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北, 延安邦的首府孟固縣城。
一輛墨綠色的吉普車沿著公路從遠處緩緩開來, 開車的是一名緬甸本地的司機, 坐在司機旁邊的是一名緬甸軍人。後座上坐了三個人, 他們身上的中山裝暴露出他們的身份, 他們顯然都是來自於中國大陸的官員。
"葛司長, 往前走就是延安邦的轄區了, 你看, 那邊的哨兵, 就是你們中國人。”前排的緬甸軍官用略帶些無奈的的口吻對後排的一名中國人說道, "他們很能打, 我們幾次想……呃, 都沒有成功。現在我們雙方是簽了一個互不侵犯條約, 我們不進入延安邦的領地, 他們也不主動進攻我們。”
來自於中國外交部的司長葛志峰笑著說道:"索溫先生這話我不能苟同。延安邦是緬甸的一個自治邦, 據我們了解, 其中的居民90%以上都是緬甸本地人, 只有少數人是因為各種原因來到這裡的華人, 他們的身份, 應當屬於華僑吧。我們這次來, 只是應貴國政府的請求, 作為第三方來協調一下的。”
"是的, 是的。”索溫知道自己失言了, 連忙糾正道, "葛司長說得對, 你們是來幫助我們協調民族關系的, 在這件事情上, 你們是第三方。”
葛志峰呵呵地笑了, 在這個原則問題上, 他是不會松口的。
延安邦是由當年越境的中國知青一手建立起來的, 目前整個政權都掌握在這些知青的手上。不過, 正如葛志峰所說, 這裡的居民90%以上都是緬甸當地人, 他們都在知青們的管理下, 安居樂業。因此, 緬甸軍方要說這塊地方是中國人佔的, 也說不過去。
延安邦境內原本就有幾處很大的翡翠礦藏, 早些年由於緬甸武裝與政府軍之間戰事不斷, 這裡的翡翠礦難以開采。知青們建立起割據政權後, 恢復了當地的和平, 翡翠的開采又重新開始了。隨著大量優質的翡翠銷往外地, 延安邦日進鬥金, 百姓生活變得富裕起來, 城市的面貌也煥然一新。
財大氣粗的知青連把手裡的武器又換了一茬, 據緬甸軍方得到的情報, 知青連手上已經擁有了從阿富汗戰場上流失出來的毒刺式導彈, 至於四零火箭筒之類的, 都只能算是輕武器了。緬甸軍方幾次嘗試著想收回孟固等縣城, 都被知青連打得落花流水。無奈何, 緬甸方面只能一邊與知青連談判停火, 另一邊通過外交渠道向中國政府求助。
以緬甸方面的說法, 延安邦是由中國知青建立起來的, 怎麽算都屬於中國人侵犯了緬甸國土。因此他們希望中國政府出面, 把知青們撤回去, 最好還能夠向緬甸政府賠禮道歉, 賠償點戰爭損失之類的。
當緬甸的外交官把這個要求提到中國外交部時, 中國外交部的官員把手一攤, 告訴對方道:中國政府從來也沒有派遣過武裝力量進入緬甸境內, 什麽延安邦之類的, 與中國政府毫無關系。至於說那裡有一些中國人, 嗯, 我們承認他們的出生地是在中國, 不過, 他們的身份應當是華僑吧?
這場嘴皮官司打了幾個月之後, 緬甸方面終於改口了:好吧, 我們就承認他們是緬甸人, 是華僑。能不能麻煩貴國政府派個官員去那裡走一走, 去看望一下華僑們, 只要請他們別和我們發生衝突就可以了。
對於友好睦鄰的這個請求, 中國政府自然是滿口答應的。孩子們在外面孤軍奮戰這麽多年, 守護著祖國的西南邊陲, 祖國也該去看望看望了。
於是, 就有了由葛志峰為首的這個小型代表團, 他們在緬甸軍方這位索溫少校的陪同下, 前往延安邦, 去與延安邦的知青領導人談判。據索溫介紹, 延安邦裡的主席名叫殘月, 是一位二十七八歲的姑娘, 另外還有兩位副主席, 一個叫瘋子, 另一個叫小元。葛志峰當然知道, 這些人的名字都是化名, 至於原因嘛, 估計是為了不連累到國內的親人吧。
吉普車開到延安邦的邊境, 前面出現了一個檢查哨。兩名拿著蘇式武器、身著美式軍服的哨兵走了過來, 伸出手, 用漢語問道:"站住, 幹什麽的?”
"我們是陪同中國代表團來的, 已經和你們主席聯系過了。”索溫也用漢語回答道, 他是專門負責陪同中國代表團的, 自然會說漢語。
"中國代表團?”哨兵用眼睛看著車後座上的幾個人, 辨認著他們的國籍。
葛志峰拉開車門, 走下車來, 對那兩名哨兵自報家門道:"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的司長, 我叫葛志峰。請問, 你們都是中國知青嗎?”
"中華人民共和國?”
