看,應該是她。
但背對著的樣子,實在是有些滲人。
就是因為看不見,所以才顯得更恐怖。
而且這房間也太安靜了。
正想到這裡,窗外一道閃電炸開,將這房間照亮。
那麽一瞬間,俞亮看清楚了。
那哪是背面啊,那分明就是正面!
俞亮情不自禁的咕咚咽了口口水。
那鬼也開了口:“你們……是地府派來的人?”
石崇善疑惑的看著她:“你怎麽知道。”
鬼沉默了一會,隨即開口道:“許慶被帶走時,我在附近,僥幸得鬼差老爺放了一馬。”
石崇善知道許慶就是被害人,但他這會卻不想知道這件事,他問道:“他們為什麽放你一馬。”
“我是無根鬼。
” 石崇善恍然,無根鬼既是屍體沒有受到埋葬,暴露於荒野或河間的鬼,他們必須找到“替死鬼”才能投胎,否則只能在陽間遊蕩,直至徹底淪為遊魂,或者被鬼差發現,當場擊斃。
然而,隨著地府業務的不斷拓展與進步,現在無根鬼可被地府雇傭,成為“地府在陽間的眼線”,根據他們本身的罪孽判定效力的年份,滿期之後,可獲得進入地府的機會,根據情況決定是否破例投胎。
雖說不能百分百投胎,但有希望總是好的。
畢竟不是每一隻無根鬼都想害人。
“那你說說許慶的事吧。”
無根鬼點點頭。
俞亮對它點頭的動作實在招架不能,明明是談正事的氣氛,他總覺得自己正在逛鬼屋。
說起逛鬼屋,周末石崇善去鬼市時,他也沒閑著,去遊樂場找了一家評價口碑極好的鬼屋,準備練膽。
可他進去後,就剛開始被背景音樂嚇了嚇,往後竟然全程心緒沒有一絲波動,他甚至還給店家提了一些建議。
這讓店家以為他是同行派去砸場子的,不由分說的將他轟走。
果然,人造的恐怖氣氛還是沒有真實的可怕。
……有真鬼的鬼屋另說。
“我在這呆了有五十來年,陸陸續續的見過不少人,但像許慶這樣的真不多。”
“他工作很勤勉,樂於助人,對高強度的工作沒有一絲怨言,而且一乾就是十幾年,這十幾年間,和他同批進入工廠,那靠拍馬屁的同事都升職了兩三次, 他似乎也毫不在意。”
“所以他有異常的時候,很多人都注意到了。”
“他開始在工作中耍滑,與領導對著乾,上下班不準點,與同事爭吵,滿嘴髒話。”
“剛開始還不厲害,這廠裡的人還調笑他終於像個人了。”
“可是過了幾天,他的狀態較之於開始,可以用喪心病狂來形容。”
“他似乎像變了個人。”
“再過段時間,他就沉默了,又開始和以前一樣,安安靜靜的工作。”
“但這個時候他的同事們都開始怕了他,也不再去詢問原因,甚至刻意疏遠。”
“最後許慶就突然跳了攪拌機。”
俞亮瞪大了雙眼,石崇善亦有些詫異,“攪拌機?”
“對,就是那個。”無根鬼指了一個方向,那裡擺放著一座巨大的橢圓形機器,橢圓形的缸體旁還駕著有梯子。
“許慶就是爬著那個梯子上去的。”
“對自己是真狠呐。”俞亮感歎道。
無根鬼似乎有同感,便小幅度的點點頭。
“你沒有注意到什麽異常嗎,從鬼的視角來說。”
剛才無根鬼所敘述的,大多都是從人類視角出發,如果石崇善與俞亮去詢問工廠的人,多半也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無根鬼想了想,說道:“他總是在喃喃自語,聲音很輕。”
“說了些什麽你知道嗎。”石崇善看著這工作間,想象著許慶在這裡邊悶不吭聲的工作與低聲念叨的場景。
無根鬼搖搖頭,“他說的話……實在太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