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拂過劉永的臉，劉永覺得那風涼的刺骨，可現在還是夏天。

　　“叔叔，你能幫我找找媽媽嗎?”小孩子祈求的問道，他甚至走上前了兩步，想要抓住劉永的褲腿，但劉永快速的向後挪了更大一步。

　　見劉永的反應，小孩子似乎有些委屈，他癟著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叔叔……”

　　劉永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感受到手裡螺絲刀的冰涼，這讓他多了一些安全感。

　　小孩子又往前走了兩步，劉永又向後退了一步。

　　劉永的注意力幾乎全在小孩子的身上，以至於沒有注意到他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出租車足有一米多遠。

　　小孩子的手還懸在半空，一如既往的想要抓住劉永的褲腿。

　　劉永的手也還舉著，因為他害怕這個小孩。

　　小孩的手突然垂落在褲腿兩邊，低著身子，弓著背，一副軟趴趴的樣子，之前那股讓人忍不住心疼的可憐勁，瞬間就沒了。

　　“你為什麽就是不願意幫我找媽媽呢?”

　　這聲音一點也不可愛，反而帶著一種理所應當幫忙的質問。

　　劉永此刻的心懸在嗓子眼，他感覺全身肌肉的緊繃就是為了這一刻，捏緊手中的螺絲刀，做好準備面對任何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意外。

　　小孩看著他，在夜色的映照下，也許是劉永疲倦的錯覺，他的臉似乎泛著濃濃的青色。

　　有一些，就一些血絲蔓延在眼球的周圍，眼瞼的上邊，按理，這麽微小的細節劉永不應該看得清楚，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的，就是知道。

　　小孩突然又舉起手來，表情慌張。

　　劉永有一聲“啊”想要叫出來，卻硬生生憋在了嗓子眼，他覺得自己肩膀酸得厲害，應該是肌肉緊繃的時間太長，或者是繃得太厲害了。

　　“滋滋。”

　　劉永腦袋上方的路燈又發出了電流的聲音，突然出現的聲音讓他又緊張了一些，感覺不斷的有一股氣被抽走，就是這股被抽走的氣，讓他使不上勁。

　　就那麽一瞬間，劉永發誓，就因為路燈的滋滋聲讓他分了神，然後那小孩就不見了。

　　昏黃的路燈下除了劉永和地面，什麽也沒有。

　　這下好了，肯定是遇著鬼了。

　　忘記自己還要檢查車毛病的劉永嗖的跑回到車裡，扭轉鑰匙，這台老舊的桑塔納嗖的一下就奔了老遠。

　　好像之前的熄火都不是它自己乾的似的。

　　然而，落在地上的螺絲刀，從它的角度看過去，分明能看見那個穿了冬天毛衣的小孩子，正緊貼著劉永的出租車底盤，趴在上面，笑著，跟著劉永離開了這條街。

　　開著車的劉永，也不管自己媳婦睡沒睡覺，明天上不上班，打了十幾個電話將對方從夢中吵醒。

　　“喂?”

　　“老婆……”

　　“嗯?現在幾點了你打電話做什麽?”

　　劉永的手機開著公放，屏幕亮著白光，但這點光在這片黑暗裡卻算不得什麽。

　　“那個……你一會下樓接一下我。”

　　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對方正在穿衣。

　　“怎麽了，幹啥要接你?”

