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一樣。
聽到石崇善的話後,甄家三兄弟轉過身子看向正抱著胳膊的董天。
沒錯,經過再一次的確認後,甄家大哥甄元首認真的對石崇善說:“小兄弟,你好生休息片刻。”
石崇善不知道該怎麽勸他們,即使有心想上前拉住三人,但眼下經過董天的那一摔後,他連站立都成了問題。
對了,那個裸體的男人,他們三人應該會聽他的話。
石崇善四下尋找甄姓男人的身影,不消一會的功夫就找到了他。他那雙眼睛,即使混在人群中間也依然顯眼。
石崇善發現他的時候,他也看向了石崇善,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甄姓男人讀懂了石崇善的意思——阻止他們。
與他們家三兄弟不同,甄姓男人做事更講究小心謹慎,盡管他與他們仨的觀點相同。出於對石崇善的信任他開口喊道:“等等。”
擺好架勢準備進攻的三人氣勢一緩,不滿的看向他。
“叔父,您這樣可就沒意思了。”甄元立皺起眉頭,氣勢這種東西,泄了就沒了。
甄姓男子呵呵一笑,他從人群中擠到場中,朝董天點頭示意後朝董元的方向拱手說道:“我想這裡邊有些誤會,不如我們兩家人坐下來好好聊聊?”
石崇善這才發現董元也在場,他不知道董元的出現對董天而言是好是壞,現如今,他能做的不過是趁著這個間隙,加緊恢復自己的狀態。
如果沒有特殊的情況出現,他們倆勢必有一戰。
當然,如果真能等到這個特殊情況的出現,石崇善的內心是非常願意的。畢竟與敵人的對戰和與自己朋友的對戰,是完完全全的兩回事。
石崇善的內心吐了一口氣,在董天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他不相信真如董天自述那般,一切都是因為董叔董姨對他的好那樣,回想曾經相處的點滴,董天真摯的感情與毫不做作的一舉一動都歷歷在目,怎麽可能是假的?
但如果真的是假的……石崇善不敢想,他握緊手中的皮鞭,立刻否定了這個觀點。不,不會的,董天的實力和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經歷不會欺騙自己,他不可能是一個騙術高手。更何況,如果他真的偽裝了這麽些年的時間,那麽在裝一陣也沒關系,一定有比現在出手更好的機會,能夠將他一擊斃命的機會。
偏偏是現在。一定是有人,在我們都沒注意到的時候,對他做了些什麽!
感覺得到一點靈力了,石崇善欣喜。他沒有任何猶豫,將這一滴靈力送往全身,乾涸的筋脈與血肉立刻得到了一絲緩解。
石崇善松口氣的瞬間,董元也站到場間,與甄姓男子面對面。他認真的神情與對方笑呵呵的面容形成對比。
“董天,回家。”董元對董天說道。
董天面無表情的看著董元,他的身子在半空中微微起伏,半晌後,他開口說道:“即使是到了現在,你還要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嗎?”
董元的眉頭擠在一起,這讓他本就嚴厲的面龐顯得更加難以接近。
“真是一位嚴苛的父親。”
見著說話的人,石崇善全身的細胞都發出了憤怒的咆哮聲,手中的長鞭在自己發出意識以前,就自發的猛勁甩了出去。
帶著銀色面具的老板閃過石崇善的鞭子,他嘴角的笑容不減,“您難道不應該反思為什麽董天會成為這樣嗎?”他的話散發著一種飄渺的力量,將董元的心神卷入其中。
見此,董天開口阻止,“夠了,你來做什麽?”
銀色面具的男人撇了一眼石崇善,這一撇中飽含了石崇善看不明白的情緒。他從懷中拿出一張白色的面具,像扔飛鏢一樣扔給董天。
面具在空中打著旋,董天接住它,不滿的問道:“什麽意思?”
“我們改進了一點裡面的技術,希望對你有用。”話說完,銀色面具的男人轉身離開。
“站住!”石崇善喊道。
銀色面具的男人停在原地,背對著他。“雖然別人喊停就停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我確實好奇你想說什麽?”
