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亮先爬進了窗戶,接著是石崇善,然後是黃大,最後是尹君。
在薑家兩兄弟離開後,石崇善本不想在管這茬,畢竟熱臉貼人冷屁股這種事,他不愛乾。
但在尹君的好言相勸下,他還是拖家帶口的來了。
路上靠黃大尋味,一幫子人幾乎走了大半天,快晚上了才到這別墅區門口,為了打聽薑家兄弟的去向,石崇善用藥迷了一保安,結果那人竟然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家常後才說到正事。
一進屋,就見到眼前這幅場景。
一個長著蛇臉的男人抓著一位大叔,身邊有個奇怪的女人一臉糾結,順便那兩位薑家兄弟,薑陽煜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薑陽旭被那蛇臉男指著天靈穴。
看見石崇善一行人,屋內的空氣寂靜了。
原先的罪魁禍首陳銘嚇得這一屋子人都不敢說話,而現在,陳銘提防著窗邊的女鬼,所以保持沉默。
興許真是膽子大了,俞亮上下打量起陳銘來。
別說,比大蛇丸帥點。
不過這些,石崇善都不關心。
他走到薑陽煜身邊,用腳踹了踹這個掃把頭,後者輕哼一聲。
沒死?沒死就好。
石崇善抬頭時,正巧與薑陽旭對上視線,薑陽旭自然看出了陳銘對他們這幫人的忌憚,老實說他沒想到這個石家小輩竟然養了隻大鬼。
那可是大鬼啊……
薑陽旭苦笑道:“眼下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石崇善搖搖頭。你們都被打成這樣了,我還有什麽好計較的。
搖頭歸搖頭,石崇善沒讓陳銘將薑陽旭放下來。
他走到盛敏的身邊,端詳著盛敏周遭的鬼氣,看了會,點點頭。
陳銘的手一直舉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這個男孩在房子裡走了好一會,卻一聲不吭,所以到現在陳銘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和那兩兄弟有仇?
和這家人不和?
還是說,他其實才是盛家的依仗?
其實無論是哪一種,只要他開口,就有得商量。他雖是精魄,但窗邊的那女鬼同樣是大鬼實力,從她身上的鬼氣判斷,兩者實力也許不相上下。
令他真正忌憚的,是這女鬼對這男孩唯首是瞻的態度,也就是說,這個男孩,實力也許不再二人之下。
二挑一,他的底氣不太足。
可這男孩就是不開口,就這麽靜靜的盯著自己。
兩人對峙一會,陳銘忍受不住尹君的壓力,率先開口道:“你……想怎樣?”
石崇善想了想,開口道:“你吃了你這具身體的本魂?”
“……”聽見石崇善的這個問題,陳銘知道雙方沒有交涉的余地,一戰難免,於是將手裡的盛高然與薑陽旭放下,轉身正面面對石崇善,“是。”
石崇善聳聳肩,“那就沒辦法了。”
哼。陳銘冷哼一聲,手中無數條青蛇甩出,他更是赤膊上陣,上衣被震碎,碎片帶著鬼氣朝尹君射去。
石崇善見這些青蛇,眼神一亮,他拿出一個小布袋,口中念訣,布袋驟然變大,袋口朝向青蛇。
見小蛇全軍覆滅,陳銘神色嚴肅。他怒吼一聲,雙腳並攏,兩腿之間的皮膚不斷融化,黏在一起,接著無數鱗片浮現,這雙腿竟化作一條巨大的蛇尾。
陳銘蛇尾用力一甩,破空的聲音刺激著石崇善的耳膜。
他雙掌合十,隨即分開,其中一掌劈向蛇尾,
蛇尾與其手掌接觸時,掌心出現一善字。另外一掌在蛇尾被彈開後,石崇善腳尖點地,衝向陳銘,這一掌企圖劈向陳銘腦門。 陳銘見勢不對,右手將倒地不醒的薑陽煜吸入掌中,他想用活人擋下石崇善這一掌。
石崇善尚懸在空中,速度不減。
薑陽旭不知石崇善打算,大聲喊道:“手下留情!”
