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善可真是意外,那人偶原來是這個女鬼的姐姐。
“那你也是被木匠殺死的?”
“不,我是自殺。”
石崇善挑了挑眉,他瞧著女鬼,等待她的下文。
“趁他不注意我跑了出去,我可不願意將自己的皮留給他”
“你當時那麽小,怎麽跑出去的。”
“羚羊崽麽弱,怎麽逃過獅子的?”
石崇善想說這倆情況不一樣,但他還是明白了趙h的言下之意,無非是求生欲望罷了。他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問道:“那個男人呢?”
“不知道,鄰居說他已經有幾天沒回來過了,你們既然能找到這裡,應該也能在找到他吧?”
不知道可就奇怪了,按理趙h與趙龍有血緣聯系,她是最容易感應到木匠的“人”。
石崇善看向身邊已經冷靜下來的狡爺爺,狡藍色的眸子盯著董琦看了一會,說道:“你是個好女娃,何不就此收手?”
趙h對為什麽一隻狗能口吐人言毫不驚訝,她隻是淡漠的問道:“敢問這位前輩,這般仇恨,該如何放下?”
“你們是誰?”
聞言,石崇善與董琦轉過身去。
門口站著一名中年男人,瘦弱,但四肢卻富有肌肉,倒三角的眼睛,薄嘴唇。
董琦嘴角一勾,朝那男人走去。男人見這個女孩子朝自己走來,神色嫵媚,神情一晃,想起了這個屋子裡原本擁有同樣青春氣息的女孩,想著想著,臉上露出了淫邪的表情。
董琦體內的趙h見他這個表情,哪能猜不到他在想些什麽。
她轉身朝狡說道:“這個人叫徐有財,當年父親沒錢了,就讓他來家裡,和姐姐一個屋子,走時會拿些錢給父親。”
徐有財聽眼前這個女孩說起了自己不能提起的往事,以及她口中說起的“父親”“姐姐”,讓他神情大駭,不可置信的說道:“你在說什麽?”
董琦在轉頭看向他時,一臉怨恨。“我在說什麽,你自己心裡不明白嗎?”
徐有財看見董琦的瞳孔向上翻,隻留下大片的眼白,害怕的轉身就要逃跑。
石崇善心裡明白,趙h要殺人。
狡一口氣吹出,徐有財從趙h的手裡溜出,但身子卻往後退去,退到狡的身邊,狡一隻腳邁出,踩在徐有財的身上,接著整個身體臥在他的後背,藍光在眼眸中流轉。
感覺到身上莫名出現的重量,徐有財喊道:“什麽東西,有東西在我的背上。救命啊!救命啊!來人啊!”
石崇善拿起身邊的小凳子砸下去,徐有財暈厥。
狡繼續保持起沉默,可是用尾巴掃了石崇善的大腿。
石崇善被掃的有些癢,可眼下的情況又不允許他撓,他心裡琢磨了一會覺得趙h化為厲鬼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姐姐,於是石崇善說道:“正所謂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也許趙龍現在就已經遭遇不測了也說不定,這個人我們會交給警察。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怨氣大的都成了厲鬼,你姐姐見了該多心痛?她為了你能好好活下去可是命都不要了,你如果殺了你爹……那個禽獸,你就沒辦法投胎,失去了再次為人的機會,這是你姐姐想看到的嗎?”
趙h似笑非笑的看著石崇善,“我要殺他們,可不就是為了給姐姐報仇。”
石崇善繼續說道:“這我自然知道,我也覺得那個人渣死不足惜,但你殺了他,你姐姐能活過來嗎?她也許現在正在地府住著,
在下面擔心的看著你,你何不放下恩怨下去找你姐姐呢?” 趙h皺眉,石崇善見有戲,繼續遊說道:“你想想,你有多久沒見過你姐姐了,你不想她嗎?”