微微轉過身子,石崇善揪起他的衣領,“黃大和黃二在哪?”
面具下的眼睛直視著石崇善的面龐,這張因為憤怒而顯得扭曲的臉,這雙因為焦急而稍顯瘋狂的眼睛,他笑了。
“不知道啊,你去問他。”銀色面具的男人從密不透風的黑袍中伸出手指向半空中的董天。
石崇善想過對方會否認,會沉默,會譏諷,會暗示,但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大腦好像被電擊了一下,石崇善突然冷靜的看著他:“你對董天做了什麽?”
旁觀著的董元目光一凝。
“……無趣。”
銀色面具的男人化做黑霧,石崇善手裡一空。看著自己的拳頭陷入了沉默。
黑霧。
是他。
石崇善在心裡想著。
董元問石崇善,“剛才那個男人是誰,他和董天有什麽關系?”
石崇善搖搖頭,他抬起視線看著董天,“董叔,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恐怕只有天哥自己才知道了。”
聽見石崇善還願意稱呼董天為天哥,董元心裡一松。
他從鬼市的其他人那裡聽說了石崇善與盲如的戰鬥,在聯系事情發生的時間,不難猜測這件事與董天有關系。盲如那樣的怪物,董天做的這件事毫無疑問是將石崇善推向了生死的懸崖,但石崇善不僅打敗了盲如,還能心平靜和的喊自己的兒子作天哥,董元將手掌放在石崇善的肩頭,說道:“謝謝。”聲音仿佛壓了千斤的重量,石崇善拍了拍董元的手背。
然而這一幕在董天的眼裡,卻像一根攪屎棍一樣讓四周臭氣衝天。
“真是父子情深啊。”他說。
嫉妒的笑容讓董天本來英俊的臉孔醜陋,董元捏了捏山根,心裡的疲憊與痛苦無法道哉。
石崇善小聲說道:“這裡交給我吧,您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董元點點頭,他明白自己的存在對董天而言就像是一個催化劑,又或是導火線,只會加深董天對石崇善的恨意。
石崇善在看向甄家四口子,他在心裡衡量了一番後,對他們說:“如果可以的話,可以麻煩三位幫幫我嗎?”
他靈力恢復的速度太慢,手裡的鞭子雖是利器,但如果打不在董天的身上就是廢物。這裡如果只靠自己,想來是很難成功的了,更何況他的目標是生擒董天。
求救於別人,才是正確的做法。只是……石崇善心裡藏著無法抹去的擔憂,這三個人會因為這件事受傷甚至死亡嗎?
三人面面相覷後看向當家作主的甄姓男子,後者的心思在電光火石之間轉了一圈。
這個少年人對董天的忌憚甚至比盲如還要強烈,這不難說明在他的心裡,盲如的危險性是要低於董天的。雖然不明白其中緣由,但就憑他能打敗盲如,還能找到鬼神作戰友的這份實力,他的判斷值得相信。
聽他話裡的意思,似乎只是希望他們三人從旁協助罷了。以他之前的實力來看,他們三人的協助比起幫助而言更該是拖後腿,可即使如此,他仍然開口了,也就是說事情到了他不得不尋求外人幫助的地步。
於公於私,幫助他都是應該的。只是這個代價,卻不見得是甄家能承受得了的啊。嗯……好吧。
心裡有了決斷,甄姓男子對石崇善說道:“當然沒問題,不過對方實力強勁,你們三個要多加注意。另外……這個,你們拿著。”
甄姓男子拿出三張相同的符紙遞給三兄弟。符紙有些褪色,看著年份頗高,內含的靈氣就是石崇善也驚了一驚。
“叔父,這是家裡最後的……”
甄姓男人犀利的眼神掃過說話的甄元首,接觸到這樣的眼神,甄元首立馬住嘴了。
即使他們有心隱瞞,但石崇善仍然看出了符紙的品類,他問,“你們當中誰的身體是最弱的,把符紙給我吧。”
甄姓男子瞪大了眼睛,石崇善的這話再明顯不過,他認出自家的祖傳租符了。
這少年到底是何人!
