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有許多奇跡,人比所有奇跡更神奇。這是雅典三大悲劇作家之一索福克勒斯關於奇跡的明言。一個被烙上“悲劇”印記的古人怎麽會對奇跡做出如此精辟的論斷?是悲劇本來更需要奇跡,還是悲劇本能地排斥奇跡,從而導致悲劇作者得不到而更加向往與珍惜? 不過對崔燦來說,真正的奇跡是醜奴退燒了,傷口也不再繼續紅腫流膿。世界美妙的如同狗啃了骨頭,貓吃了魚,奧特曼終於逮到小怪獸胖揍了一頓。
醜奴清醒之後說的第一句話讓崔燦感動的想要殺人:“主人,你還活著,沒事就好。”
按照醜奴的邏輯,自己被追殺,本來強忍著箭傷想回來通知一下主人,不過裝逼裝的有點過頭了,被主人發現傷口。不知是不是因為被人發現,所以傷口格外的疼,疼到不能呼吸,鑽心,刻骨。好像本來心情不好,別人越是勸慰,就越忍不住哭得越凶,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壞就壞在,這麽一疼,昏死過去,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腦袋昏昏沉沉,嘴巴又不聽使喚。於是乎最重要的信息沒有傳送到,最後殘存的一絲清醒意識斷定,那些高手肯定追到永祥村,以主人的身板與功夫,身邊又沒像自己一樣的高手保護,恐怕必死無疑,說不定閻王殿裡還可以再相見。
崔燦一巴掌打在醜奴的頭上,罵道:“不經過允許,敢擅自去死,我饒不了你!讓你死也死的不安生。”
喝了幾口粥,稍微恢復了一些體力,不等崔燦問,醜奴自己先開口了:“主人,追我的這些人,不是什麽江湖勢力,個個都是高手。想必應該是宮裡的人,本來可以殺掉他們,但考慮到由此引起的後果,就沒有動手。陛下是不是對我們起了殺心?”
按照崔燦的揣度,如果李治或武則天真的起了殺心,一路追殺,都快到家門口了,沒理由不直接殺到家裡弄個滅個門慘案。而且前面醜奴也說了,狄仁傑傳信讓他別再回到洛陽城,想必是生了變數。苦心經營的工廠他可以不要,地段好風水好價錢高的府邸也可以舍棄,畢竟保命要緊,傻子都知道糖甜、肉香、花姑娘好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他崔燦更是深諳其道,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
就一個問題讓崔燦百思不得其解:李治和武則天為首的唐朝統治集團發生了什麽變故?
“如果真起殺心,我們現在早就成了刀下亡魂。既然腦袋還扛在脖子上,那就說明有活路。只是這洛陽城已經淪為咱們的禁地,以後只能在這小農村裡打打鬧鬧了,你甘心嗎?”崔燦把想坐起來的醜奴摁下去躺好,摸著下巴說道。
“沒什麽不甘心的。能活下去的地方都是好地方。”醜奴躺著,眼睛卻跟著旁邊走來走去的崔燦來回遊移。
“對了,我的南街村怎麽樣了?”崔燦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是個村長,連忙問道。“沒了。狄仁傑說好像那村子被拆了,村民都被攆走了。”醜奴回答的很乾脆,也沒什麽惋惜之意,好像在陳述一件無關痛癢的事實。
我的心血啊!房子,村民,田地,鐵匠鋪等小商店……竟然就都這麽被一鍋端了,而且什麽原因還不知道,簡直就是日了狗,而且是日了狗中奇葩的哈士奇!崔燦又氣又惱,可肚子裡再大的氣也無處發泄。這感覺就像是辛辛苦苦上了多年的學,忽然被告知,高考取消了,窩囊。哪怕是走在街頭被人打一頓,那也知道是因為自己長的太帥遭人嫉妒啊!
當崔燦為自己苦心建立的一切被奪走摧毀捶胸頓足時,
皇宮裡關於他的爭論已經成為朝堂上的一道風景。 “陛下,此子攻打遼東大獲全勝,我軍士氣大漲,理當嘉獎!然而陛下卻封其宅院,奪其工廠,臣不知所為何故,還望陛下明示。”
“陛下,臣有話要講!據臣了解,此子自幼便狂妄不羈,自肆天才,恣意作惡,雖然立下一些功勞,但公不抵過。利用火藥震塌民居,奇技淫巧瘋狂斂財,咬文嚼字辱罵官員等等,不勝枚舉。”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崔燦本為高句麗遷居我大唐的後裔,並非純正漢人,此次攻打遼東,雖然功不可沒,但拒陛下賞賜於不顧,私自離開洛陽,是為大罪,想必反心已生。既然他有本事能不費一兵一卒將遼東打的寸草不生,那也有可能反過來利用這些武器將我大唐打的千瘡百孔。陛下三思!”
