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怎麽辦?”在開羅司令部作戰會議上,中東戰區總司令亞歷山大上將望著一圈與會人員,愁眉苦臉地先開了腔。這位以擅長撤退而出名的將軍,發現自己又站在了懸崖邊上,這一次的形勢比他以往碰見的都要嚴峻得多也殘酷得多,他最為倚重的手下蒙哥馬利中將已成為德國戰俘營的一員,而他則率領著最後的6萬人龜縮在開羅城裡,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原本他對於戰事還有隱隱約約的一線希望,認為只要火炬行動增援部隊順利登陸,大英帝國不但能穩住陣腳還有就會進行反攻,但等他收到坎寧安上將指揮的快速縱隊全軍覆滅、擬登陸支援的美國第2裝甲師和英國第78步兵師失去聯絡的消息後,他隻感覺手足冰涼,世界一片天旋地轉。雖然倫敦方面還在不遺余力地給他打氣,但他明白反攻已成泡影,現在能全身而退就是幸福。
“偵察機顯示,古德裡安的大部隊已在路上了,早則27日,晚則28日就能抵達開羅附近。”
“空軍不試圖攔截麽?”
“攔截?怎麽攔截?”通報消息的特德一臉鬱悶,“經過連續與德軍作戰,空軍飛機不斷損失,現在總數還不到400架,其中轟炸機還不到150架,丟了亞歷山大油庫和沙漠地帶大批機場後,燃油儲備和地勤已明顯不足,本以為這次增援會有大批飛機和燃油運到,結果……”
亞歷山大也迷惑不解:“不是讓你抽調各戰區的飛機麽?怎麽還這麽少?”
特德翻著白眼,板著手指說起來:“能抽調的都抽調了:從伊拉克抽了49架,從波斯抽了38架,從敘利亞、黎巴嫩抽了29架,從埃塞俄比亞和索馬裡抽了47架……可飛機性能不行啊,大部分戰鬥機都是颶風或戰斧,打不過德國人的新銳戰機,每天都在持續損失。只有噴火9才能與Fw-190A系列抗衡,可問題是其他地區一架噴火9都沒有,埃及現在剩余的噴火9不到40架。哦,只有37架了,昨天又損失了3架。”
眾人臉色都很難看,德軍地面部隊雖然尚未正式開展進攻,但空中進攻已打得不可開交,每天都有上百架飛機前來交戰,埃及空軍能控制的地盤一縮再縮,飛機數量和飛行員的數量也是一少再少。
“現在連偵查都很困難,每出動3架偵察機必然會有1架被打下來,飛行員們已開始拒絕執行這種必死的命令了。而敵人的飛機數量足有1500架,他們現在什麽都不缺……連油料都是步兵丟給他們的。”
“好了好了,這種話就不要再說了……”眼看特德又要因這麽快丟掉了港口和油庫而指責陸軍,亞歷山大立即阻止了他的發言,用嚴肅的口氣說,“現在到了必須當機立斷的時候。”
大家都明白“當機立斷”是什麽意思:在港口與運河區陷落之後,上將本人一直在進行兩手準備:一方面接應火炬增援部隊準備反攻;另一方面思考部署撤退事宜。很多人最初還看不慣的他的保守與謹慎,現在看來中東戰區總司令的眼光遠比其他人長遠得多。
“可是,國內?”原埃及軍軍長、現被臨時任命為開羅城防司令的拉姆斯登少將問,“他們有什麽明確意見?”
其他人不由得一陣腹謗,國內還能有什麽明確意見?肯定是要求繼續堅守下去——倫敦今天上午還打來電報說美國艾森豪威爾將軍已率1個裝甲師,2個步兵師在趕來的路上,並同意亞歷山大調用埃塞俄比亞、索馬裡甚至肯尼亞的部隊來守衛埃及,但這又有什麽意思呢?
亞歷山大沒開口解釋方案,隻說道:“最近這幾天,每天都有埃及政界、商界人士來勸說我們將開羅為不設防城市,議會議員也對我們橫加指責,在外援斷絕之後,我們的軍需也變得日益困難。”
這是當然的,隨著德軍威脅的日益臨近和英軍頹勢的顯現,特別是日本艦隊消滅快速縱隊的消息傳開之後,埃及當局態度就發生了十分微妙的變化,一直反對殖民當局的華夫脫黨的態度更加激烈,連一貫與英國合作,素來被看作是“親英人士”的掌權派態度也變得十分精彩:他們或是威脅,或是逼迫,或是懇求,或是引誘,目的只有一個,希望開羅英軍退往上埃及甚至埃塞俄比亞,至於埃及未來的地位,用他們的話說是——嚴守中立!
