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七月的早上氣溫宜人,涼風習習,水波不興。可太陽一出來就分外的刺眼,空氣中溫度騰騰上升,仿如爐灶被點燃了火一般,使得正往王城進發的兩周大軍很快便汗流浹背,一些身穿全身甲胄的軍官們更是熱得嗓子冒煙。 走在隊伍前方的姬丹高聲道:“這是何處?”
行軍司馬林璜趕緊策馬趨前應道:“此處距離洛陽僅十余裡,半個時辰後即可到達王城腳下。”
姬丹手搭涼棚極目遠眺,霧蒙蒙的卻是看不見王城的輪廓,他又瞄了瞄火球般的日頭,再朝著四周看了看,發覺此處地形還不錯,高聲道:“原地扎營!”
傳令兵立即傳下命令,浩浩蕩蕩的隊伍便緩緩停了下來,在各自主將的指揮下開始安營扎寨。
姬丹和姬蓬帶著幾名高級將領來到了一片樹蔭下,親衛們迅速在地上鋪好了坐席。
姬丹率先坐了面南主位,其他幾人按尊卑次序也一一坐好。
“諸位,咱們先在此安心的休息一會兒,兩個時辰後應該就有結果了。”姬丹說完話便交代身邊的親衛道:“喊張庭過來。”
很快,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來到幾人面前,瘦高的個子,文雅的裝束,面容恬淡,動作沉穩,看起來頗有幾分文士風采。
“張宰夫,出發之前你同本公打過包票,說要憑著你的一張利口說動天子殺掉兩個老東西,如今還有信心否?”
張庭微微拱手,平靜的說道:“微臣既已承諾,就必然能夠做到。”
“好,有志氣。”姬丹笑道:“本公便在此等你凱旋,回來之後,本公空出來的中閭大夫之位便是你的了。”
張庭緩緩搖了搖頭:“微臣此行隻為報答東周公大恩,不求其他。”
“嗯!”姬丹點頭道:“此次前往王城,本公已為你備下了二十名護衛,全都是身手高強者,保證護得你的周全。”
張庭再次搖頭:“此去是代表東周公出使,不會碰到任何麻煩,微臣隻身前往便好,不用任何護衛。”
“看不出來,你這個文質彬彬的人還頗有幾分膽氣啊!”姬丹略感意外:“好,便依你,不派護衛了。酒來,本公要為張宰夫踐行!”
滿滿飲過一碗老酒,張庭將陶碗“啪”的一聲狠狠摜在地下,朝著姬丹拱了拱手,翻身就爬上了候在一旁的一匹戰馬,又從一名小卒手中接過了符節文書。隨著一陣得得馬蹄聲響起,一騎絕塵便朝著王城方向馳去。
姬丹目送一人一騎消失在地平線,這才回過頭來,舉起已被斟滿的酒碗笑道:“來,諸位,咱們喝!”說完後咕嘟一聲便吞進了肚裡。
姬蓬舉起酒碗卻沒有急著喝,猶疑的問道:“東周公,此人是誰啊?他能行嗎?”
“大兄不必擔心,有了張庭出馬,大事必定能成!”姬丹笑道:“此人之父本為夏官府司稽,三年前不知因為何事得罪了姬根幼子,全家被貶為農奴。本公早就認識了張庭,知道他博覽群書,知識廣博,是個人才,便將其招進府中做了幕僚,專為我出謀劃策。”
“前次姬根被天子扣下,他馬上嗅出了其中機會,認為可趁此時機奪了東周公之位,並提出了具體行動方案。本公照他的辦法行事,果然一舉成功,便升他做了宰夫之職,負責考察百官。此次出兵王城,也是他的謀劃,先逼著天子殺掉姬根和姬朝,再借著報仇的名義拿下王城,不僅能獲得實際利益,還可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 “喔!”姬蓬點頭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謀劃啊?果然有些能耐,由他出使想來應該沒有問題了。”
“當然,本公看人何時走過眼?”姬丹再次舉起酒碗:“諸位,喝!”
張庭一路向北,半個時辰後便來到了王城南門外,他翻身下馬,拉著馬韁朝著城門走去。
城門守衛問明情由後,便匯報給了守城主將姬徹。
姬徹聽說東周使者到了,便帶著一隊衛士趕到南門處,兩人一打照面,同時驚詫的盯著對方:“怎麽是你?”原來兩人卻是老相識。
“姬將軍如何會在此處?”張庭不解的問道。
“鄙人已經投效天子,此次兩周大軍前來,被天子任命為守城主將。倒是你,一直在姬丹府中,如今姬丹得勢,你也應該是春風得意之時,何以單身來此?你就不怕被守軍一箭射掉?”
一個降將居然委此重任,難道周室真是沒人嗎?張庭心中暗道,轉身取下掛在戰馬身的符節,舉到姬徹面前:“將軍請看,鄙人今次前來是作為東周公之使者,欲面見天子商談要事。”
姬徹冷笑道:“東周公?他此時正在王城做客呢!”
“將軍明知道本使指的是誰!”
“我當然知道,你說的是姬丹嘛,一個篡位奪權的小人而已!”姬徹一臉譏誚道:“他如果不是因為東周公堂侄的身份,豈能做到中閭大夫之位?又豈能擁有萬余兵馬?如今東周公只是被天子請到王城做客幾日,他便迫不及待的自立了。可如果天子不承認這個自立的合法性,過幾日放了東周公回去,看他如何收場!”
張庭微微一笑:“當今之世乃大爭之世,黃鍾毀棄,瓦釜雷鳴,任何位置都是有能則居之,無能則退之。君不見三家分晉,田氏代齊乎?何人有過異議?論能力,東周公國何人能勝過姬丹?論實力,他也是最強大的。東周公之位由他來坐,恰是實至名歸,名正言順啊!”
“實力?能力?這些東西哪一樣不是東周公帶個他的?任你舌燦蓮花,他也只是亂臣賊子一個!”姬徹臉上泛起了一絲潮紅,看起來就要冒出火頭了。
張庭知道這個莽漢是個火爆性子,以前便見過他因為一言不合而與人大打出手,自己來此有重任在身,可不能因為這點事情在城門口跟他糾纏,便拱手道:“將軍,本使此來是代表東周公面見天子,煩請將軍通報一聲。”
“天子早知道你們會派出使節,已經交代過本將,直接放你進去便是。請把,尊貴的使節!”姬徹說著側身一讓,他身後的士卒們也讓開了一條通道。
“喔?”張庭略感驚訝,天子能夠預估到此事,想來應該有著幾分頭腦,看來此行須得打起精神應對才行,否則陰溝裡翻船可就不好看了。他整了整衣衫,便牽著戰馬緩步走入了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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