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靳牟與藍卜的族人,巨大的石台上聚集了百十來號人。
革皮一族的族人面色迷茫,似乎對已經發生的事情和將要發生的事情都不太清楚。藍什一族則面色興奮,但神態卻有些萎靡不振,甚至有的人身上出現了黑色的斑點。
雖然藍卜對族人的狀態十分憂心,但他卻不敢對石崇善提出快些離開的意見,只能用擔憂的眼神望著族人。
石崇善捏訣的速度很快,一陣清風從腳下飄過,緊接著是劇烈的狂風將他們團團包裹,以過山車飛速下降的速度衝破牙子山山體,停留在隔壁山上。
當石崇善等人站穩後,身後的藍什一族與革皮一族所有人倒地不起。這個動靜嚇壞了付東向與玫玫。只見這兩族人在地上不停翻滾,藍什一族的身體逐漸變長,魚鰭化作了人的手腳,魚鱗縮回體內;革皮一族的人變化複雜,上半身與下半身撕裂成兩截,小人的腦袋與身體分別飛到不同的軀體上,肉芽從體內伸出,連接兩個部分。
痛呼與哀鳴一聲接著一聲,連綿不絕。在這個過程中,不乏有無法忍受痛苦,而失去意識甚至死亡的人。
本以為早就見慣了生死,但眼前的這一幕還是令付東向與玫玫大受刺激,後者將頭撇向一邊,不忍直視。
石崇善默默的注視著這一切,臉上除了注視本身以外,在沒有其他的含義。
“轟隆隆”,石崇善等人回過頭,牙子山從山腳開始崩塌,山體的墜落造成了巨大的土灰彌漫在空氣中。剝離了樹木與外層山體後,眾人終於能窺得饕餮的真面目。
“形狀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齒人手。”石崇善背出了山海經中所記載的饕餮模樣,對比著眼前巨大的屍骸,心中不由的感歎,還好他們需要對付的饕餮只是一縷神魂,藍卜他們所說的大能之士竟然能將這等凶物封印,實在是……
不得不仰望對方的實力。
石崇善見白澤的心思也在牙子山,不由得好奇問道:“據傳白澤在異獸中最為心善,為什麽你只看對面的骸骨,而不關注身後那些人的死活。”
白澤的眼睛很圓,但凡圓潤的東西都會生出一副萌感,但眼下白澤的眼神卻透著難以形容的成熟與智慧,它回答道:“心善卻不是愚善。天道無情,但最為公平,這兩族的人遭此大罪,定然是做了與之對應的錯事,也許是他們做的,或者是他們的先輩做的,甚至是他們上輩子做的。既然做了,就得負責,既然負責,何談同情?”
石崇善愣住,他突然問道:“若論世間誰最無情,首是天道,次是神仙,是嗎?”
小白澤的眼睛眯起來,眼皮中露出的縫透著危險的光芒,同樣露出這個眼神的還有憐瘦,他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石崇善像回神一般甩了甩頭,迷茫的說道:“我也不知道。”
憐瘦不作他想,但白澤卻在心裡念叨,這小子……
“公子……”
石崇善回頭。“……?”這誰?
眼前站著一少年,初中生的個子,黑色短發,桃花眼,挺拔的鼻梁,小巧的鼻頭,厚薄適中的嘴唇,雖然年紀小,但輪廓已見分明之色。
唯一彰顯身份的特征,紅眼睛。
“藍卜?”石崇善問道。
“是我,石公子。”藍卜點頭肯定了石崇善的猜測。
“你之前明明是……”石崇善的腦海中浮現了那個下巴老長的中年人形象,胡子呢?國字臉呢?眉毛倒是差不多,只是這對柳葉眉長在這張臉上未免……混淆性別了些。
藍卜疑惑的瞧著石崇善。
石崇善擺擺手,心想算了,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在與石崇善報告了自己的情況後,藍卜轉身去查探族人的狀況。
“恩公。”靳牟喊道。
有了藍卜作為鋪墊,瞧見靳牟的樣子倒是沒有讓石崇善感到十分驚訝。此刻的靳牟像極了石崇善對他的第一印象。刀削般的下巴,凶狠的眼神,眉間有一道深深的凹痕,鷹鉤鼻,體態健碩,瞧著三十到四十歲的模樣。
石崇善點點頭,“你也去看看你族人的狀況吧。”
靳牟謝了一聲,快速回到族人的身邊。
兩族人的死傷嚴重,但相比較革皮一族而言,藍什一族反倒像是輕傷。
革皮一族受到的詛咒乃是人與家畜的結合,按照一家三口的數量來算,原先每一人應分出三人或者更多,帶出來的八十名族人至少應有二百四十號人口,八十匹家畜,但眼下活下來的人數卻五十不到。
藍什一族倒是存活了近百人。
藍笑翁余光打量了一番革皮一族的狀態,心下暗喜。
靳牟低沉著臉色,跪在地上,他看著一地的屍體沉默著,良久後起身走到石崇善身邊,說道:“還請恩公允許在下將族人的屍體掩埋。 ”
靳牟聲音的悲愴感染了付東向,他看得出來靳牟此刻強忍著悲傷,但作為一族之長,他還有使命必須要完成,而這個使命則是讓剩下的族人健康,安全的活下去。
他能為死去的族人所作的,不過如此吧。
石崇善點點頭。
靳牟號召著余下的族人動手安置死去的同伴,他說道:“我們應該慶幸,至少還有人活著。只要有人活著,只要我們當中還有人有一口氣在,革皮一族就尚未滅族。我們不能沉浸在過去的事裡,因為我們的背上背負了這些同胞們生存下去的希望,我們要連著他們的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革皮一族的人聽了靳牟的話,眼神中浮現了名為希望的光。
“我們要好好的活下去,只要還有人,我們就能壯大我們革皮!將他們埋在這裡,埋在我們起步的地方,讓我們的族人看著我們革皮一族未來的路,看著我們如何興旺!”
革皮一族的人狀態逐漸穩定下來,哀傷的氣氛從他們的身上被靳牟剝離出來,然後隨著這些屍體一起埋進土地。
藍笑翁揣著手看著這一幕,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濁氣,“真是小瞧他了。”
尹君也在石崇善的身邊說道:“若生在亂世,恐怕也是一位梟雄。”
憐瘦哼了一聲,“這樣的人,野心越大才越危險,不該留他在世上。”
白澤白了憐瘦一眼,“這些事你操個什麽心,正主都還沒說話呢。”
“……”石崇善看著靳牟的背影,眼神中閃過什麽東西,他說道:“他很危險,但沒關系,必要的時候,我會讓他明白,我比他要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