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腦中千萬書籍資料,現有的條件下,任他天花亂墜也弄不出青霉素或其他的消炎藥來。如果是腿腳發炎,砍掉鋸掉興許還能保一條命。但醜奴的傷在胸口,聽天由命的話,最後的結局是無法逃避的死亡。 “娘,娘……”醜奴在昏睡中輕輕呼喚,臉上身上都布滿細密的汗珠,面頰燒的通紅,嘴唇如同乾裂的河床,“娘,醜奴來了,醜奴陪你……”
崔子明和張氏在旁邊眉頭凝重,一聲不吭。張氏心疼得眼眶裡填滿了淚,崔振與崔興也都在門口站著,似乎他們已經知道,床上之人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崔燦心疼。醜奴當初被自己買下來就是要為他娘治病,然而病治好了,但突然而至的重病還是帶走了她,而父親在他尚未出世便戰死沙場,這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他不該遭受這樣的痛苦,而且這痛苦很大程度上是由自己引起的。
奇跡,是這世間最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就像愛情,沒有具體的形狀,仍被千古傳唱。“如果能夠讓醜奴活下來,我崔燦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將這巍巍大唐掀個底兒朝天,哪怕是將他李治和武則天給拉下龍椅,只要你醜奴能活著!所以,給我一個奇跡。”
卻說大母薑氏在院中坐著,曬得渾身暖洋洋,甚至有些犯困,耳朵背也聽不清什麽東西,看到幾個人圍在東廂房門口,不由地好奇,走了過來。
“他爹,他娘,這是發生什麽事兒了?一個兩個都哭喪著臉。”這邊剛說完,薑氏看到床上躺著的醜奴,上來一摸額頭,“咦,老天爺,傷口要發了吧,你看都燒了。再不趕緊退燒,這孩子恐怕命都難保。”
對於薑氏的表現,沒人做出回應,氛圍仍舊一片死寂沉默。
“咚!”薑氏惱了,拐杖重重搗在地上,罵道,“人又沒死,一個兩個都是在幹什麽!只要沒死,他就有的救!”
崔燦一聽,精神為之一振:“大母,有什麽法子可以救他?”
薑氏搖搖頭:“大母又不是郎中,哪裡會有什麽法子。”崔燦一聽,心立即涼了半截,不過薑氏繼續說,“不過啊,當初大母還應閨女的時候,也見到過有人治刀傷,記得當初去挖了狗貼耳草,搗碎附上,再附一層土垃。”
“後來那人怎麽樣了?”崔燦連忙問。
“死了。”薑氏回道,又是一陣啞然,不過薑氏頓頓,繼續說,“不過人家說了,不是這狗貼耳草和土垃沒用,是那人身上的傷拖得時間長了,治晚了。”
狗貼耳,又名葅菜、蕺菜、側耳根、野花麥、紅桔朝和秋打尾等,興許這些名字並不太為人所知,但說到它的另外一個名字——魚腥草,不少人都有所耳聞。
“可是娘,咱們這裡那裡有狗貼耳草?”崔子明問道。
“不是沒有,是你不知道!”薑氏臉上的皺紋上揚,手指著拜訪,“別的地兒不說,北邊不到河堤,不是有塊水坑麽,這坑從我記事起就沒有乾過,下面有泉眼。這水坑周邊就有,不過這狗貼耳草臭的很,沒人會要這東西。”
“爹,我去挖!”崔燦一聽,立馬跑出去,拎了個鐵鏟,側身上馬,朝著運河方向奔馳而去。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狗貼耳,魚腥草,當初讀大學的時候,室友最愛的食物,但崔燦壓根兒不能聞它的味道,一旦聞到立馬犯惡心嘔吐,能把前一年的年夜飯都吐出來。
薑氏所說的水坑,並不是尋常的水坑。正如薑氏所說,
傳聞這水坑底部有泉,永不乾涸,周圍土地常年濕潤,收成很好,所以有“龍王潭”這一聽起來文縐縐的名稱,大致意思就是,這潭水下面其實上住著一位龍王爺。 挖完之後,崔燦又上馬重新奔回。
“大母,狗貼耳草到了。”崔燦喊了一聲。
“壓一桶井水洗洗乾淨,搗碎了。”薑氏囑咐道。
在無可奈何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崔燦選擇無條件服從,別無他法。按照薑氏的指導將狗貼耳搗碎,又取了大門旁邊牆下的乾土塊並碾成粉。
“主人,我不想死……我死了誰來,保護你……”敷藥的時候,醜奴一把扯住崔燦的衣角,狠狠拽住,怎麽也拿不掉。
傷口處先是敷了搗碎的狗貼耳,又蓋了一層土,包扎完畢之後,崔燦仍舊不敢松懈,畢竟這是土法子,效果如何並沒有得到過驗證,唯一有機會驗證的人也在當時掛掉了。抹去陰霾,崔燦說道:“你不準死,也不會死!”
不曉得消息是怎麽傳出去的,余家兩姐妹匆匆趕了過來,尤其是小妹余芯看到床上的醜奴之後,立馬在床前跪了下去,狠狠握住醜奴的手。余藍只是默不作聲,過來崔燦身旁。
“醜奴,你快點好起來。你要是撒手人寰,那我可是要嫁給其他男人了。你說要八抬大轎迎我進門,說這輩子隻愛我一個,這些我都相信,還說你跟了個全大唐最值得尊敬的主人, 我也為你高興。可是現如今,看看你的模樣,我該如何是好?”余芯說道。
“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手下!”余藍瞪了崔燦一眼,嗔怒道,“看不出來,醜奴平日裡不吭不哢,沒想到已經暗地裡偷偷將我妹妹的心給摘走了,而且這些山盟海誓花言巧語,恐怕都是拜你所賜。”
崔燦乍聽她這麽一說,心裡有些抵觸,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開這樣的玩笑,可是看到余藍眼睛的瞬間便懂了。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那她一碧波蕩漾的招子裡,讓人看到的是同情,是感恩,是希望和光明……
“小藍,醜奴沒事的!”崔燦拍了拍她的肩膀。
“燦哥,真的沒事嗎?”余藍回過頭,煙波裡晃動的都是希冀。
“我說了沒事,就一定沒事,燦哥什麽時候騙過你。”崔燦多少有些心虛,但為了增添氣勢,抓著余藍的手緊了緊,“來都來了,別沒事鬧什麽憂鬱了,去打水洗洗你醜奴哥額頭上的手巾。”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從治病聯想到愛情。如果不是余藍親口說出,崔燦實在無法想象,醜奴能說出那番話來,如果真的如此,敢情男人個個都是無師自通的戀愛高手。
其實崔燦知道被自己深深壓抑起來的憤怒一旦爆發有多麽嚴重,他確是這種人,為了自己人,可以與這天下為敵,所以,無論如何,醜奴不能有什麽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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