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錢三貴的說辭,幾個人都有些蒙,自家等了足足一年的金花種藕,卻不給了。{ щww{suimеng][lā}
唐氏大著嗓門率先說道,“三叔這麽大個人怎能說話不算數呢?當初你讓我們買地挖塘,還說會把番藕給我們種。我們聽了你的話才買了地挖了塘,不然吃多了才會把錢投到荒地裡去。怎臨了,卻又找借口不給我們了,你就那麽怕哥哥家有錢?”
錢二貴也道,“是啊,當時我還不想買,滿河說聽三叔的話準沒錯,我才買的。”
錢三貴沒理唐氏,問錢二貴道,“二哥也覺得買地挖塘錯了嗎?”
錢二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歎了口氣沒言語,覺得三弟不履行自己的諾言就是不對。
汪氏極其不想得罪錢三貴,但見錢大貴低頭當起了縮頭烏龜,這麽大的利益又必須要爭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說道,“三叔,當時我們不知道金花蓮葉那麽好才做了錯事,公婆已經罵了我們了,我們也知錯了。現在,你們不是還收了那麽多種藕嗎?我們也不多要,就給我們一點,夠種個兩三畝就成。”
見錢三貴沉著臉沒言語,又對錢老頭說,“公爹,當初商量買塘的時候你也在場,還勸我們說跟著三叔買地種藕準沒錯。可是現在,說好的種藕不給我們了,你可要說句公道話。”
凡是當父母的,希望所有的子女日子都好過。當初三房日子不好過,錢老頭便會想辦法讓大房、二房照顧三房一些。
現如今,三房開了錦繡行,有了荷塘月色和花果山,家裡又修了這麽大的園子,連兩層繡樓都修上了。這日子,就算是遠近聞名的李地主,也比不上他家囉。再想想大房和二房,雖然日子較之前好過多了,也只不過是個上等戶,連個小地主都算不上。
何況,的確是自己勸他們買地挖塘的,怕他們不買,還拍著胸脯作了保的。
便對錢三貴說道,“老三,就拿些出來給老大和老二種吧,也不多要,每家兩畝就成。他們出了藕,也隻給宋梁兩家去賣……”
話還沒說完,唐氏不願意了,高聲說道,“我們種出來的藕,就是我家的了,憑啥要聽三房的話?他們三房能找當官的當後台,我家女婿也有本事找得到……”話沒說完趕緊捂住了嘴。
汪氏見錢老頭幫著他們說話覺得有門,一聽憨貨唐氏的話就知道壞了,趕緊說道,“弟妹胡說啥呀,三房提供了種藕肯定就要聽三房的招呼。”
錢亦繡差點笑出聲來,二貨唐氏不僅會壞別人家的事,照樣也能壞她自家的事。沒辦法,智商就在那兒。
看來,不僅不能給他們種藕,連蓮子都不能給了。沒想到那些人無孔不入,在自家這裡鑽不進來了,又往親戚家鑽。好在唐氏冒了把,否則把蓮子給他們了後果不堪設想。梁錦昭肯定不會對自家和他們不利,但宋治先可不會善了。她已經看出來,誰敢擋了宋四爺的財路,他不整死丫的才怪。看看王管事父子一天幾次地往自家裡跑,就知道宋家有多看重金花蓮藕了。
看三貴爺爺該怎麽處理吧,這事也給他提了個醒。兄弟家,幫好了是好,沒幫好,不說他們得不了好,連自家都要搭進去。
錢三貴本來就擔心大房二房不聽招呼,聽了唐氏的話,就更加確定已經有人找到二房下手了。而且,唐氏竟然還答應了,不知道自己糊塗的二哥知不知道這件事。
那宋四爺的心可是狠著呢,他怪罪下來,大家都要倒霉。
