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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順一開口就暴露了自己對西北軍的無知,又被易知足不軟不硬的譏諷了一句,饒是臉皮足夠厚,也是面上一熱,訕笑著道:“西北各族雜處,部隊推行各族平等利於穩定軍心,也利於安撫西北各族,確實應及早推行.....。”
說著,他看向關大福,話頭一轉,“出身黃埔的軍官在新疆服役的多不多?”
聽的這話,關大福不由的看了易知足一眼,這個話題比較敏感,關系到西北軍中的派系,他不知道該不該如實回答,易知足笑了笑,道:“黃埔陸軍學校畢業軍官分配主要是三個方向,西北新疆、安西兩省,西南孟加拉、緬甸,暹羅三省,剩下的是則是江浙湖廣。”
聽他如此說,關大福便如實道:“黃埔生在新疆的中低級軍官約佔兩成左右,楊浦生也大致相當。”
所謂楊浦生,是指上海楊樹浦軍校畢業生,大清三大陸軍軍官學校,元奇佔了兩所,朝廷佔了一所——保定陸軍學校。四大海軍學院,元奇佔了三所,分別是廣州、上海、青島,朝廷只有一所——天津海軍學院。
聽的這話,肅順心裡不免有些擔心,黃埔生和楊浦生軍官隻佔了新疆軍區的的四成,而保定生幾乎是不分往西北的,這也就是說西北六成中下級軍官是本省的,這種情況可以說是比較少見。
易知足清楚這裡面的原委,這是兩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一是西北兩省是邊疆,部隊軍官流動性大,本地軍官不願意外調,外來的軍官則是千方百計調往內陸,時間一長,自然就變成了現在這情況,他還清楚,黃埔生和楊浦生所佔的這四成軍官中,是中級軍官少,低級軍官多。
而另一個原因則是,新疆雖然沒有正規的學校,卻是有伊犁陸軍進修學校,部隊官兵表現優異的都選拔進伊犁陸軍進修學校培訓,這是當初西北軍挺進西北時為了提高西北軍戰力,加強西北軍基層軍官素質而設立的,一直沿襲了下來。
宋致煥是西北軍的老將,花地大營的團勇出身,是最早挺進西北的西北軍中的一員,是憑著戰功和熬資歷一步步提拔上來的,聽的肅順如此問,心裡不由的有些不安。
西北軍這些年確實有些排外,鎮南王這次巡視西北,怕是不僅僅視察那麽簡單,若是要進行整頓,怕是有大批軍官倒霉。
見的是話縫,他連忙道:“軍區來電,為保證王爺專列的絕對安全,已經增派三個團兵力加強沿途警戒和巡邏,
其中一個團直接前來哈密聽從王爺調遣,預計今晚就會趕到。”
聽的又調來一個團,易知足微微點了點頭,關切的問道:“這些年西北無戰事,部隊的訓練可有懈怠?”
“回王爺。”宋致煥連忙道:“部隊的訓練是常抓不懈,但凡是天氣許可,訓練就不會間斷,部職敢保證,西北軍真正能做到召之即來,來則能戰,戰則必勝!南非戰爭,未能抽調西北軍,不少軍官都頗有意見。”
易知足聽的一笑,“南非的氣候,西北軍難以適應,況且,內陸各軍區也需要進行實戰訓練,不過是練練手罷了,殺雞焉用牛刀。”
轉而他又問道:“西北軍退役老兵的安置情況如何?對於退役老兵的情況,軍區是否關注?”