兩名哨兵互相對了一個眼神, 突然退後一步, 把手裡的AK47衝鋒槍反背到身後, 做出立正姿勢, 抬起手來, 向葛志峰行了一個軍禮, 大聲地回答道:
"報告首長, 我是雲南生產建設兵團一師二團五營二連戰士劉援朝!”
"報告首長, 我是雲南生產建設兵團一師三團七營一連戰士王為民!請首長指示!”
葛志峰抬起手回了一個禮, 然後走上前拉著兩個人的手, 說道:"孩子們, 你們受苦了!”
聽到這一聲"孩子們”的呼喚, 兩名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的知青哨兵眼睛裡驀然冒出了大顆的淚水, 他們用顫抖的聲音問道:"首長, 祖國, 現在好嗎?”
"好, 好!祖國現在很好。”葛志峰壓抑著內心的激動, "你們再忍耐一段時間, 應該就能夠回國去看看了。我這次來, 就是來解決你們的問題的。”
"請首長上車吧, 我們殘月主任在革委會等你們呢。”劉援朝和王為民說道。
葛志峰重新坐進吉普車裡, 兩名哨兵抬起攔杆, 放吉普車通過, 然後久久地敬著軍禮, 目送著吉普車開向孟固縣城。
在孟固縣城的街口, 一身戎裝的蘭武峰和知青戰士肖仁武正在等候著葛志峰一行。看到吉普車開來, 蘭武峰走上前去, 伸手攔住。
"我們是來談判的, 車上是中國代表團。”索溫對蘭武峰說道。
蘭武峰點點頭:"我知道, 請問你也是中國代表團的嗎?”
"我是陪同人員。”索溫說道。
"你們的陪同任務已經完成了。從這裡開始, 不需要你們陪同了。”蘭武峰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向旁邊指了指, 說道:"請你們二位到那個茶棚去休息吧, 吉普車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你……”索溫正想說點什麽強硬的話, 卻見蘭武峰的手似乎是不經意地按到了手槍套上, 旁邊的肖仁武則直接端平了AK47。
"嗯, 好吧。”索溫隻好認栽了, 延安邦的知青打仗不要命, 他是親身見識過的。這幫人既不歸緬甸的法律管, 也不歸中國的法律管, 真要耍起橫來, 把他一頓亂槍打死, 估計也沒人會吱一聲。
"葛司長, 你看這事?”索溫拉著司機從吉普車上下來, 回頭對葛志峰攤了攤手。
葛志峰笑著安慰道:"索溫少校, 你一路辛苦了, 現在休息一下, 也很好。”
幾名知青戰士走過來, 把索溫和司機請到一旁去坐下。蘭武峰自己坐到吉普車的駕駛座上, 讓肖仁武坐在副座上, 然後開動了汽車。
"我們這是去哪?”葛志峰問道。
"革委會。”蘭武峰答道。出來三年了, 乍一見到從祖國來的人, 蘭武峰心裡五味雜陳, 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於是只能是惜字如金了。
"請問, 你們二位是?”
肖仁武熱情地答道:"我叫肖仁武, 是延安邦的公安局長。他是我們革委會副主任, 叫峰子。”
"喝, 你們還有革委會呢。”李紅軍笑著問道, "在國內, 革委會都已經撤銷很多年了。”
肖仁武道:"這個我們都知道, 不過, 我們殘月主任說了, 我們這裡是特區, 就要特事特辦。對外界, 我們都是叫主席, 而不叫主任的。”
葛志峰問道:"你們主任叫殘月, 為什麽起這樣一個名字?”
肖仁武呵呵笑道:"這個嘛, 名字只是一個符號, 無所謂的。葛司長, 你如果有興趣, 見了我們殘月主任再問吧。”
葛志峰沒有再多說什麽, 他側過頭, 透過車窗, 饒有興趣地看著一路上的景象。 在這個緬北的小城市裡, 處處都透著中國風格。街上的店鋪標牌上寫的都是中文, 路牌則分別寫著"北京路”、"南京路”這樣一些在國內城市裡最常用的路名。最讓他覺得新鮮的是, 路邊一個大喇叭裡正在放著的廣播節目裡, 居然還有"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呼號。
沒等葛志峰看夠這一切, 蘭武峰已經把車開到了革委會的小樓前。一行人走下車後, 蘭武峰對葛志峰說道:"葛司長, 我們殘月主任和小元主任都在會議室裡等著你們, 咱們這就上去吧?”
"峰子主任請吧。”葛志峰客氣地說道。
蘭武峰在前, 肖仁武陪著葛志峰跟在後面, 李紅軍及另一位隨從模樣的官員走在最後, 五個人上了小樓, 走進了延安邦革委會的會議室。
"葛司長吧, 歡迎您光臨延安邦。”同樣穿著一身美式軍裝的齊月迎上前, 伸出手與葛志峰握了一下。盡管葛志峰是國內來的司級幹部, 年齡也比齊月等人要大出一輩, 但齊月的神情裡透著不卑不亢的態度, 這讓葛志峰心裡微微一凜。
賓主互相做過介紹之後, 齊月在主位上坐下, 向坐在對面的葛志峰說道:"好了, 葛司長, 這裡沒有外人, 您可以說說您的來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