也許是因為聽見薑陽旭的喊聲,薑陽煜竟幽幽醒轉,一睜眼,就瞧見近在眼前的石崇善,和他身上濃濃的殺氣。
然而此時的薑陽煜腦海中的第一念想不是保命,卻是: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有這麽濃厚的殺氣!
兩人年紀相仿,且此刻正性命攸關的薑陽煜小少爺,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比了下去。
石崇善當然沒想著連人帶蛇一快給劈了,他用另一隻手抓住薑陽煜的肩膀,借勢在空中一個翻滾,到了陳銘的正上方。
陳銘見石崇善滯空時間長,且又在自己上方,心知這是絕佳的出手時機,他抬頭伸出自己的蛇信子,這舌頭這會像一隻草叉,狠狠的朝石崇善刺去。
石崇善凌空一笑,用那隻未出過手的手掌擋住蛇信子,善字一閃。
糟了,陳銘心道不妙。他太關注眼前的石崇善,忘了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女鬼尹君。
尹君此刻已來到陳銘身邊,她的羊角匕首圍繞著濃厚的鬼氣,陳銘來不及阻擋,匕首便已經沒入他的小腹。
尹君將匕首轉了轉。
陳銘似乎還有話想說,可話沒說出來,他的瞳孔已經失去了生氣。
同時,在角落躲著的盛敏,“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她正抱著自己的肚子,表情皺成一團。
“敏敏,你怎麽了。”盛高然跑到盛敏的身邊,手足無措。
盛敏疼的說不出話來,只能張開嘴,又閉上,再張嘴,再閉上。
她滿頭大汗,慘叫連連。
“高人,我女兒這是怎麽了。”盛高然朝石崇善問道。
“要生了。”
在一旁看戲的俞亮這才有機會露臉,“生什麽,不會是蛇吧?”
石崇善點點頭。
盛高然面色糾結起來,他的雙手緊握,看著自己女兒痛不欲生的模樣,狠下心說道:“能殺了她肚子裡的畜生嗎?”
盛高然將未出世的小蛇喚做畜生。
石崇善不想搭理他,在他看來,人和這些動物,都是一樣的。
俞亮也面色怪異,畢竟剛到這屋子時,這女人看起來並不像被強迫的樣子。
不出俞亮所料,盛敏拚了命抓住石崇善的腳踝,她本就被疼痛折磨的虛弱,這一下子使勁,額頭上的血管都有些隱隱向外凸的跡象。
“孩子……孩子沒錯……”盛敏幾乎是用盡生命的力氣說出了這句話。
她倒在地上,看著不遠處的陳銘。
盛高然的叫喊聲在她聽來越來越小,她周圍的世界仿佛正在沉默。
其他人的身影也失去了色彩,她只能看見陳銘。
她閉上雙眼,想起了他們兩剛見面的時候。
她與陳銘躺在床上,一言不發,那是他們那一周第幾次吵架了?
她隻覺得好累啊,陳銘出了軌,又拒絕離婚。
陳銘害怕盛高然發現,所以一改常態,殷勤的端茶送水,噓寒問暖。
可他的每一個微笑,盛敏都覺得惡心!
“陳銘你怎麽能這麽惡心!”盛敏拒絕了陳銘在床上的暗示。
“我怎麽惡心了,我們沒有離婚,這難道不是你應該做的嗎?”陳銘笑著說道。
盛敏被他這句話氣的胸口發悶。
明明是你的錯,你怎麽能這麽厚顏無恥的指責起我來?
盛敏推了他好幾次,直到她說出:“你在靠近我,我就全告訴我爸。”才使得陳銘讓步。
那晚,她懷著滿腔怒氣,終於在第二天還要上班的壓力下緩緩睡著。
……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外邊天還黑著呢,應該還沒有六點吧。
再睡一會。
暈暈沉沉的盛敏突然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感覺到是陳銘,他半起身,正看著她。
她想警告陳銘不要亂來,但不知怎麽的,她說不出話。
陳銘摸了摸她的臉,接著低頭猛親了她一頓。
她反抗不了,這讓她憤怒、委屈還有些恐懼。
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她從醒來到現在一直就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動彈不得。
盛敏的眼珠轉到一旁,
她看見陳銘的嘴又長又細,
她嚇得不行,
那不是人啊,
不是人啊!
