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直奔著關山與弄筆而去,根據憐瘦的回憶,他推測出一個大致的方向。如今他正帶著石崇善與尹君往這山裡的深處走去。
考慮到不清楚對方是否知道他們三人已經離開了模型的房間,所以仍然選擇了謹慎的行進方法,盡可能不驚動沿路的小鬼們。
和當初憐瘦的感知一樣,越往深處走,感受到的怨氣就越大,這樣的怨氣明顯已經說明了一些事情,關山他們究竟在做什麽喪盡天良的事?
三人不經意間加快了速度。
顯然就是眼前的這間屋子,怨氣、瘴氣、死氣從裡面源源不斷的流露出來,石崇善不得不封閉自己的嗅覺,否則真不見得能平安無事的走進去。
憐瘦與尹君都是慈悲心腸,見著這場景都忍不住怒火攻心,手中的武器握得緊實,憐瘦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見。
不出意外,甩著匕首的弄筆出現在門口,他的兜帽取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半截面罩。他的嘴角勾得邪媚,嘴裡不停的發出可惜,可惜的字眼。
“怎麽會失敗了呢,應該會成功的才對。”
憐瘦一頭霧水,但余下的二人卻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石崇善冷笑幾聲,出口譏諷道:“你這麽崇拜聶隱娘,怎麽不去找她?上次在鬼門洞你難道不知道她還活著?”
弄筆的臉一下垮下來,好像這話刺激了他一般,他委屈巴巴的說,“聶隱娘是高人,我們這樣的凡人怎麽跟得上她的步伐。”話說的酸,弄筆的表情也酸。
被甩開了嗎?石崇善心想。“尹君不是聶隱娘,你還是放棄吧。”
弄筆呵呵笑了兩聲,也不做多解釋。匕首一轉被他抓在手裡,“你們是來抓我們回去的吧?”
說到我們,說明在場的除了他還有別人。石崇善等人本以為是關山,卻沒想到弄筆的身後出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熟人——李鑫年。
“關山呢?”石崇善問。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事情,我們這些小嘍囉就不要參合了吧?”弄筆的舌頭舔過手上的匕首,他的眸子從面具後面透出陰冷的光,像蛇盯上了獵物的眼神死死的鎖定著尹君。
從他的眼神中尹君明白,這一戰,對手是非他不可了。就在尹君腳尖一點準備衝出去時,被石崇善拉住手臂。
弄筆再一次漏出可惜的神色,李鑫年聳聳肩。
“看來你的計策是不管用了。既然這樣的話……我來對付倆?”李鑫年打量了憐瘦與石崇善一番,搖頭道:“這不行啊,先不說那個小孩子,這只是鬼神吧?你和關山瘋了不成,我怎麽可能打得過鬼神?”
雖說鬼神與大鬼之間還有區別,在這兩個實力之下的大鬼難以區別,但憐瘦張揚的性子卻將自己作為鬼神的氣勢全放了出去,這才讓李鑫年明了他的實力。
弄筆翻了個白眼,“關山給你的好東西全喂了狗不是?”
“哦。”李鑫年再次聳肩,他好像就是那麽一個隨性的人,吊兒郎當的和弄筆換了個位置,走到憐瘦與石崇善的身前,他沒有匕首,所以隻好舔舔嘴巴,以表達他內心的變態之情。
憐瘦與石崇善自然不吃他這一套,在兩方動手之前,石崇善先開口問道,“李鑫年是被你殺死的?”
李鑫年略有些驚訝,“看樣子你見過他了。他過得還好嗎?”
這人的語氣真誠,倒讓石崇善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就見到李鑫年那一副陰笑的樣子,“真是個好娃娃,就不知與那李進相比如何。”
李進?名字有些熟,石崇善一時沒想起來在哪聽過這個名字。他這次換了一種語氣說道:“看來就是你殺的了。”
李鑫年轉了轉手腕,“也不能說是我殺的吧,”悄悄觀察著石崇善的表情,見對方表情不變,大感無趣,便說了實話:“我瞧上了他的身體,黃衝借著他醫生的身份動的手。”
就像是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商品,有錢就買了,沒錢就搶了一樣的輕松與毫不在意。
石崇善沒有別的問題,現在隻想快點解決掉他。當然,如果可能,還是盡量別弄壞李鑫年的屍體,畢竟對方實際上只是個小心思挺多的人,本質還是好的。
另一邊。
弄筆與尹君兜著圈子轉悠,互相警戒,等待對方出現破綻。
“你是隱娘大人的靈胎,怎麽可能破得了弑母的心魔,是墮落了嗎?”弄筆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好像是不同的聲音,像是女人,又像是男人,有的音尖銳,有的音沉悶。
尹君知道對方在攻心,本來她可以保持沉默,但也許還是心中存了些怒氣的原因,她反問道:“你怎麽知道這件事,那張圖……你在那吧?”
弄筆桀桀的笑了兩聲,“隱娘大人告訴我的。”
“你如果這樣說,那我們倆就不用聊了。”尹君深知聶隱娘不是這樣的人,這件事不僅會爛在她的肚子裡,而且但凡有第三個人知道,她一定會追殺他直到對方毀滅,魂魄也消。
弄筆見尹君和在鬼門洞時變化挺大,沒那麽好忽悠,便不在嬉笑沒個正經,而是嚴肅的說道:“沒錯,我就在那裡,我就在聶府大堂的桌下,用這雙眼睛看著你是如何屠盡聶府滿門上下一百零一號人的。”
尹君面上古井無波, 但心裡卻驚濤駭浪!她記得那個大堂的桌子,大堂只有一張桌子,是聶母用來禮佛的小桌,桌台上放著瓜果與香爐,而桌下……空間很窄,只能容一五六歲體形的小孩罷了。
也就是說那時的弄筆還是個孩子!
弄筆善於揣摩人心,雖然尹君謹慎的沒有表現出來,但他仍然肯定現在這個胎光分身一定心裡不好受。
“那時,你幾歲?”
尹君說出這話時,弄筆的雙眼微不可查的露出了笑意,他用成年男子的聲音,不帶絲毫情緒的回答道:“四歲。”
四歲……尹君的內心苦澀起來,她竟然讓這麽小的孩子見到了那樣血腥的一幕。她知道弄筆這話的意義,但縱然知道,她卻不能不跳。
造就了弄筆,不,至少是啟蒙了弄筆的,恐怕就是隱娘吧。
弄筆心裡明白,也不指望尹君主動與他搭話,於是他說道:“我自小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多少也算是個少爺。但沒人尊敬我,因為我懦弱,膽小,但聶隱娘不一樣,我親眼……親眼看著那烏泱泱的人跪下,求她饒命……”
“多好……多好,從那一天我就明白了,世人不需要敬我,愛我,只需要怕我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