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徹派出了兩名衛士,帶著張庭一路來到天子寢宮外,通傳之後不久,內侍便通知使者入內見駕。 張庭雙手捧著符節,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的緩步趨進大殿,發現殿中除了高據王座的天子,兩邊還坐了五六人,大都是須發皆白的老者,估計應該是三公六卿之類的人物。
他來到大殿中央,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參拜大禮,然後高聲道:“東周使節張庭,拜見大王!”
“嗯!你叫張庭。”姬延微微點頭:“平身吧!”
張庭站起身來,容色平靜的朝著四周看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到正前方的天子身上,發現他果如傳言中一般年輕,卻一臉沉著鎮定,並沒有傳言中的輕浮。
“你說你是使節,不知代表何人何邦?你到我大周王城,又所為何事?”最靠近王座的嚴率發問道。
張庭看了看這個身體瘦弱,白發蒼蒼的老者,沉聲道:“自古邦交禮儀,發問必先作介紹,老丈不作介紹便發問,是為不禮也!這便是天下宗主的待客之道?這便是周國大臣的待客之儀?”
嚴率沒想到這家夥詞鋒如此犀利,不由老臉微紅:“是老夫疏忽了。老夫嚴率,忝為周國丞相。”
張庭的神情立即變得恭敬起來,對嚴率拱了拱手:“久聞嚴丞相乃三朝元老,老當益壯,治國有方,今日得見,果然傳言不虛,庭有禮了。”說著彎了彎腰以示敬意。
“貴使還未回答老夫的問題呢!”
“庭代表東周公姬丹出使周國,面見天子商談要事。”
“東周公姬丹?”嚴率下手的丁彤皺眉道:“老夫對此人倒是有所耳聞,他不是中閭大夫嗎,何時竟成東周公了?可有天子冊封詔書?”
張庭不慌不忙的說道:“未知此位老丈又是何人?”
“老夫太傅丁彤。”
“原來是丁太傅。”張庭對著殿中諸人拱手了一圈,最後看著姬延高聲道:“常言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敝國前周公既然已薨,百官公卿便一致推舉姬丹繼任東周公之位,此實為天經地義之事,有何問題?向周室討要冊封詔書,正是本使此行目的之一,萬望大王成全!”
“誰說東周公已薨?”坐在另一邊的姬雍黑著臉問道,接著想起一事,又補充了一句:“老夫宗伯姬雍。”
“見過宗伯。”張庭轉向姬雍,拱手道:“此事得問你們啊!不是傳言前東周公姬根意欲對天子不利,被天子派人抓了起來,以謀逆之罪處死了嗎?”
“胡說八道!”姬雍說著“砰”的一巴掌拍到案台上,臉上浮現出凶狠的神色:“當今天子乃仁慈之主,豈會草率處死一國之君?這完全是對天子的誹謗。你告訴老夫,此話是從誰的嘴裡說出來的?老夫立即將其抓起來處以割舌之刑。”
張庭卻對姬雍的洶洶氣勢視若無睹,不緊不慢的說道:“早就聽聞姬根有不軌之意圖,且有以大軍包圍天子的實際舉動,就算天子仁慈,各位公卿又豈能容忍此等大逆不道之行徑?”
他不待幾位老臣發話,又對著天子拱手道:“陛下,下使有一言奉上。”
姬延看著侃侃而談的張庭,算是領教了這個時代說客的厲害,心中暗自點頭,此人看來是個人才啊!“貴使但講無妨。”
“周室已然大禍臨頭,不知陛下知否?不知各位大臣知否?”
姬延心底暗笑,以前在各種影視文學作品中見過古時候的說客,知道他們善於用危言聳聽,
誇大其詞來引起對方的注意,然後不知不覺便陷入他的套中。看起來這個張庭也挺擅長此道。 見到殿中諸人多略帶驚訝看著自己,張庭接著道:“禍根便是這位前東周公姬根,如果不早做處置,周室亡無日矣!”
“禍根?不知貴使從何說起?”姬延眉頭微蹙,冷冷說道:“你若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本王便先將你處置了。”
張庭略作沉吟便說了起來:“其一,他曾有過不利於陛下的舉動,若不作處置,必將使其他心懷不軌者心存僥幸,或許便會鋌而走險,正所謂富貴險中求。若將其治罪梟首,必可震懾宵小,威服奸吝,將其僥幸之心擊成粉碎,如此,大王可安,周國可安,陛下以為然否?”
“有點道理。”姬延點頭道。
張庭心下暗喜,看起來天子是個明理之人,只要將道理講清楚了,便能讓其墜入彀中,講道理,正是本人的強項啊!
“其二,如今姬丹已經即位東周公,如果陛下不處置姬根,終有一日會放其回去,兩位東周公碰面,該如何自處?故姬丹絕不容許此事發生。此時,他正帶著七萬大軍扎營王城外十裡處,若是聽聞姬根仍然活著,他在惱羞成怒之下,必然不顧一切攻打王城。請問陛下,以周室區區萬余兵力,能擋住七萬大軍的攻擊麽?”
姬延搖了搖頭:“恐怕不能!該怎麽辦呢?”
張庭高昂頭顱,眼中精光奕奕睥睨了一圈,緩緩道:“為大王計,為周室社稷計,當立即誅殺姬根。如果陛下真這麽做了,庭願意回去替陛下勸退姬丹的七萬大軍,解了王城之圍。”
“只要殺了姬根,就可讓姬丹退兵,化解一場大戰?”姬延向張庭確認道。
“然也!”張庭慨然道。
“好!”姬延下定了決心,高聲道:“請兩位周公出來吧!”
張庭扭頭四顧, 便見大殿旁的一個小房間裡走出兩個人來,正是姬根和姬朝。兩人臉色鐵青,走向殿中之時狠狠的瞪著他,像是要當場生吞活剝了他似的。
張庭卻是毫無懼色,坦然看向兩公,眼神中略有憐憫之色,他知道這兩人馬上就會被天子處死了。
兩人來到殿中,撲通撲通便跪下:“大王,不可聽信此人妖言,中了姬丹的詭計啊!”
“看起來兩公已經聽清了東周國使者之話語。”姬延看著兩人,冷冷道:“本王前次的提議,你們當時並沒有答應,那時候本王空口無憑,不能說服你們。如今有了使者現身說法,你們還有何話說?還不答應嗎?”
姬根哭喪著臉道:“大王的條件實在是太狠了啊!”
姬朝跟著道:“是啊,太狠了!”
姬延略帶嘲諷的看著兩人:“看來,本王隻好接受使者的辦法了,借你們兩顆人頭以消弭兵災。來人啊,拖下去,砍了!”
幾名親衛走進殿來,便要帶兩人下去。
“不能啊大王!”兩公同時嚎叫起來:“咱們答應便是,答應便是!”
“答應什麽?請兩公說清楚了,然後簽字畫押,免得到時候又不認帳。”姬延說著便讓人取了竹簡小刀過來,讓他們將兩公的話刻下來作為憑證。可惜沒有紙筆,實在是太不方便了!他心中暗道,等有時間了,一定要教人將這兩樣東西生產出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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