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該起床了。”黃二敲響了石崇善的房門，聲音很輕，但對睡夢中的人而言卻依然提神醒腦。石崇善眯著乾澀的眼睛從床上坐起，黃二仿佛算好了時間般再次開口道:“您起了嗎?”

　　“起了。”從床頭拿了校服褲子套在身上，隨意穿了件T恤，石崇善打開房門，“你去忙你的吧。”

　　“我去準備早餐。”黃二笑眯眯的替石崇善把T恤的褶皺抹平後轉身進了廚房。

　　“還是會有褶皺啊。”石崇善隨意的抬起一隻胳膊，方才被黃二撫平的褶皺又出現在衣服上，石崇善看著褶皺低聲說道。

　　洗漱後石崇善穿上校服外套，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此時的客廳除了小菊與黃二外，剩下的成員全圍在茶幾旁坐得端正。

　　在他們的對比下，石崇善吊兒郎當的樣子更加突出，他靠在沙發裡吐槽道:“一個個的，那麽嚴肅做什麽?”

　　“許久沒見到石郎了，難得一起吃個早飯，自然想正式一些。”尹君笑眯眯的說。

　　看著尹君那張大家閨秀的臉，石崇善忍不住在心中想到:古時候的聚餐，好像都挺正式的。在腦海中大致想象了一下古代時候的家宴國宴，石崇善歎口氣，從柔軟的沙發靠背中坐起來，說:“饕餮，黃大，小青，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剩下的人，怎麽舒服怎麽來。”

　　“可是石郎……”

　　“沒什麽可是的，”石崇善稍顯嚴肅的表情在和尹君對視時消失不見，他溫柔的說道:“這個家裡沒那麽大規矩，重要的是舒服。”

　　尹君的神色似乎在說著她不同意石崇善的這個觀點，但她仍然應和道:“嗯……好的。”

　　饕餮和其他的小獸們則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苦惱，以饕餮為首，在尹君答應石崇善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跳上了茶幾怒吼道:“吃飯了！吃飯了！餓死了餓死了！”

　　石崇善叭的一下手指指節打在饕餮的腦門上，“跳上茶幾也太過分了了，下去！”

　　饕餮委屈巴巴的從茶幾再跳回到沙發上，小聲說道:“算了，至少不用坐的那麽筆直了。”

　　在饕餮的叫喚後沒多久，黃二端著兩個盤子，身後飄著無數餐具走到客廳。

　　“今天少爺要去學校，做的簡單了一些。”

　　雖然黃二嘴上說著簡單，但放在茶幾上的菜式卻讓人眼花繚亂，葷菜素菜各佔一半，葷菜香而不油，素菜淨而不寡，石崇善對此感到大為驚異:“你的手藝又厲害了。”

　　事實證明，黃二此前所言的“簡單”不過是他懷著其他目的的自謙罷了，如今聽見石崇善的誇讚，他毫不掩飾的露出了一張自傲的表情。

　　尹君在成為鬼神後已經可以像正常人一般吃飯，她夾起一片青菜放進嘴裡，優雅的吞下後接著石崇善的話:“是啊，黃二現在的手藝讓妾身真可謂是望塵莫及呢。”

　　尹君的話說的不明不白的，石崇善隻覺得她語氣奇怪，但黃二卻明確的聽出了尹君的言下之意——望塵莫及，無用武之地，他搶了她的活。

　　仿佛石化且縮小的錯覺讓黃二膽顫心驚的收起那副自傲的表情，安安靜靜的吃著他花了許多心思做的早飯。

　　“我吃好了。”石崇善放下碗筷。

　　尹君驚愕的回過頭，“這就吃好了嗎?石郎並沒有吃多少啊。”她有些忐忑的瞟了一眼在對面正襟危坐的黃二。

　　石崇善發現了尹君的眼神，他伸手揉了揉尹君的腦袋，說:“早上吃這些差不多了，中午多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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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揉腦袋的尹君臉頰一紅，她嬌羞的掃了一圈周圍，發現沒人看她才接話道:“那妾身幫石郎去拿書包。”

　　不等石崇善拒絕，尹君飛一般的衝進石崇善的房間，提著書包回到客廳。

　　關山放下碗，悠閑的說:“原來你們的關系已經好到可以直接進房間了，真好。”