石崇善的聲音很輕,就像是貼在耳旁的低語,趙h確實意動了。可當她回頭又瞧見牆角那栩栩如生的人偶時,憤怒再上心頭。
“找到他。”董琦的頭髮無風自起,臉色刹那蒼白,眼睛布滿了紅血絲。
石崇善看向狡,聳了聳肩。
狡歎了口氣,“女娃啊,這世間自有因果,既然你執迷不悟,那就做好承受它的準備吧。”
“廢話少說。”趙h忌憚這隻大狗,尤其是它的獠牙。
狡沒有如趙h想象般發起攻擊,反而走向了人偶,它向人偶輕輕吐出一口氣,一個閉著雙眼,全身隻有肌肉沒有人皮的靈魂從人偶中緩緩飄出。
見到這個靈魂,趙h目光停頓,渾身的怨氣收斂入體,呆呆的看著她。
狡在向這靈魂吹一口氣,只見一層光點漸漸覆蓋在靈魂體外,人皮漸生,靈魂生前的模樣也清晰可見,與這人偶真是一模一樣,隻是這靈魂看著恬淡,而人偶看著絕望。
趙h濕了眼眶,捂著嘴輕聲喊道:“姐姐。”
羅琳的靈魂睫毛微顫,她緩緩睜開雙眼,瞧見眼前的大狗與石崇善,在看見遠處的董琦,她眯了眯眼,看出了董琦體內的趙h。
羅琳想要飛出人偶,被狡阻止,“你現在靈體太弱,離了人偶,會立刻魂飛魄散。”
趙h聽了狡的話,立刻從董琦的體內飛出,董琦暈倒在地,石崇善一眼沒看,注意力全在女鬼姐妹的身上。
趙h與羅琳長得極為相似,隻是兩人臉上的痣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趙h撲進了羅琳的懷裡,用腦袋不停的拱她,喊著:“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羅琳撫摸著趙h的腦袋,就像是小時候哄她睡覺那般,絲毫沒有厭煩的回應趙h的呼喊。
“姐姐,你怎麽會在這裡。”趙h一臉興奮,笑得露出了兩顆老虎牙。
羅琳的神情一滯,“我是被三個女孩子叫來的。”
石崇善又挑了挑眉。
趙h驚訝的看著羅琳。
“我看見你進那個女孩的身體了,你在她身體裡折騰的時候,我剛被她們喚出來。”羅琳的眼神更加溫柔,她又撫摸了一會趙h的頭髮,繼續說道:“真是沒想到還能見到你,姐姐對不起你啊,你恨姐姐嗎?”
“為什麽要恨姐姐呢?要恨也隻恨父親啊。”
羅琳瞳孔中一閃即過的紅光沒有逃過石崇善的眼睛,她說道:“別叫他父親,他不配。”
趙h有些驚訝的看著羅琳,但天大地大也沒有姐姐大的她開心的應下來:“嗯嗯,不叫不叫。”
羅琳一下一下的撫摸著趙h的頭髮,神色中透露中濃濃的不舍,“hh,我們一起去投胎吧,下輩子還做姐妹好不好?”
趙h糾結的想了想,“我們留在這裡也可以做姐妹呀,姐姐隻要找個人住進去就好了。”
“那怎麽行,那是別人的身子,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啊。”
熬不過羅琳眼神裡的期待,趙h點了頭。“好。”
“真乖。”羅琳看向狡,“那就麻煩前輩了。”
“這我不是管事的,讓他來吧。”狡退到石崇善的身後。
石崇善手上結了印,羅琳將趙h推到石崇善的面前,趙h一臉期待又心裡不安的回頭,跟羅琳說道:“那我在那邊等你哦。”
羅琳微笑著點點頭,“快去吧。”
羅琳朝石崇善點點頭,石崇善的印點在趙h的額頭,趙h的身影消散。走時還不忘跟石崇善說:“還好你沒死,幫我跟那三個女孩說聲抱歉。”
石崇善翻了個白眼。
送走了趙h,石崇善卻沒繼續結印,看著羅琳。
羅琳知趣,說道:
“我上來的時候就瞧見了hh,她一身的怨氣那麽明顯,我自然知道她想去給我報仇。相依為命那麽久,我這個做姐姐的,生前就沒有保護好她,死後怎麽也不能讓她就這麽失去下輩子做人的機會吧。
她天真善良,誰對她好,她就記著。那個男人害了我們倆,她卻還願意叫他父親,真是個傻孩子。
我的怨氣不夠,攔不住趙h,隻好先找到趙龍,將他殺死。
可沒想到他手裡的那把刀還是那樣厲害,我這個做鬼的,差點打不過他這個人。
可還好,終於還是殺了他。
殺了他,hh就不用殺人了吧,沒有殺人的鬼,有高人相助,還能輪回。”
羅琳一直保持著微笑,她的語氣淡淡的,隻有在說到趙h時才會有一絲波動。
“謝謝你們,若有來世,哦,我恐怕沒有來世了……
可惜了,看不到hh長大成人的時候了。”
羅琳的靈魂如沙被風帶走般,消失在一人一狗的眼前。
徹底的魂飛魄散。
石崇善看著羅琳生前樣貌的玩偶,嘴角上勾。他扛起董琦,走出了危樓。
晚八點,
劉強國喝了一大口保溫杯裡的菊花枸杞茶,揉了揉眉頭。
警局最近有個難辦的案子,怎麽都查不到警局裡那胸膛肚子被人剝皮了的人的身份,這可能是一起重大傷人案件,可一點線索也沒有,真是愁啊……
劉強國再拿起保溫杯喝一口,手上一輕,沒水了。於是劉強國起身,準備去挨著牆的飲水機那接點熱水。
一陣風吹過,劉強國疑惑的看了看窗戶,緊實著呀。
哦,門沒關嚴。
等劉強國關好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時,驚訝的發現自己的桌上有一個牛皮紙樣的信封,上面還壓了火漆,漆上是一個善字。
見到這個字,劉強國瞳孔一縮。
劉強國起身朝屋裡的人喊道:“剛才有人來過我位置嗎?”