……
一段時間以來,崔燦成為朝堂上談論的中心,這麽一個尚未弱冠的少年,說他生性殘暴殺人不眨眼的有,說他是難得一遇天才的也有,欲將他除之而後快的有,想保全他性命為大唐繼續效力的也有。本來封建君主專製,在不同的聲音中,大有民主兩黨製的風采。
不管朝堂之下百官們怎麽辯論,龍椅上的“二聖”聽得都很起勁兒。雖然李治無病無疾,上官儀也沒有勸諫廢後,但武則天還是一步步爬了上來,借助極具誘惑力的肉體和三寸不爛之色成功讓李治答應讓她垂簾聽政。
“天下大權,悉歸中宮,黜陟殺生,決於其口。”終究是后宮三千佳麗中最具魅力的一朵,是李治耳旁吹風吹的最勤快的女人,武則天從青燈古卷走到與李治並稱“二聖”,終於完成了向未來可能的千古女帝轉變的關鍵一步。
而在李治和武則天私下的談話中,崔燦仍舊逃不掉話題的主旨。
“寡人看著他長大,知道他並非忘恩負義的人,而且才智過人。這次出去打仗,想必是忽然看到了太多的流血和死亡,心裡有些難以接受吧,畢竟年齡還小,沒見過那樣的場景。”李治說道。
“陛下,臣妾以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說法再精辟不過了。無論怎麽才智過人,他終究是高句麗的後裔,誰敢保證哪天他不會腦袋一熱給造反了?陛下可以嗎,反正臣妾不敢!”武則天側身坐在李治的腿上,摟過他的脖子,軟綿綿地說道。
只是這綿裡藏針,殺人無形。
李治很大程度上會聽取她的決策與建議,但這次不同,他覺得沒有必要將崔燦趕盡殺絕,既然她說這工廠可怕,那就直接派工部接管了;還說他私自建村,集結流民,弄了個什麽南街村,那就拆了村子驅散流民;說他大肆斂財,擾亂洛陽,那就封了宅院,攆出洛陽……為了挽救崔燦的小命,他做了不少的努力,可是從朝廷到武後,議論到最後,又給他出了一道難題:將崔燦斬草除根。
對於這麽一個自己看著成長起來的少年郎,如此年輕有為,才智絕頂,難不成就因為一個“或許會造反”的罪名給殺了?誠然,做皇帝應該有做皇帝的覺悟,掘除一個可能造成威脅的種子,也無可厚非。可帝皇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並非冷酷無情,對特別喜歡的人和物格外開恩,同樣也在情理之中。
“媚娘,寡人決定饒崔燦不死,只是從今往後,他不能再踏進洛陽城一步,只要他安心老實做我大唐的平民,寡人以後絕不為難他,也不希望有人為難他。關於崔燦的話題,從今往後,不用再提,你我如此,朝堂也是。”
“陛下聖明,是崔燦之福,是我大唐子民之幸。”武則天下來跪了一跪,順即被李治拉回懷裡,聽從老太醫的囑咐禁欲了幾天,乾柴遇見烈火,免不了又是一番折騰。
當然,圍繞自己展開的討論,以及武後與陛下的最終決定,還是後來程咬金和狄仁傑來信中提到,至此才解開了崔燦心中的疙瘩。
慶幸是慶幸,至少沒有先精忠報國嶽武穆一步被以莫須有的謀反罪名給哢嚓了,實在是老天有眼外加萬歲爺開恩。可當初的努力也都付諸東流了,而發生這一切的導火索竟然是打勝仗回來沒有聽令接受陛下嘉獎,由此引發的蝴蝶效應著實令人匪夷所思並大開眼界。
從名不見經傳的仙居鎮永祥村到長安城,再從長安城到洛陽城,繞了一圈現如今又回到最初的起點。如果說人生是一個大圈,走走停停,瞻前顧後,最終又還回到起點,如同一條蛇咬著尾巴完成從生到死的交接儀式,那麽崔燦前十幾年已經成功走完了一個迷你版的輪回。
鄉村如此靜謐,如果人類閉口不言,只有蟲鳴鳥叫等天籟之音。崔燦在院中地面的蒲團上打坐入定,思維進入遊離狀態,一呼一吸之間似乎能夠感覺到大自然的律動。 不過這種感覺沒能持續很久,因為一個聲音在他耳旁驟然響起。
“先生我可是什麽事都知道了,手頭的活計忙完之後,就連忙趕過來。既然如此,那就安心過來書院吧,陛下不要你,先生還要你。至於當初你口口聲聲喊著給你發薪水,我和你師娘商榷了一下,這個不現實。上次公輸懷春拆了大樓,需要不少銀子蓋新樓,而現在公輸懷春又是你的徒弟,你考慮一下是不是這個道理?”
崔燦睜開眼睛,看著白不易嘴巴一張一合,簡直有種想要塞進去一根金箍棒的衝動。不過他還是連忙綻放笑臉,說道:“現身您老人家考慮的真心周到。學生感激不盡,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感謝您啊!可是,我想歇幾天再過去。”
“年紀輕輕就這麽怠倦,怪不得陛下不要你。不想挨你爹娘的破鞋,明兒個過來學院報道,否則別怪先生不客氣。”扔下這句話,白不易拍拍屁股,大搖大擺地走人了。
“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看成敗,人生豪邁,只不過是從頭再來!”崔燦卯足勁兒喊了兩嗓子,頓時覺得痛快多了。
“主人,你唱的什麽,挺好聽的,等我好了教我。”醜奴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三弟,你剛才的唱腔聽起來很是叫人回味無窮啊。”崔振也跟著說道。
“先生,這九連環太難揭啦!我也要學你剛才唱的!”公輸懷春的聲音從屋子裡發出,似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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