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貴幾人商量,錢老頭馬上去找花溪村的幾個老頭說道,再一起去找汪裡正。(〔 讓李金虎去萬家一趟說明情況,請萬二牛去找大榕村的萬裡正。再由這兩個村的裡正帶著兩個得高望眾的老人去找其他幾個村的裡正,然後一起去十裡鎮,跟馬地主和十裡鎮有威信的老人講清利害關系。
又讓蔡老頭代表錢三貴跟著一起去,如今錢員外在方圓百裡都算響當當的人物,任誰都要給幾分面子。
這事必須馬上辦,要連夜解決。
明天就要祭祀,若十裡鎮一時不好找祭品,就由錢家出雞魚豬。
錢家把三十兩銀子還給馬地主,那兩個孩子先領回錢家。若他們的家人後悔了,退了銀子便可將孩子領回去。
錢大貴、錢二貴扶著錢老頭和蔡老頭、李金虎幾人急急去了村裡,因錢家父子三人還沒吃飯,錢三貴又讓人給他們每人兩個包子。
那些人一走,錢滿河便給錢三貴跪下了。說道,“謝謝三叔救了阿草,我知道三叔幫我們良多,我們一家都是托了三叔的福才過上好日子。但我娘、我姐糊塗,做了些對不起三叔一家的事。特別是我娘,做的那些事連我都羞於提起……三叔放心,我已經把我娘看管起來了,不會讓她再做糊塗事。但是,這次我姐遭難了,還得請三叔伸手幫幫我們。”
李阿財聽了,也趕緊跪下來哭道,“三外公,求你救救我娘吧。”
錢三貴不想參和太多二房的事,說道,“該幫的我已經幫了,還需要我幫什麽?”
錢滿河說,“我想趁此機會把這件事鬧大,把我姐他們母子三人接出來另過。老李家喪盡天良,我姐夫剛走沒多久,他們就幹了這麽多壞事……”
然後他便把李老二調戲錢滿朵的事說了,又把李阿財身上的傷給錢三貴看。李阿財身上布滿傷痕,新傷舊傷都有,看得錢家人觸目驚心。
錢三貴氣得拍了一下桌子,罵道,“真是畜牲。”
錢亦繡對李阿財的印象也好了些。這熊孩子雖然有許多壞毛病,但是護親娘護妹妹還是盡心的,至少還沒壞到芯子裡。
錢滿河又說道,“我想管三叔借幾個壯實後生去老李家算帳,再想辦法把我姐一家接出來。若是事情辦得不順利,還,還想借三叔的名頭壓壓他們。”
借人倒好辦,至於借自己的頭名,錢三貴相信錢滿河有分寸,便點了頭。對蘇四武說道,“去,讓黃鐵帶十個壯實些的下人和長工過來。”想到錢滿朵是婦人,又說,“再讓蘇銘媳婦(何氏)和李金虎媳婦也過來。”
等十二個人來齊了,錢滿河、李阿財便把他們領去綠柳村。
當浩浩蕩蕩的人來到綠柳村,已經暮色四合。平時,這時候是農人飯後聊閑的好時光,許多人都會站在院門口或是小路旁聊天,嬉笑聲和著狗叫聲,以及遠處的蛙叫聲連成一片。
今天卻沒有往日熱鬧的影像,只有不多的人在低聲議論著什麽,看到李阿財就有些玩味或是鄙夷地看著他。
李阿財心裡一慌,撒腿向家裡跑去。還沒到家門口,便看見自家被人圍得水泄不通,裡面傳來錢滿朵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及李婆子等人的怒罵聲。
人群裡還有人在說,“老李家的三媳婦一看就是水性揚花的狐狸相,沒想到還真騷,男人剛一走就耐不住了,還勾引上了二伯子。”
又有人說,“那老李家沒一個好東西,一家子又饞又懶又賭,現在好了,還嫖上了,嫖的還是自家弟媳,真是吃喝嫖賭樣樣全了……”
“喲,李阿財回來了,還帶來了舅舅……”
再一看兩人身後跟著浩浩蕩蕩一群人,看熱鬧的人都不敢吱聲了,讓開一條道。
村裡的人都恨老李家,不然看到這麽多人來找他家的晦氣,一個村的肯定會相幫。這些人不幫也不走,繼續站著看熱鬧。
錢滿河等人進了李家門,看到錢滿朵倒在地上尖叫,李老二的婆娘騎在她身又抓頭又抓臉,李婆子還不時地拿著手中的棍子抽錢滿朵,李老二及其他的李家人都站在一邊看熱鬧。
錢滿河怒吼一聲向李老二衝去,黃鐵幾人都跟著衝上去。李阿財及花娘子、何氏等人衝向錢滿朵,李阿財哭著把錢滿朵扶起來,李嫂子幫她理著衣裳和頭,花大娘子和何氏開始揍李老二的媳婦。
錢滿河打了幾下李老二泄忿後,又恢復了理智。來到錢滿朵身邊問道,“姐,他們為什麽這麽打你?”