“西北安置的條件十分優越,退役老兵除了一小部分返鄉之外,大多數都在新疆和安西落地生根。”宋致煥緩聲道:“如今的西北軍中不少官兵都是老兵子弟,畢竟軍屬有優先入伍的政策。至於退役老兵的情況,地方和軍區每年都會進行走訪調查慰問.......。”
說到這裡,他由衷的道:“部職也讀了些史書,歷朝歷代,未曾有如王爺這般重視軍人的,長此以往,我國不敢說是全民皆兵,至少也能隨時征召數百上千萬雄兵。”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不只是要讀史,更要多關注世界各國爆發的戰爭,今非昔比,戰爭規模在不斷的擴大,動輒數百萬大軍團作戰以後都不會是什麽稀奇事。”
旁敲側擊的詢問了一番情況之後,易知足才將兩人打發走,肅順神情凝重的道:“西北確實也該調整一番了,再發展下去,難免不會出現尾大不掉之勢。”
易知足點了點頭,“這事得一步一步來。”
晚上八點,天還沒黑,從鞏寧抽調的一個團便抵達哈密,團長盧峻峰是楊浦生,一抵達便趕來報道,這讓易知足徹底放下心來,不論是黃埔生還楊浦生,都可算是他的門生,完全值得的信任。
待的盧峻峰退下,肅順看了易知足一眼,笑道:“如今這情形,看來應該是萬無一失了,如此多兵力,足以從哈密排到鞏寧了。”
這話倒是不誇張,不算地方駐軍,軍區前後部署的兵力就已經多達六個團兵力,足以五十米一個從哈密排到鞏寧,絕對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易知足卻是站在大幅的新疆地圖前抽著煙沒吭聲,鞏寧突然冒出的刺殺組織還是讓他覺的蹊蹺,趙烈文沉吟了下才道:“為安全起見,學生覺的還是按照大掌櫃之前的計劃實施。”
“那是自然。”肅順道:“事關國城兄安危,不論如何謹慎,都不為過。”
哈密至吐魯番鐵路線中段,一望無垠的戈壁灘上,一頂頂褐色的軍用帳篷錯落有致的排列開來,這是沿線巡邏官兵的臨時宿營地,因為山勢的走向,鐵路在這裡拐了一個很大的彎,火車經過這一路段必須減速,因此這裡也成為警戒巡邏的一個重點。
新疆日夜溫差大,尤其是在夏季,白天熱的能穿背心,晚上卻需要蓋棉被,尤其是在無遮無攔的戈壁灘上,天才麻黑,氣溫就已經快速降低下來。
一堆篝火旁,團長關白山孤零零的一個人耐心的翻轉著一隻野山羊,偶爾抬頭向西張望一下,似乎是在等什麽人,烤肉的香味遠遠的傳了開去,團部的炊事員老劉拿著一些鹽巴和香料快步過來接過手來便開始忙碌。
關白山取出一盒香煙來,打著打火機點了一支煙,長長的吐出一道煙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神情有些陰鬱,忙活了一陣,老劉有些畏怯的看了他一眼,“團座,差不多了,客人還沒來?”
“取酒來。”關白山吩咐道,說著抽出隨身的小刀開始削烤羊,老劉從褲袋裡掏出兩個扁平的鋼製酒壺遞了過去,想了想,還是沒多嘴,直接轉身離開。
才喝了小半壺酒,關白山就聽的一陣馬蹄聲傳來,心裡不由的一喜,連忙站了起來張望,很快,一個身形高大魁梧的軍官大步走了過來,一見面就笑道:“正餓的前胸貼後背,關兄可真是善解人意。”
關白山丟了一個酒壺過去,“怎的這晚才來,還以為你臨陣退縮了呢。”
仰頭灌了一口酒,趙金文才道:“想什麽呢,怎麽可能臨陣退縮?”說著,他毫不客氣的拔出刀來利落的削了一大塊羊肉,一陣狼吞虎咽,他才道:“兒郎們也都沒吃呢。”
“早讓炊事班準備了。”關白山漫不經心的道:“來了多少人?”
趙金文邊吃邊道:“一個營,差不多一個小時後抵達。”說著,又問:“你這裡呢?”
“也是一個營。”
趙金文猶豫了下,道:“人手會不會少了點?”
“足夠了。”趙白山篤定的道,喝了一口酒,他接著道:“火車一翻,騎兵一個衝鋒,沒有絲毫懸念。”
“別大意。”趙金文壓低聲音道:“皇上的專列,我們派技術人員檢查過,鋼板很厚,步槍根本打不穿,除非是用重機槍或者是步兵炮。”
關白山不屑的道:“鋼板擋得住子彈,車窗玻璃不可能也擋得住罷?幾顆手榴彈一扔,還不是一鍋燜了。”
那有那麽簡單,對方肯定有重機槍和迫擊炮,而且警衛團的戰力也絕對不可能差勁,趙金文也不與他爭,轉而問道:“準備好了?”