笑話!十幾萬德國部隊現在已進入了埃及,他們佔領了亞歷山大港,控制了綠洲三角洲,控制了運河區,現在又威逼開羅,還天天出動飛機轟炸、掃射。亞歷山大上將很想將這些頭面人物叫到面前質問他們:埃及想怎麽“嚴守中立”?最後他還是忍住了,實在犯不著與這批牆頭草一般見識。
眾人默然不語,在軸心控制印度洋、航路斷絕、港口物資被繳獲之後有關軍需不足的影響會逐步顯現,埃及本來就缺糧,這並不奇怪。
亞歷山大當初已按最惡劣情況作了準備,現在說“當機立斷”不是用來說服自己,恰恰相反,是說給拉姆斯登聽的——只有他一直堅決反對往南撤退且希望打一場轟轟烈烈的開羅保衛戰,哪怕將開羅打個稀巴爛都無所謂。這也是為什麽丘吉爾堅持將拉姆斯登任命為開羅城防司令的緣故。
“趁現在德國包圍圈還沒有建立,我們撤退還來得及。一小時前,我已征得了倫敦方面的同意:第一,炸毀伊拉克方向的油田與設施;第二,允許我們退往東非。”亞歷山大看著地圖,緩緩說道,“我們可以坐火車去阿斯旺,然後從阿斯旺下車再去埃塞俄比亞。”
所有人都是如釋重負的表情,拉姆斯登都看在眼裡,他知道這些人都反對打仗主張撤退,只有自己和他們唱反調——他現在已是眾矢之的了。
埃及地區的鐵路呈現一個Y字,開羅正好是Y字的節點,一頭開叉連著亞歷山大和阿拉曼,另一頭開叉可以去加沙和貝魯特,再繞過去就可以抵達摩蘇爾油田群和巴士拉油田群。
“坐火車撤退,能保險麽?”
“如果我們安排得好,是可以的。”中東戰區參謀長科菲少將回答道,“這條線路長達1000公裡,只要我們挑選合適的時間就可以最大限度降低暴露風險,比如黃昏時候秘密發車,火車一夜之間可以開400公裡,第二天清晨我們出動戰鬥機與之糾纏,哪怕德軍飛機識破了我們的行動前來,只要熬過600公裡,轟炸機因為航程緣故就奈何我們不得。”
“但我們有足夠的車廂和車皮麽?”拉姆斯登問道,“上次會議你們不是抱怨說有大量的機車和車皮落到德國人手裡了麽?”
“這個?”亞歷山大露出了尷尬之色,用眼光示意科菲少將回答。
“車皮我們又搜羅了一些,可以先走2個師——光載人夠了。”
“意思是要拋棄重裝備?”拉姆斯登加重了語氣,步步逼問。
“裝備什麽的美國人會給我們的……”科菲顯得底氣不足,口氣也軟了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有生力量,然後才談得上其他。”
“然後你們準備把重裝備都留給德國人。”拉姆斯登冷笑一聲,“你們是不是嫌德國人繳獲還不夠多?”
“不是這個意思……”亞歷山大出來打圓場,“人是最寶貴的,裝備什麽的都可以再獲取,敦刻爾克撤退我們不也一樣丟光了裝備麽。”
“好吧。”拉姆斯登懶得繼續糾纏這件事,隻問他關心的內容,“只能撤兩個師的話讓誰先撤退?”
“考慮到澳大利亞第9是和新西蘭地2師戰鬥力比較強,我認為他們可以堅守住陣地,因此……”科菲吞吞吐吐地開了口。
拉姆斯登一聽就明白了,他的臉漲得通紅,轉過頭去問亞歷山大:“長官,這是您的命令麽?”
“當然不是,大家一起商量嘛……”亞歷山大上將換上了和顏悅色的口吻,話鋒一轉後說道,“本土民眾對第八集團軍隻安排自治領部隊從托卜魯克撤退的意見非常大,如果這次撤退我們再讓自治領部隊先走,恐怕這種反對聲會更強烈,雖然都是大英帝國的軍人,但……”
到這時拉姆斯登才恍然大悟,為什麽說是開會卻隻來了司令部寥寥數人,而沒叫上新西蘭和澳大利亞2個師的長官,原來真正的伏筆在這裡!
“好吧!”他極力壓抑著心頭的憤怒,歎了口氣後問道,“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登車?”
“我想明天傍晚出發……明天是24號,我們需要2天才能抵達阿斯旺,然後26號傍晚列車將重新返回開羅接應另外兩個師撤退。”亞歷山大拍拍拉姆斯登的肩膀,“我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你們只需要再堅守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