錢滿朵的臉被抓了幾道傷痕,披頭散,衣裙也不整齊。她哭著說,“李老二對我欲行不軌,我不願意,跟他打了起來。他媳婦聽見過來了,硬說我勾引他男人,就打我。婆婆也幫著他們,說她三兒一走我就勾引他二兒……”
錢滿河氣得眼睛都紅了,來到院門口對外面看熱鬧的人大聲說道,“老李家是什麽玩意兒,你們心裡肯定都有數,懶、饞、賭、壞……還有你們想不到的,他們一家喪盡天良,竟然能把阿草賣了祭河神……”
村裡的人都知道十裡鎮要用童男童女祭河神,還都在猜測會從哪裡弄兩個孩子去送死。沒想到老李家竟然會把親孫女、親侄女賣去送死,人群裡一下子就炸開了鍋,紛紛罵起了老李家豬狗不如。
錢滿河繼續說道,“自從我姐夫一走,那李老二就幾次三番欺負我姐母子,天天找借口打阿財。”他把李阿財的衣襟掀起來讓大家夥看。
李阿財邊抹眼淚邊講了他爹走以後,他們母子三人如何被欺負。
人都同情弱者,先是聽說李阿草被賣去祭河神,現在又看到李阿財一身的傷痕,都同情起了錢滿朵娘仨,大罵著李家缺德,死後應該下地獄……
李婆子大聲辯解道,“不是這樣,你們莫聽他胡說……”
錢滿河說道,“是不是我胡說,老虔婆你說了不算,縣太爺自會明斷清楚。明天我就去縣衙擊鼓鳴冤,我姐夫是征戰沙場的將士,他正為保衛大乾朝在前線拚死打仗。你們可好,賣他的女兒去送死,調戲虐打他的妻子,虐打他的兒子……光調戲前方將士妻子這一條,就夠判李老二坐牢了。再加上另幾條,哼哼……”
李婆子一聽要告去縣衙就害怕了,便不敢再多說。
李老二不怕事,盡管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還壯著膽子嘴硬道,“到縣衙我也不怕。我沒打過阿財,他身上的傷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至於三弟媳婦,真的是她熬不住主動勾引我的。這點,我娘,我媳婦,還有我大哥他們都能為我作證,阿財一個小孩子的話誰信?阿草的事嘛,嘿嘿,什麽叫送死?河神保佑咱們洪河兩岸風調雨順,可咱們卻沒侍候好他老人家,惹他怒,打了響雷。所以馬地主才花銀子買童男童女祭河神,這是為萬千百姓做好事。怎麽能叫送死?”