關白山點了點頭,“都埋好了,分三段,五百米范圍,只要進了這范圍,絕對沒問題。”說到這裡,他猶豫了下,“哈密又增派了一個團,我擔心,若是兩列火車一前一後,無法確定目標在哪列火車上。”
“肯定是在專列上。”趙金文道:“畢竟專列的防禦驚人。”
關白山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說著,他不無埋怨的道:“鞏寧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打草驚蛇?”
“不知道。”趙金文苦笑著道:“聽說是安集延人,看來,安西的那位也是蠢蠢欲動。還別說,沒有他們鬧這一出,不僅我沒機會前來,你也沒有寬裕的時間進行準備。”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關白山忿忿的罵了一句。沉吟了一陣,他才道:“這事不能有任何意外.......。”
趙金文道:“什麽意思?”
關白山道:“如果對方乘坐前面一列普通列車,若是後面發生爆炸,會是什麽反應?”
“跑,肯定是丟下後面的專列不管,直接開跑。”趙金文道:“畢竟保護王爺安全重要。”說到這裡,他反應過來,“你是讓我到前面的小站去部署第二防線?”
“必須保證萬無一失。”關白山道。
琢磨了下,趙金文才道:“若是專列在前面呢?”
“這個可能很小。”關白山搖了搖頭,“前面的車是開路的。”
思忖了一陣,趙金文才道:“好,我把人手留給你,你這裡才是最重要的。”
哈密,郵電局。
凌晨二點,整個郵電局裡靜悄悄的,只有值班室裡還透出著昏黃的燈光,郵局裡平素根本不值夜班,下午六點之後就關門停止營業,不過這兩天有大人物前來哈密巡視,所以才二十四小時值班,隨時保證通訊正常。
“篤篤篤”輕輕的敲門聲響起,值班人員驚醒過來連忙去開門,門一打開,見的外面是一隊荷槍實彈的官兵,頓時緊張的話都說不出來。
“不要怕,執行軍務,暫時接管郵電局。”進來的軍官說著一口好聽的北方官話,說著一揮手,一隊士兵魚貫而入。
不僅是郵電局,火車站調度室在同一時間也同樣被接管,與此同時,城外兩營官兵悄無聲息的出了營地抹黑向西挺進,封鎖前往吐魯番的所有通道,切斷哈密對外的有線電報線路。
軍分區司令員宋致煥迷迷糊糊中被警衛員的敲門聲驚醒,一個翻身坐起喝問道:“什麽事?”
“報告司令。”警衛員朗聲道:“鎮南王連夜召見,說是有緊急軍情。”
緊急軍情?宋致煥心裡一驚,連忙起身穿衣,同時吩咐道:“備馬,緊急集合!”
緊急集合的號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的刺耳,不僅是軍分區,就連附近的幾個軍營都被驚醒,緊急集合的號聲接連不斷的響起,整個哈密都陷入一片緊張的氣氛之中, 不過,沒有接到命令,各部都不敢妄動,紛紛在營地待命。
就連城南的回王宮也被這接連不斷的號聲驚醒,離開進入緊急戒備狀態。
宋致煥不知道出了什麽情況,一路縱馬趕到州署衙門,見的一路都靜悄悄的,心裡莫名的生出一絲不安,遠遠的望著燈火通明的州署衙門,他猶豫著勒了下馬韁繩放慢速度,這情形,似乎是要奪他的兵權?
只是稍稍猶豫,他就釋然了,如果真是鎮南王要奪他的兵權,他也只能拱手相讓,難不成還敢違命不尊不成?
州署衙門大門洞開,宋致煥在門外縱身下馬,隨著警衛快步進的後院的會客廳,見的易知足、肅順兩人端坐在上,連忙上前敬禮。
不等他開口,肅順便道:“連夜召見宋司令,是需要抽調哈密軍分區一個團兵力,明日一早分乘兩列火車前往鞏寧,天一亮就出發。”
這是讓他探路!宋致煥馬上就反應過來,不由的暗自好笑,這膽子也太小了,當即朗聲道:“下官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