“劉隊,沒有。”沒有的聲音此起彼伏。
劉強國疑惑的將火漆掰開,將信裡的東西倒在桌面上,有一個塑料小袋裡裝了一塊皮革樣的東西,還有一張小紙片。
紙片上寫著:
“父殺女來為財、為名、為欲也,何解?”
劉強國念了兩遍紙片上的話,“砰”的一聲起身,嚇得警局裡的人全看向他。
“小張,這個拿去化驗;王二,把警局所有這十分鍾的監控調出來,找出誰進過我們的辦公室;付菁菁,麻煩你這個信封裡所有東西查一遍指紋。”
劉國強所在的警隊被調動起來,窗外樹上的一隻橘貓聽見內裡嘈雜的聲音,下了樹往遠處跑去。
石崇善處理好了董琦,又返回趙h家中。狡一直等在那裡,石崇善上前說道:“狡爺爺,不好意思啊,安撫董琦的媽媽費了些時間。”
狡搖搖頭,“在這裡。”
石崇善低頭看向狡挖出的洞,這洞往下有個兩三米的意思。
裡面埋了一個胳膊長的人偶,石崇善拿出手機,開了電筒朝洞裡照去。
感受到光亮,人偶突然動了一下,它扯著黏膩的新皮,向洞口看去,可能因為幅度比較大,皮與皮的接縫滲出了深紅色的汁液。
眼神怨恨。
“那女娃到底功力尚淺,若不是周圍這些殘魂阻止, 在要不了一日,他就要從人偶裡出來了。”
石崇善點點頭,他朝洞裡的人偶揮揮手,笑道:“這女人啊,其實比他爹狠多了。”
狡皺了皺眉,天知道一隻狗是怎麽皺眉的。
石崇善咬破了手指,一滴血浮出,他念了一段文字,血滴開始浮現金光。石崇善手指向下,血滴落在人偶的身上,一聲巨大的慘叫在洞裡響起。
“別亂動,否則封印破開,下面的鬼差得了消息,你的鬼生就完了。”石崇善又揮了揮手,笑著朝狡說道:“就這樣吧,麻煩狡爺爺了。”
“嗯。”狡向身邊的泥土一吹,地上的坑洞慢慢恢復了原樣。
看著坑洞逐漸填平,人偶的眼中露出了絕望。
圍在坑洞旁的幾十條殘魂,留了句謝謝,也消散在世間。
牆角蜷縮的徐有財目光呆滯低聲念叨著:“對不起,我真的錯了,原諒我吧,對不起,對不起……”
夜晚的月亮配上涼爽的小風,真是讓人心情愉悅。
走在回家的路上,石崇善朝狡說道:“狡爺爺,這事您沒跟婆婆說吧?”
狡瞥了一眼石崇善,石崇善嘿嘿一笑,“那這事咱就別告訴她了唄。”
狡嗯了一聲,聲音小的仿佛沒有。
石崇善看向天上的月亮,微微一笑。
隻是可惜了羅琳,本來是能有一絲投胎機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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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有獸焉,其狀如犬而豹文,其角如牛,其名曰狡,其音如吠犬,見則其國在穰。”
――《山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