　　關山沒有看尹君，但尹君卻覺得關山向她投去了炙熱的視線。

　　看著尹君緋紅的脖子與耳根，石崇善的嘴角輕輕勾起，接過尹君手中的書包，另一隻手拉著她，說:“走吧。”

　　“哧哧。”關山在一旁發出怪聲，石卓一臉欣慰，石三十一趁著沒人動筷正在瘋狂的往嘴裡塞吃的，黃二放下碗筷，展開紳士笑容說道:“少爺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們看好家。”石崇善推開門，清晨的太陽熱度還沒上去，給人一種清爽而陽光的感覺。站在門外深深的做了個深呼吸，“已經很久沒去過學校了。”

　　尹君掩嘴一笑，“是啊，最近黃二也沒了時間，都是用紙人代替的，希望在學校沒讓人看出異樣才好。”

　　石崇善也笑道:“是啊。”

　　“石郎為什麽不讓黃二開車送你呢。”尹君跟在石崇善的身後，兩人的身影並排站著，像晨間散步般愜意。

　　石崇善想了想，“開車的話，時間就過得太快了。”

　　“嗯?”尹君不明白石崇善指的是什麽，但顯然，石崇善也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於是尹君知趣的不在問。

　　尹君拿著石崇善遞給她的零錢一同上了公交，尹君一身古裝的形象吸引了車上全部的目光。眼尖的石崇善甚至注意到了有人正用手機拍照，忍不住搖搖頭，希望拿回去的照片不要嚇著這些人才好。

　　下車後，在無人角落裡尹君恢復了魂體。

　　石崇善走在學校的水泥路上，看著校園裡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同學們，心情反常的沉靜下來。

　　“石郎的狀態挺好的。”尹君站在石崇善的身邊說。

　　“嗯。”

　　沒有過多深聊這個話題，石崇善穿過人群走到自己的教室。

　　“你是真人?”

　　“啊?”猛的被人這麽一問，石崇善以為他的紙人替身被發現了，但隨即轉念一想，如果真的被發現了，那引起的騷動不應該這麽小才對，想到這一點，他便淡定的看向說這話的人。

　　“哈，你也會有驚訝的時候。”俞亮坐在座位上，單手撐著下巴歪著腦袋看著石崇善調侃道。

　　石崇善愣了愣，“嗯，我也是人啊。”自那以後，他與俞亮的關系一直很微妙。

　　沒想到他竟然這麽自然的和自己打招呼，是我太敏感了嗎?

　　石崇善把書本放在桌上，旁邊的俞亮卻打斷道:“今天調課了，這節是語文。”

　　“哦，好。”從書包裡換了本書拿出來，石崇善看著桌子向俞亮道謝道:“謝了。”

　　“客氣，就算我不提醒你，一會你自己也會發現的。”俞亮擺擺手，他也沒看著石崇善，如果要深究他到底在看哪的話，大約是石崇善的胳膊吧。

　　“受傷了嗎?”俞亮問。

　　“啊?沒有。”石崇善的手臂上的確沒有傷疤，他全身上下唯一看得出變化的地方是左眼，可他一直用一層輕薄的幻象附在左眼上，讓人看不出異常。

　　“嗯……那你最近在忙些什麽呢?黃二也不來了，換成了一個傻乎乎的……不知道什麽東西。”俞亮收回視線，轉身正對著書桌，看著自己的手掌，說:“不過沒受傷就好，沒受傷就說明不危險對吧。”

　　俞亮突然抬起腦袋對石崇善露出一個陽光的笑臉，那張臉石崇善很熟悉，在以前，兩人的關系沒有出現裂痕以前，俞亮總是這樣笑著。

　　看見這個笑容，石崇善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看開了?

　　回以微笑，正待說些什麽時，上課鈴響了。

　　石崇善的手上不斷翻轉著水性筆，看得出來他心情很好。然而尹君卻秀眉微皺，她的視線停留在俞亮的身上，看了好一會俞亮後，她蹲在地上，輕聲對石崇善說:“石郎……”

　　尹君的語氣聽起來很糾結，她的表情也很糾結。

　　石崇善看著尹君，他雖然沒說話，但眼神卻在說:“怎麽了?”