　　劉永沒敢說出實話，就瞎扯到:“想你了，你一會下來接我吧，帶上電筒。”

　　“哦……”嘟嘟，對方掛斷了電話。

　　劉永踩著油門，操控著方向盤，心裡琢磨著沒多久就能到家了，一會再給自己的媳婦打個電話，免得她忘了倒頭又睡著。

　　路燈使得建築物的陰影更加黑暗，也讓黑暗更加令人捉摸不透，每每要經過橋下時，劉永的心都顫抖著害怕窗前出現什麽人影。

　　萬幸的是到了現在，也沒出現什麽意外。

　　馬上就要到家了！

　　“滴滴滴滴滴滴。”

　　手機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劉永全身抖了一抖，車的方向都歪了幾分。

　　“未知來電。”

　　半夜的未知來電，一般……沒有人會接的吧。

　　劉永選擇性的忽視了電話鈴聲，讓這鈴聲叫了許久，最後因為“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而掛斷。

　　剛消停沒有幾秒，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有了前一次的準備，劉永並沒有被嚇得誇張。

　　他只是皺著眉頭看了眼電話，難道是誰有什麽急事?

　　乾他們這行的，難免有幾個常客，彼此都留了電話，偶爾需要用車的時候就會給自己熟悉的師傅撥過去號碼。

　　最近好像沒有人換了手機號。

　　電話第三次被撥通，簡直有一種你不接我就使勁打的意思在裡頭。

　　也許真是誰有急事。

　　劉永接通了電話。

　　“呼……”對面有一陣風聲，聽見這個聲音劉永立刻就打算掛斷。

　　“叔叔，我找不到媽媽了！”對面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電話沒有拿穩，手機不小心掉在了車上，同時不湊巧的事情還有，劉永點開了公放。

　　“叔叔，我找不到媽媽了！”

　　“叔叔，我找不到媽媽了！”

　　“叔叔，我找不到媽媽了！”

　　就這一句話，重複很多很多遍。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

　　“叔叔！”

　　聲音在劉永的耳邊響起。

　　一個急刹車，劉永停在了路邊，甚至衝上了街道一些。

　　街旁邊有一對擺著夜攤的夫妻，正在收拾東西，猛地看見這車朝自己轉過來，兩人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停下了手中的活。

　　男人恐懼之後湧現出的是相同程度的憤怒，他剛才真的以為自己要出車禍了。

　　男人還沒走到出租車的旁邊，劉永就打開了車門慌慌張張的，四腳著地的從駕駛座裡爬了出來，回頭看著自己的車。

　　夫妻兩默契的對視了一眼，準備趕緊收拾完東西離開。

　　劉永卻抓住那男人的褲腿，從自己的兜裡摸出兩百塊錢， 朝他說道:“兄弟，幫個忙，幫我檢查一下車裡有什麽東西沒有?”

　　男人覺得奇怪，大半夜的也覺得那兩百塊錢燙手，便問道:“什麽什麽東西，你怎麽了?”

　　劉永快速的回答，“我怕小動物，我那車裡不知道什麽時候混了一隻進去，我都沒敢看。”

　　聽劉永這麽說，那男人鄙夷的瞧了他一眼，拿過那兩百塊錢上了車，四下看了一通，空無一物。

　　“可能是你下車的時候跑了吧，車裡乾淨著呢，倒是你別在車裡吃東西了，味大。”

　　沒在意那男人說的氣味問題，劉永道了謝，哆哆嗦嗦的準備上車，臨到車門琢磨了會，朝正往回走的那男人說道，“誒，哥們，你會開車不，能幫我把車停旁邊不能，麻煩你了。”

　　摸了摸衣服裡的兩百塊錢，那人笑道:“小意思。”

　　男人的媳婦朝劉永隨口嘮了兩句，說他們白天殺豬賣肉，晚上做點肉餅賣，多賺一些是一些，接著向劉永打聽跑出租一天能掙多少。

　　腦子裡全是奇奇怪怪事的劉永沒什麽太大的心思聊天，就隨便應付了兩句，見劉永不想聊，那女人也就不在問。

　　停好了車，男人將車鑰匙遞給劉永，順便把掉車上的手機撿起來還給了他。

　　劉永連忙道謝，男人說不用。

　　等劉永走遠了，那男人從兜裡拿出了幾張毛爺爺給自己女人。

　　“你哪來這麽多錢?”

　　“他車上的，還有很多呢，我隨便拿了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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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這個礙事的殺豬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