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的主題曲不用問，還得張佳月來，而《新鴛鴦蝴蝶夢》，江清川沒有給馮蔓琳。　　在江清川腦海裡，有一個人更適合這首歌，他很想把這首歌送給那個讓他日思夜想，一想起就茶飯不思、心緒不寧——遠方的小穆老師。

　　是啊，小穆老師，江清川重生後遇到的最難辦的一件事。

　　進入公歷的2000年後，大家明顯開始狀態不佳——就要過年啦！

　　新年，這個傳統佳節，凝聚了華人們太多的傳承，就算千山萬水，就算漂泊伶仃，無論身處何地，無論是何境況，“年”是一定要過的。

　　團圓，是所有中華兒女們在新的一年最原始的動力之一，刻在每個華人骨子裡的一種基因。

　　淺唱館和超越時代的所有人當然也要過年，所以江清川早早貼出告示，休館一個月。

　　冷海峰則在辦公桌前看著自己的成績單和公司收入業績單——第一次，自己第一次沒能成為全校第一。

　　心中寬慰的是淺唱館收入和超越時代的收入，能讓所有人過上個好年了。

　　於是，在一月初，冷海峰給公司每個員工發了一個大紅包。盡管才開始的超越時代非常年輕幼小，弱到連財務統計和正規的分紅獎勵機制都沒搭建起來，大家還是非常看好這個新興的公司，這裡至少還有希望，所有人的希望！

　　踏上歸鄉的路，每個人都喜氣洋洋——過年咯！

　　新年假期期間所有參與演出的出場費用，除了稅款外的部分，藝人都可以自己留下，不需要向公司繳納。不過沒人願意去演出，就連只能在淺唱館外的宿舍過年的黃嘉鈞兄弟幾個，也不例外。

　　還有趙凝，她還是堅持不回家，她要向家裡證明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這個小姑娘骨子裡有種韌勁兒，就像遺傳了她老爹作為商人擁有的那種鍥而不舍的精神。雖然已經和家裡關系緩和很多，電話也打過，但她還是堅持要自力更生，離開父母營造的光環，自己去闖蕩一片天地。

　　留下的還有嚴燕大姐，這個默默無聞的保潔大姐實在不想車馬勞頓，回去自己遠方那個沒什麽東西的老家。

　　剩下的人，早早就都飛向了祖國的四面八方，回家準備過年。

　　馮蔓琳和冷海峰要和老爹老媽們回去戶海市，這個年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一場折磨。冷海峰還是要再次和那個大學裡的“對象”見面，而馮蔓琳每天都在學習織圍脖——她要趕在年後回粵州前，給江清川織一條“愛心圍脖”，捆住江清川那顆流氓心。

　　至於江清川……他和張佳月一起飛回了老家凌城。

　　年後張佳月的活動會非常密集，而且要頻繁在港島、台島和內地往返。考慮到這一點，張佳月老媽決定辭去現在的會計工作，陪同她一起為夢想奮鬥。

　　江清川則老老實實把頭髮染成黑色，還買了好多份南粵特產，急匆匆回到家裡。

　　他沒有忘記自己“艱巨”的使命——找到小穆老師。

　　小穆老師在偷偷跑回老家後，日子變得非常拮據。

　　她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父親在一家集體工廠，每個月收入僅有可憐的1000塊，母親還已經下崗多年。當年不再考研升學，很大原因就是因為家裡條件太差，她不得已只能就業。

　　本來教師執教滿五年後，學校會有一套保障性房子分給她，可是辭職後，這福利也沒了。所以她只能回到父母身邊，和老兩口擠在不到50平米的小房子裡。

　　沒辦法，小穆老師在家門口租了一個只有5平米的小店面，做起了鮮花生意。

　　2000年的時候，鮮花生意非常難做。那個年代物流還不夠發達，北方的花種類很少，而且因為電影電視落後的關系，人們對花的功能還不夠清晰，至少不像上世醫院門口滿是花店那種程度。

　　小穆老師花店開業2個多月，收入僅僅夠支付花店租賃費用，連飯錢都沒賺出來。生意能做到這樣，還是因為小穆老師有張招牌般漂亮的臉蛋和特征明顯的微笑——怎麽也擋不住的一對小虎牙。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著，盡管小穆老師果斷離開了南粵，終止了這一個月的瘋狂，但根本沒辦法阻止去想心中的那個影子。沒人光顧的時候，她就會一個人坐在自己花店裡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發呆，時而傻笑，時而沉默不語。

　　兩個月對於她來說，更像是煎熬。她想過回到粵州市，找到江清川，要他負責自己的下半生，可是這個念頭一出現，就被自己抹殺在腦海裡，她還是跨不過“師生戀”這個禁忌的門檻。

　　有時候，她會幻想著江清川香車寶馬，衣著光鮮，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來迎接她回到身邊;有時候，她也幻想過江清川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出現在自己面前，哀求她救濟。

　　這種犯傻的時光經常出現，還不分時間場合，以至於她時常把錢找錯，還收了兩張大面額的**。

　　“清川啊，你會想我嗎?”