　　尹君皺眉的時候，他眉間會擠出一條細小的直線，因為她蹲著的原因，所以石崇善能夠很清楚的看見她微顫的睫毛。

　　“怎麽了?”石崇善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道，雖然聲音很小，但尹君確實捕捉到了他的聲音。

　　眨了眨眼睛，尹君不確定的說:“我覺得…”尹君的眼眸垂下去，她從地上站起來，指了指石崇善的筆。

　　石崇善會意，將筆拿在手中，裝出他正在寫字的動作，然而實際上，筆杆並沒有接觸到石崇善的皮膚，真正在操作這隻筆的是尹君，石崇善只是配合尹君的動作罷了。

　　“俞亮給我的感覺不太對。”尹君這樣寫道。

　　石崇善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俞亮，他正在專心致志的抄寫老師的黑板字，收回目光，石崇善在本上寫下:“直覺?”

　　他沒有問哪裡不對這樣蠢的問題，如果有明顯可被注意到的細節，石崇善相信尹君會寫清楚。既然她沒有寫，則說明這個不太對是另外一種問題。

　　“嗯。”

　　直覺嗎，直覺的話……可就不太好辦了呢。石崇善心想，尹君是鬼神，她作為鬼神時產生的直覺，幾乎能夠百發百中，而同樣作為鬼神的閻羅王也有這方面的例子。念及此，石崇善的手掃過兩人留下自己的這一頁紙張，紙上的字跡消失不見。

　　再次拿起筆，這次確是在記筆記了。但他的余光卻看著俞亮，剛來的時候沒有注意，他現在想好好觀察俞亮的氣場。

　　俞亮的氣場還是原樣，讓石崇善感到擔心的黑氣看起來也沒有增加的意思。

　　那麽俞亮有些奇怪是什麽意思呢?

　　被附身了?不可能，除非對方也是鬼神，不然不會石崇善與尹君兩人都沒有注意到。

　　手中的筆一下一下的轉著圈，突然，“石崇善！”

　　石崇善回過神，發現俞亮正用眼神示意著他注意過道。

　　石崇善收斂心神，語文老師停在他的身邊，問道:“我們講到哪了?”

　　尹君說:“揮一揮衣袖……”

　　石崇善完美的將尹君的話同步複述出來，語文老師神情複雜，語重心長的說:“做下吧，認真聽課。”

　　“好的。”

　　俞亮朝石崇善比了個大拇指。

　　石崇善笑笑。

　　終於熬到下課，俞亮轉頭問石崇善道:“其實你沒聽課吧。”

　　“你怎麽知道?”

　　“有誰會把老師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背下來?”

　　石崇善一愣，他回頭看著尹君，尹君臉頰通紅，她確實沒想到這個問題。

　　“今天是誰跟著來了?”俞亮問。

　　石崇善的身子向後一靠，他慵懶的說:“你現在看不到了嗎?”

　　俞亮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坐直了一些，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不太自然的說:“是啊……”

　　“發生什麽了嗎?”

　　好像和俞亮保持這樣的距離確實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石崇善想著。現在重新打量俞亮，發現他的頭髮長了些，好像早上做了個形狀，身體健壯了不少，手臂的線條隔著校服顯露在外， 膚色也黑了一些，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俞亮撓撓後腦杓，“不……我倒是……沒什麽事。”

　　“真的沒事嗎?”石崇善從椅背上坐起來，坐姿端正的看著俞亮，表情嚴肅，“真的嗎?”

　　俞亮的眼睛睜大了些，然後恢復過來，略帶苦笑的說:“你這麽認真搞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你話了。”

　　“認真的回就好了。”

　　“額。”俞亮把凳子搬回自己的位置，“快上課了，我們下課再說吧。”

　　然而每一節課間俞亮都找了其他理由離開了自己的座位，石崇善很清楚的明白，俞亮這是在躲他。

　　“又逃走了呢。”尹君說。

　　石崇善的眸子裡好像醞釀著什麽東西，他輕輕的接話道:“是啊……”

　　“真的不需要妾身去看看嗎?”

　　“不了。”

　　上課鈴響起，俞亮踩著點回到座位。

　　一張折了三折的紙條丟到他的面前，俞亮奇怪的看了一眼石崇善，都這個年紀了，還傳紙條嗎……

　　打開紙條，上面寫著:來我家吃晚飯吧。

　　盯著紙條看了好一會，俞亮露出一個苦笑，刷刷刷在紙條上回了話，扔給石崇善。

　　“真是服了你了，車費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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