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大學裡出名的人物,都是有些值得羨慕之處的,比方說某個發了一堆論文的學霸,某個特別厲害的boss,甚至是某個上面有人的二代,都是如此。 可是,相反――如果一個人在大學前的教育時期就出了名,那大抵不是什麽好事情。比方說跟蔣玉成同屆的實驗中學名人趙偉,統稱“偉哥”的人物,他能出名就是因為自己那堆在宿舍,長出了蘑菇的臭襪子,以及那萬年不洗,能把小強熏死的被子・・・
而這位余寶晨,雖然好些吧・・・・・但是終歸也不是什麽好事。
有位曾經給蔣玉成的班級代課的英語老師,外號叫“徐老蔫兒”的,是年組裡出名的蹊蹺人物,給他們上課的時候倒也沒覺得太異常,就是覺得她思維略有些脫線,而且情緒不大穩定而已;但是,據流言傳說,她作為班主任時,對自己的學生可不是這樣的態度――上一秒還是肉麻地叫著大家“寶貝兒”“寶貝兒”們,下一秒就突然歇斯底裡大發作,把學生上至十八代的男女親屬都要問候一番。而余寶晨能出名,也是沾了徐老蔫兒的光――當然,這也不是什麽好光。
余寶晨是徐老蔫兒班裡的團支書,也曾經是徐老蔫兒眾多“寶貝兒”中最寶貝的一個,結果有一天,也不知什麽原因惹了她,遭到了一番無差別的狂轟濫炸――如果是別人,興許就忍了,然而余寶晨卻憑借自己短促有力的回擊截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色由漲紅變作了鐵青。具體的情況並不清楚,但是據說,徐老蔫兒最終被氣得摔門而去,而班級裡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與歡呼・・・
“都・・・都別客氣,吃吧吃吧。”
韓阿姨的廚藝,是不上不下,處於中等的水平,不過今天是有客人過來,她好像也準備了一點好菜。蒸了幾隻河蟹,這倒是應景的菜式。
“來來,螃蟹一人一個。”
韓阿姨熱情地分發著她的得意作品,先給余寶晨的碗裡放了一個最大的,然後就給了蔣玉成――正在她和黃阿姨推讓第三隻螃蟹的時候,余寶晨冷冷地發話了:
“螃蟹應該最後吃。”
“啊?”韓阿姨似乎沒反應過來。
“古人說過――蟹過無味。”她的語氣很平靜,好像在說些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現在把螃蟹吃了,這一桌子的菜,就都吃不出什麽滋味了。”
“那也好,也好,先留著,吃菜,吃別的菜・・・”韓阿姨很快就附和起了她的意見。
要蔣玉成說,吃什麽東西,不都是一樣麽?請客也就是那麽回事,斤斤計較這些,有什麽用呢?大家圖個客氣,不管做什麽,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就得了麽?――至少在這一點上,蔣玉成覺得自己得站在自己的繼母那邊。
對於蔣玉成父母這一代的女人來說,生活的重心往往是在孩子身上。蔣玉成上初中和高中的幾年,也是母親在他的生活和學習上費心最多的幾年。余寶晨與自己是同級,想必黃阿姨也是圍著自己的孩子轉了七年吧・・・即使孩子已經上了大學,這些辛勤的母親們仍然像拉多了磨的老馬一樣,會下意識地繼續轉圈――話還沒聊兩句,黃阿姨又把主題轉向了蔣玉成:
“玉成啊,你是在哪個學校啊?”
“我・・・我在人大。”
黃阿姨快活地笑著,“哦哦!挺好的學校嘛・・・那就在對面嘛!”
“對對對,就在對面。”韓阿姨附和道,“你們家寶晨是在哪裡啊?”