“給我吧,畢竟是我牽扯你們進來的,有義務替你們承擔起傷害。”石崇善的目光堅定,甄姓男子欣慰的一笑,“算了,你的靈力已竭,現在的你單論身體素質還不如他們仨,就別逞強了。只是這件事結束後,一定要來我們家坐坐。”
甄姓男人熱情的邀請讓石崇善心中一暖,他點頭道:“自然。”
半空中的董天落在地上,腳掌打著節拍,一臉不耐的等著石崇善。
“還沒好嗎?你們也太墨跡了吧。”
石崇善最後鄭重道了一聲謝,“謝謝。那就麻煩你們了。”
“小哥太客氣了。”
“就是。”
“我們會保護你的。”
站在董天的面前,石崇善第一次注意到,他那張白淨而俊朗的臉與這條街是多麽的違和。如果不是因為半鬼的身份,又或者如果董元對他沒有那麽嚴厲,在外面的世界,他一定能活得多姿多彩吧。
“大敵當前,你竟然還能走神,是有多瞧不起我啊。”董天扯開嘴角,拿出他放在懷裡的白色面具戴在臉上,“真是沒有一個詞能形容出我對你這種散漫性子的厭惡。”
散漫性子……
石崇善苦笑著,如果真能散漫的過下去就好了。
深呼吸一口氣,對身後的三人打招呼道:“小心。”
“嗯。”
三人各自擺出架勢,旁觀的人群也識相的向後退出一大截距離,以免被他們波及。
董天抬手揮向石崇善等人,隨著他的動作,無數條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細的霧氣平白出現,湧向他們。
也是霧氣,但與銀色面具男人的霧氣不同,董天甩出來的霧氣是明亮的灰色。在核心的幫助下,石崇善甚至能看清霧氣裡隱隱閃爍著的藍色光芒。
核心陷入沉睡,但它的基本功能卻還在。
霧氣的速度很快,石崇善不想拖大,他甩動手中的鞭子,打中迎面而來的霧氣,沒有落下任何一條。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就在石崇善的鞭子擊中霧氣時,霧氣一分為二,藍色與暗灰色的能量四下散開,被石崇善身後的三人一一擊散。
灰色霧氣的本質不能分辨,但它分開後的藍色能量無疑是靈力,暗灰色能量則是鬼氣。
“太奇怪了。”
“為什麽會分出這兩種能量來?”
“不知道,董天這霧氣詭異,你們都打起精神來。”
三兄弟私下悄悄交流了一番,沒有得出結果,但石崇善卻心中有所猜測。他強行喚醒核心的一部分能量,借助這股力量看向董天,果不其然,董天的內部像是正在開煙花大會一樣喧鬧而危險。
強行喚醒的結果致使石崇善的左眼留下血淚。
“小哥,沒事吧?”
石崇善搖搖頭,他的聲音反常,嘶啞的對三人說道:“灰色的霧你們千萬別碰到,那是靈力與鬼氣結合的東西。”
“怎麽可能!”
“這兩種東西怎麽可能混合在一起!”
“你們還有時間唧唧歪歪嗎?”
就在甄家兄弟的三人還震驚於石崇善曝出的消息時, 董天的聲音隔著霧氣傳到四人的身邊。原來他在幾人不注意的時候放了一層薄如蟬翼的灰色霧氣將他們幾人包圍在其中。
石崇善當下立斷將手中的長鞭揮舞起來,靈敏而快速的步子在三人周圍轉動,鞭子的殘影還留在空中,他甩出了一個用鞭子畫出的立體圓形。
董天的嘴角一勾,打了個響指。
石崇善等人的腳下發出連聲爆炸,爆炸激起的灰塵遮住了看客們的視線。
不等確認灰塵下幾人的死活,董天的身前凝聚起無數個灰色圓球,如子彈般將灰塵射成了篩子。可想而知,灰塵下的石崇善他們會是如何糟糕的狀態。
在一陣仿佛發泄般的攻擊後,董天終於心滿意足的走到近處。
然而,一隻滿是血跡的胳膊穿出還未完全消散的灰塵,扣住董天的脖子。
“你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