錢滿河剛想說話,被一聲粗獷的嗓子搶了先,“放屁!你狗/日的做了壞事,還說得忒好聽。”隨著話音,走過來一個五十多歲的黑老頭。他是綠柳村李裡正的親爹李老漢,上年才把裡正位置傳給他的大兒子。
剛才花溪村的汪裡正、大榕村的萬裡正及兩個頭花白的老頭,還有歸園的蔡老頭來到他家,把祭錯神會招致天神更大的怒氣,以及用活人祭祀招天遣的事情講了。他聽了也是一陣後害,趕緊讓兒子去找馬地主,不能讓他們做錯事招致天神怒。
他又聽蔡老頭把他們村子出了個童女的事說,就氣衝衝來到老李家,沒想到又看到這麽一出。
老李家是他的族親,雖然出了五服,還是親戚。而且,他跟李家三兄弟的爹李老實從小玩得好,只是李老實死得早,不著調的婆娘把幾個兒子養得更不著調。
李老漢來到李老二面前,伸手拍了李老二腦袋一巴掌,罵道,“打死你個黑心肝的東西,你老子在天上看到你乾這些喪良心的壞事,不定得多難過。賣自己親侄女去送死,也虧你乾得出。”
李老二陪笑道,“大伯,不能再惹河神怒了……”
李老漢又打了李老二一巴掌,罵道,“這次是天神怒打了響雷,你還在說河神。馬地主祭錯了神,又用活人祭祀,是要遭天遣的。”又對錢滿河說,“阿草不用送命了,把她接回來,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錢滿河冷笑道,“還能好好過日子?李大叔看看我姐一家四口,被他們欺負成什麽樣子了。不行,得讓我姐他們分出來單過。”
李婆子尖叫道,“不行!老婆子還沒死呢,不能分家。”
李老二更不願意分家,分家了,他想了多年的好事就辦不成了。也說道,“分不分家是我老李家的家務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說嘴。”
李老漢覺得錢滿河的事管寬了,分不分家,哪能由一個外人說了算。而且,他對錢滿朵也沒有好印象,他一直覺得顏色太好的婦人就是禍水,就是水性揚花。婦人放尊重了,男人就不可能去調戲,何況還是親戚。
便說道,“老二賣阿草、打阿財不對,我作主,讓他陪個不是。但有些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不能怪老二一個人。男人不在家,婦人就應該更放尊重些,穿著舉止要得體,不能讓人誤會……”
哭聲已經小些了的錢滿朵羞憤難當,哭道,“大伯,你不能這樣冤枉我。自從阿財爹走以後,我沒有不尊重……”
李婆子一見有人撐腰了,也不怕了,把剛才挨了花大娘子幾拳頭的氣都算在了錢滿朵身上。啐了錢滿朵一口罵道,“你哪裡尊重了?你哪裡尊重了?我就看見你給我兒甩媚眼了。”
李老二婆娘也說道,“我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騷狐狸,男人一走,就猴急地勾漢子。人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你連二伯子都勾引。呸!”
李老大的媳婦看到李婆子跟她使眼色,也說道,“是啊,我還看到三弟妹給我當家的甩媚眼,我當家的沒理她,還罵她不守婦道。”
李老大也不想錢滿朵分出去,他本來想等等再上,沒想到老二比他動作快多了。一副正人君子地說道,“我不能對不起三弟。”
看熱鬧的人又紛紛指責錢滿朵了。許多人的想法都跟李老漢一樣,婦人的顏色太好,男人又不在家,就是容易出事。何況現在李家的人都說錢滿朵不守婦道,看來是真的了。
錢滿朵百口莫辯,只會邊哭邊說,“沒有,我沒有不守婦道。”
李阿財也大聲哭道,“我娘沒有做壞事,是我二伯經常往我娘屋子裡鑽。”
他的話別人又理解偏了,沒事就鑽去她屋裡,看來有很多次了,他們肯定已經苟合了。李老二的婆娘哭著又想去抓錢滿朵,被花大娘子擋開了。
人群裡有幾個歲數大些的人說道, “這麽不守婦道的人,應該去沉塘。”
“是啊,她閨女不用沉塘了,這當娘的又要沉塘了。”
錢滿河沒想到李老漢一來局勢就變了,變得他已經掌控不了。氣得對李老漢說道,“你老人家怎麽能眼睜睜地說瞎話,老李家都是些什麽人你難道不清楚?”
李老漢瞪眼說道,“我當然清楚。剛才我也說了,李老二賣侄女,打侄子,是他不對。讓他把賣人的銀子還了,把阿草要回來,以後一家人好好過日子。至於老三媳婦的事,我也只是敲打敲打她,讓她別做對不起老三的事。還有你一個外人,分不分家的,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錢滿河氣得身子都有些哆嗦了,吼道,“我姐沒有做對不起我姐夫的事,是李老二調戲在先,是老李家人一起欺負我姐姐。”
李老漢冷哼道,“人家一家人都說老三媳婦不守婦道,是你在這裡睜著眼睛說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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