“蛤北理工大學。
” 她的回答字正腔圓,眼睛卻隻盯著飯。
“哦哦,就是蛤工大對吧?・・・也是不錯的學校・・・”
“不,那個是蛤北工業大學――”余寶晨終於抬起頭了,“我是蛤北理工大學的,蛤理工。”
說起來,蛤工大最近的一個新聞,是他們學校的某位博士生為嫦娥工程做出了卓越的貢獻,而不遠處的理工大學最近的一個新聞,是因為在MBA考試中組織大規模作弊而被取消了招生資格・・・
“哦哦・・・理工也不錯,理工也不錯・・・也是一表的大學嘛・・・”
“我是二表的。”
“・・・・・・”
理工大學確實是一本院校,但也有二本招生――一般情況下如果當事人自己不說的話,外人是很難從學位證之類的材料判斷出一個理工大學學生到底是一本還是二本。韓阿姨漸漸有點支應不住了――余寶晨好像有截人話頭的特長。不過,蔣玉成倒是稍微能夠理解一點她的抑鬱從何而來。實驗中學的名言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去隔壁”,但畢竟連隔壁都去不成的畢業生還是為數不少的・・・
雖然廣受吐槽,但人大畢竟是僅次於五道口和王八多(注1)的第一梯隊名校,至於理工・・・不過是個省教育部下屬的,空有規模的大學而已。即使是考上了一表專業,也沒什麽值得誇耀的,何況是二表呢。以三哥的種姓制度論的話,像蔣玉成這樣的,去了隔壁的人,算是地位最低的首陀羅,然而他們卻連首陀羅也算不上,隻能是賤民,不可接觸者,居於種性之外比最低的更低,比最汙穢的還要汙穢,居於梵天腳下,不在天神的夢中,雲雲・・・・
不行,氣氛也太尷尬了點――好在兩個阿姨都不太在意,如果是蔣玉成主持,恐怕要冷場了。韓阿姨哈哈一笑,說起了最不可能冷場的話題――
“啊,你們家女兒,處對象了麽?”
沒錯!絕對不可能冷場的必勝話題!――但是,好像對她來說,不大起作用。
“沒有。”
何等乾脆利落的回絕啊!簡直是堅決要阻止話題繼續進行下去一般,想想也是啊――就算你長得還可以,男生也不會願意跟態度這樣惡劣的人交往吧?
但是韓阿姨卻不依不饒:
“・・・你們那個學校,應該是男生比較多吧。那不是很容易找麽?”
在這樣熱心的追問之下,即使是余寶晨,也不得不轉過臉來認真地回答了韓阿姨的提問:
“多是多,成器的沒幾個。那種白菜土豆一樣的蠢人,跟不存在也沒什麽兩樣。愛因斯坦是怎麽說的來著?一百個0加在一起還是0。”
說完了之後,她又繼續低下頭去吃飯――還是那副理所應當的語氣,這無懈可擊的防禦真是叫人沒轍啊。
這話就不對了――蔣玉成暗想道,俗話說兩受相遇必有一攻, 那麽多0號,沒有1號怎麽辦?――不對!蔣玉成突然發現自己在耳濡目染之下,似乎對某些不該了解的糟糕知識有了過多的了解――這都是珊珊的錯!之前為了搞清楚珊珊在B站上做的視頻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可是辛勤地查了很多資料啊!要對上哲♂學家們那些晦澀難懂的切口,點開一行行奇奇怪怪的鏈接,神經在那些畫面和聲音中飽受摧殘,直到產生了一點莫名其妙的愉♂悅感時,才恍然醒悟,懸崖勒馬!
好像黃阿姨還挺會看氣氛的,也可能是對自己女兒的做派早就熟悉了,便將話題引向了蔣玉成這邊。“人民大學應該是女生多男生少吧・・・玉成有沒有處個對象?”
“他・・・他可能還太早吧。”韓阿姨笑著說,“這孩子挺老實的。”
聽到這句,蔣玉成趕緊把嚼了一半的飯全咽了下去,搶著解釋道:
“大一太忙了,又要學習,又要搞活動,又要寫小說,時間不太夠啊。”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吧,但是畢竟不太想被妹子認為“挺老實”,或者說“太蔫了”。
可能自己又多心了――聽到“寫小說”三個字的余寶晨,眼神有那麽一瞬間,似乎閃閃發亮。
注1:清華大學沒有自己的地鐵站,學生多在五道口站下車,故而稱為“五道口男子職業技術學院”;而北大曾經榮獲太祖評價曰:“廟小妖風大,水淺王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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