便對錢老頭說道,“爹,你聽見了嗎?已經有人找上二嫂家了。你在省城呆了那麽多年,宋家的勢有多大,你清楚。這些有錢有勢的人家有多狠戾,你也清楚。若是從咱們手上把金花蓮藕外傳出去,讓宋家人少賺了錢,宋家會怎麽收拾咱們?不用他們親自動手,隻讓王管事勾勾手指頭,咱們這些人就別想有好日子過。弄不好,連著省城、縣城的點心齋都會開不下去。”
錢老頭聽了唐氏的話就有了些警覺,再一聽錢三貴這麽說,也怕了。家裡的兒媳婦拎不清,還有那麽多拎不清的親戚,若他們真不聽招呼乾出啥蠢事來,一大家子都要倒霉。
他先指著唐氏罵道,“少根筋的蠢婆娘,還你家的藕,你家的女婿找後台。我呸!”又對錢大貴和錢二貴說,“聽到沒有?管不住自家的婆娘,管不住自家的親戚,會把一大家子都害進去。”
汪氏還想說話,錢大貴發言了,“要我說,不種金花蓮藕更好。這藕還沒種出來,好些親戚就來家裡要了。不給吧,得罪人,給吧,貴人們又不許。況且,這些要藕的親戚裡說不定還真有幫著外人來要的,那就更了不得了。錢好,也得有本事去賺。三房費了這麽多勁,投了這麽多錢,最後的大半好處還不是拱手讓了人?滿川娘,跟著老三,咱們的日子已經好過多了。就別再給兒子、孫子找事了,讓他們順順利利當掌櫃,考秀才。想想蝶姑,又有了好人家,咱們還愁啥?等以後金花蓮藕不稀缺了,咱們再種,那時也不怕有人打咱們的主意了。”
汪氏有些愣了,這跟自己之前想的不一樣啊。但見錢老頭主意已定,又仔細想想自己男人的話,也的確有幾分道理。得罪了三房,不僅種藕要不到,還會惹公婆男人不高興,對自家兒孫也不好。
想通了也就釋然了,笑道,“要不怎麽說頭髮長,見識短呢。聽了公爹和當家的、還有三叔的話,我才明白過味兒來,金花藕是好,但咱們最好別粘邊。粘上了,不見得是好事兒。得,聽勸,不要了。”
錢老頭滿意地點點頭,“嗯,還是大兒媳懂道理。”
唐氏沒想到是這種結果,說道,“怎,咱們不要了?那怎行呢?”
錢二貴反應慢些,但聽了老父和哥哥弟弟的話也清楚了,家裡人最防的就是自己的蠢婆娘。瞪眼道,“還要個屁!你這個拎不清的婆娘,被人家賣了,還要幫著人家數銀子。讓你種了這稀罕藕,咱們家可要惹大禍。”
錢老太也聽懂了,歪著嘴罵唐氏道,“都是你這個不省心的蠢婆娘壞事。”
錢三貴看自家的親戚懂理,不為難自己了,極高興,馬上讓吳氏領人去準備晚飯,他們要喝幾盅。
四月底,除了陸師傅的屏風架還沒完工,所有的家具都做好了,院子裡、屋裡也都收拾好,該搬家了。
錢三貴兩口子住正院,程月住望江樓,錢滿霞住翠竹軒,錢亦繡住蓮香水榭。
蓮香水榭建在西湖東岸,西屋推窗便可看見西湖。現在荷葉已經長到碗口那麽大,陣陣清香傳來,愜意無比。
錢亦繡的很多東西雖然放在了蓮香水榭,但晚上還是要陪小娘親住望月樓。
錢亦錦和余先生住在和熙園裡,余先生和講堂安排在臨荷苑,錢亦錦住臨風苑。這些名字都是錢亦錦和錢亦繡起的。
連動物之家也分開住了。猴哥跟著錢亦繡住在望江樓,大山要跟著錢亦錦住在臨風苑,奔奔跳跳也跟了過去。
家有那麽大,就必須要配人,錢三貴又買了幾個人。他也不心疼,想著孫女手裡的那幾顆珠子,肯定比上次還值錢。還寬解心疼得直捶胸口的吳氏,“無妨,咱們還會掙更多的錢。”
買了一家四口,另外還買了三個丫頭,兩個婆子。
那一房人原是家裡的長工,因父親偏心繼母生的幾個孩子,掙再多的錢都被收刮乾淨,還不許分家,婆娘兒子不僅吃不飽飯,連有病了都不給錢買藥。無法,李金虎便提出自己一家賣給錢家,得的銀子都給父親,算是全了自己的孝心。
那家父母還真同意了。錢三貴隻給了他父親十兩銀子,說他家有個病秧子,就這麽便宜,愛賣不賣。那家人正好可以用這些錢給下面的兩個兒子娶媳婦,當場就劃了牙。
錢三貴又把剩下的十五兩賣身銀子給了李金虎,李金才拿著錢去請大夫給兒子看了病。