　　“清川，其實你救下我的那時候，我就已經迷戀上你了，你知道麽。”

　　“我不怪你奪走我的第一次……”

　　“我只是希望你能來看我一眼，也讓我看看你，因為我實在沒辦法去那麽遠的地方看你了……”

　　“清川……我好想你……”

　　這天是小年，小穆老師早早收拾好店面，關門回家。

　　每天，她都會刻意繞上一小段路——繞開執教的那所高中。

　　可是今天，她卻鬼使神差地走上了這條路——看到塌陷的路面被一填平，圍欄也已經修好;公園內側也有石牆壘起來，防止再次塌陷;還有那個在熟悉不過的大門——她開始思念畢業前往五湖四海的同學們，思念執教的教室、化學組的同事們，思念那個熟悉的背影和溫暖的胸膛……

　　想著想著，經過學校一側的圍牆時，突然她發現遠處的街口拐角，有一個熟悉的背景倚靠在小區的外牆上。

　　揉了揉眼睛，她要確認那個背影……

　　隨著那人手裡的那把破木吉他在瑟瑟寒風中被播響，低沉而嘶啞的聲音吸引了無數路過的人——

　　“這不是偶然，也不是祝願，

　　這是上天對重逢的安排！

　　不相信眼淚，不相信改變，

　　可是堅信彼此的愛戀！

　　我應該如何、如何回到你的心田?

　　我應該怎樣、怎樣才能走進你的夢?

　　我想呀想，盼呀盼，盼望回到我們的初見。

　　我望呀望，看呀看，在此重逢你的笑顏——

　　……”

　　盡管為了抵禦寒風，那個人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但是小穆老師還是一下就聽出了他的聲音——江清川！

　　“他記得我！他還記得我……他在悔恨，他在痛苦……他在希望繼續緣分，而不是一笑了之……”

　　從歌聲中，小穆老師得到了太多信息，眼淚再也無法控制，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能……”轉過身，小穆老師準備堅決地走掉……可是那看似堅定的一步，卻怎麽也邁不出去。

　　“你就是我生命裡的冤家！”猶豫很久，小穆老師還是沒辦法忍痛離開。

　　把腳一跺，她轉身躲到身後圍牆的側邊，露出半張臉，默默看著坐在遠處牆角的江清川。

　　而這時，江清川聲音由嘶啞和低沉，驟然轉向高亢和透亮:

　　“那一夜，你沒能拒絕我！

　　那一夜，我傷害了你！

　　那一夜，你滿臉淚水！

　　那一夜，我為你喝醉！

　　那一夜，我與你分別！

　　那一夜，我傷害了你！

　　那一夜，我放下酒杯！

　　那一夜，我心兒哭醉！

　　……”

　　聽著這帶有一絲流氓調調的歌曲，小穆老師卻怎麽也無法產生反感——因為她知道，這首歌真的是為自己寫的！那一夜……是啊，那一夜！

　　隨著江清川聲音又逐漸回到嘶啞，他的神情也變得落寞。江清川盡管有點流氓，但他終究還要被歸於靦腆型人群裡。肚子裡那點文明的存貨，不足以應付大多數情況下感情的表達，所以他很聰明地選擇了歌曲。

　　雖然蹲在這裡很麻煩，能碰到小穆老師的概率也很低，可對於江清川來說，要比衝上人家家門，把話說出來要簡單得多。

　　他已經在這個小巷子口唱了快一個禮拜，還被城管驅逐過，沒收了好幾把吉他。不過他不在意，他隻想小穆老師能聽到，哪怕一聲也好，因為他覺得這首歌，小穆老師能聽懂，而且如果小穆老師還記得自己，就一定會從這裡經過。

　　他打算暫時這樣，如果最後還是沒辦法找出小穆老師，他要去學校找人問出小穆老師的家庭住址了，不過那個時候，這首“一夜什麽”的歌曲，恐怕會引來小區甚至整個凌城的口水。

　　雖然整首歌曲調簡單，朗朗上口， 但是這歌曲內容……反正這個時候，民眾接受度已經很高，所以這首歌才更加容易被誤解。

　　果然，除了幾個人饒有興致地聽著，大多數人還是快步離開，臨走還用鄙夷的眼神看看這個流……浪歌手。

　　江清川才沒空理睬那些人，簡單休息一下，準備繼續再來一遍。

　　北方的冬天，晚上黑的很快，這時候才6點多一點，外面已經全部暗下來。他蹲坐的這個角落，在路燈微弱的照射下，顯得更加蕭瑟。

　　裹緊一些大衣，江清川朝著手哈了一口氣，又仔細揉上半天。這苦他從小到大也沒吃過，手都凍腫了，每次按下琴弦，都會劇痛難耐。現在他的手上綁好了幾個創可貼，還帶上露出指頭的手套，可是依然沒辦法阻止冷空氣的侵襲，無奈之下，只能每彈奏一次，把手藏在衣袖裡緩上一陣，然後站起來跺跺腳，緩解腳上的涼意，好再繼續。

　　終於，在聽了第三遍之後，小穆老師實在無法忍受內心的煎熬，也無法忍受凍僵的手腳。

　　她默默衝過去，從背後一把抱住江清川……

　　“別別別……我收攤了，馬上就走，馬上就走！”江清川以為城管又來抓他，趕緊抱緊吉他——他可不想再去二手市場淘能用的吉他了，太耽誤時間。

　　“清川……”

　　聽到身後的聲音，江清川手裡那把破木吉他“哐”一聲摔在地上，使用價值隨著這一聲響，徹底被清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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