【她的身邊……睡的不是人。】
從夢裡驚醒時她還記得自己在夢裡的這個念頭,那種惶恐感讓她暫時忘記了對陳銘的憤怒,她企圖尋求陳銘的安慰,可背對著他的陳銘卻一甩胳膊,顧自睡去。
盛敏是真的害怕,她隻好用頭靠著陳銘的肩膀,在不安中再次進入夢鄉。
夢還在繼續,孟敏也不清楚自己怎麽知道那是條蛇的。
但她就是知道。
那蛇問她,“嫁給我吧?”
盛敏的腦海中閃現過真正的陳銘,她心一決,說道,“好。”
反正自己也不會過得更差了。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還真的過得不差。
每晚與他聊天的時光都異常幸福,那蛇的聲音很好聽,而且很會照顧人。
他許諾盛敏要帶她離開,帶她去一個世外桃源。
盛敏一直盼著那一天。
她對自己作為“人類”的身份失去了興趣,反而對作為“蛇妖妻子”而感到興奮。
她一直期待著這一天,她帶著他的孩子,作為他的妻子,跟他一起離開這裡。
就是今天了,
就是今天了,可他卻死了。
自己肚中的孩子,會怎麽樣呢……
盛敏的雙眼睜開了一點縫隙,她想最後看一眼陳銘,可自己父親卻擋住了她的視線。
爹,你擋著我了……
盛敏閉上了雙眼,永遠的。
“敏敏,敏敏,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啊,敏敏……”盛高然老淚縱橫。
石崇善站在陳銘的身邊,與尹君協商如何榨乾這蛇屍的最後一點價值。
俞亮蹲在盛高然的一旁,勸說他節哀。
留下尹君在那邊提煉鬼氣,石崇善走到盛敏身邊,他之前觀察盛敏身上的鬼氣時,便發現她身懷有子,由“人”與“精魄附身之人”身下的孩子……
真是好奇啊。
石崇善將手放在盛敏的小腹上,他伸出去的手上覆了一層他的靈氣。
盛高然見石崇善這動作,產生了誤會,“小女還有救嗎?”
“她的魂魄會在陽間留七日,頭七回魂時你有什麽想和她說的,第七日在這屋子裡擺香說吧。”
石崇善變相的回答了盛高然的問題。
盛高然神色暗淡。
過了一會,盛敏的小腹突然有了動靜,不停的產生凹凸起伏,石崇善手上的靈氣被吸了乾淨。
見此,石崇善有些皺眉,竟然這麽能吃……
他加大了輸出的靈氣, 在損耗了接近自己靈氣的五分之一後,盛敏的肚子恢復了平靜。
俞亮瞪大了眼睛,不打算放過任何一絲風水草動。
“噗嗤”。
盛敏的身下,多了條蛇。
俞亮驚呆了,就這麽簡單?
盛高然猛地起身,帶著一臉怨恨,想將這小蛇一腳踩死。
他怪它,恨它奪走了自己女兒的清白與性命!
石崇善輕輕一推,盛高然向後一倒,眼見就要摔落在地,卻被走上前的薑陽旭扶起。
薑陽旭看見盛敏身邊的那小蛇,向石崇善問道:“石兄,準備如何處置它?”
按照薑氏的規矩,這小蛇必須得死。
石崇善感受到了薑陽旭的殺意,回應道:“養著玩。”
“???”薑陽旭。“你,你不打算殺了它?”
“不殺。”
薑陽旭心裡一噎,不好說什麽。畢竟自己打不過人家。他想了想,說道:“那希望石兄將它看緊些,這等妖物遇上…若是遇上同行,那勢必是要被作為鏟除對象的。”
說罷,薑陽旭遞了一張卡片給石崇善,上面寫著薑氏的聯系方式。
薑陽煜在門口等著薑陽旭,薑陽旭從屋中出來後,兩人並肩離開了盛家。
石崇善將卡片和小蛇一起丟給俞亮,招呼道:“抱著,回家。”
“……”俞亮。
多年後,縱橫妖域的異獸大蛇,瘣(lei),知道自己能僥幸活命的原因竟是因為“有趣”,不由得跟自己父親—石崇善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