李金虎負責趕車及幫著蔡老頭跑腿,女人李嫂子專門負責歸園裡的花草。大兒子李大牛十二歲,給余先生當小廝。小兒子李小牛十一歲,跟著蘇三武管西湖。蘇二武已經跟蔡小花定了親,兩人都要陪著錢滿霞去萬家。
三個丫頭,小翠給吳氏當丫頭,同時負責正院的一些活計。小紅幫何氏,在廚房裡做事。小青給錢亦錦當丫頭,負責他院子裡的一些事情。
那兩個婆子,就負責洗衣裳和灑掃。
蔡老頭見歸園裡缺人,便把孫女蔡小葉從縣城叫了回來。錢亦繡素喜蔡小葉伶俐,要過去給自己當丫頭,取名白珠。
這麽一弄下來,自家也成了大家庭。錢亦繡拉著錢三貴的袖子“錢員外、錢老爺”的一通亂喊,樂得錢三貴扯著胡子大笑不已。
五月四日是黃道吉日,錢三貴一家正式搬家。他們決定分兩次請客,第一天請鄉下的親戚朋友。第二天請縣城裡的張家及崔掌櫃家、王管事家、李地主、王地主,還請了縣太爺、縣丞等幾個官身,這只是客氣,也知道這些當官的不會來。
四日一大早,眾人就開始搬家。個人領著個人的小廝丫頭拿東西往自己的院子裡搬,不需要搬家具,隻把一些細軟拿過去就成。
大概巳時,客人們就陸續來了。不僅鄉下的親戚都到賀,連省城的錢四貴一家和縣城的錢香一家都趕來了,還請了花溪村、大榕村關系好的鄉民。
鄉下人沒有那麽多講究,男人女人都在前院喝酒吃飯,沒讓他們去後院。
即使只看到漂亮寬敞的前院,也讓這些人羨慕不已。特別是那個氣派的照壁,眼饞得汪裡正直向錢三貴比大拇指,說,“錢老弟,如今你們錢家,在方圓百裡,就是頭一份,我們望塵莫及啊。”
現在錢家三房已經不再被稱作三房了,而是直接叫花溪村的老錢家。而錢家另幾房,被叫成了錢家大房、錢家二房、錢家四房。
作為長子的錢亦錦要在前院陪客,錢滿霞也要陪一些女客。
不想湊熱鬧又沒有大作用的錢亦繡最清閑,留在望江樓裡陪小娘親。家大了還是有好處,她們不妨礙別人,別人也妨礙不到她們。
當初這個樓的名字取了好幾個,望江樓是最不被錢亦繡兄妹看好的,結果小娘親喜歡,直接定了這個名字。
望江樓的二樓,錢亦繡看著錢曉雨和紫珠、白珠把所有東西都放好歸位,小娘親還站在窗前。她從上樓起就一直站在那裡,大概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
錢亦繡來到小娘親身邊,望向窗外,不僅能把前院、正院看得清清楚楚,歸園前的那片荒原也盡收眼底。
此時正值暮春,荒原上姹紫嫣紅, 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天上的雲霞墜入人間。
那條彎彎曲曲從家門口伸向村裡的小路,如金色的絲帶,蜿蜒在綠草紅花之中。
那片美麗的花海,就是小娘親心中最美麗的花。
“娘的繡品快完成了,陸師傅的屏風架也快完成了。娘,咱們家如今不缺錢,繡兒已經有兩個丫頭了。咱能不能把屏風留下,這麽好的東西應該當傳家寶。”錢亦繡跟程月商量道。
她真舍不得把這麽好的東西賣出去,這就是價值連城的藝術瑰寶。
程月搖頭道,“留在家裡江哥哥永遠看不到,就不會知道月兒天天在等他。把屏風賣去北方,江哥哥就是去了那裡。”還怕錢亦繡陽奉陰為,又低頭鄭重囑咐道,“繡兒一定要聽娘的話,不能騙娘,一定要把屏風賣去北方。”
錢亦繡隻得點頭答應,心中又有了另一番計較。這個屏風不賣,照樣能去北方,讓更多的人看到,也不算違背小娘親的初衷。只不過,自家保不保得住,就要看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