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垂拱殿,李鳳梧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一小說 ≦≤
尼瑪。
終於感受到伴君如伴虎的的恐懼了。
剛才分分鍾以為趙昚要將自己這個秘書少監擼了——確實有點嚇人。
話說回來,不就編修一部《詩薈》麽,趙昚恁的動這麽大氣?
搞得好像老子要謀反一般。
究竟是怎麽回事?
史彌大那貨在國子監混了這些年,懂的肯定不少,這個時候應該找他問問。
史彌大並不在國子監。
李鳳梧便繞回秘書監,在著作局公事房裡,見到了新任著作郎王抃,三十出頭的清瘦書生,五官剛毅,只不過眼睛很小,眯縫著的小眼裡透出絲絲狡黠。
互相認識,交代了些許事務後,李鳳梧拿出官家批奏的《私書印刻四策》,遞給王抃,“按照這個四策條理,著人通告臨安書商。”
王抃看都不看,立即道:“下官這就去辦。”
李鳳梧回頭找校書郎梁介,卻被告知梁介今日請了假。
無奈之下,隻得在簽押房磨時間。
錢端義等人看見少監一臉愁苦,心中得意非凡,顯然李鳳梧在官家那吃了癟。
並不奢望一次就將李鳳梧搬倒。
不過日積月累,當這樣的事情多生幾次,官家的耐心終究會被磨光的。
李鳳梧雖然沒注意到錢端義等人得意的笑容,卻還是知曉,自己肯定中了這貨的計——現在且讓他們得意一陣。
只是有點不明白。
說好的唐詩宋詞呢。
為何在南宋編修一本《詩薈》會觸怒官家?
宋朝並非詞家獨大啊。
6遊不就寫了九千多詩。
好不容易磨到下班,李鳳梧也沒啥心情,徑直回了梧桐公社。
下班這個詞,並非後世才有,在北宋就已經出現。
梧桐公社裡卻早有人等待自己,李鳳梧沒好氣的道:“是來蹭吃蹭喝還是有正事,蹭吃蹭喝歡迎,正事就趕緊滾蛋。”
那貨哈哈一笑,“你能讓灑家滾蛋?”
李鳳梧不動聲色,“巨鹿!”
李巨鹿抱拳,指骨出一陣炒豆子的脆響,一步步逼上前去。
那貨隻好投降,“就知道狗仗人勢,灑家是來蹭吃蹭喝的,這總行了吧。”
李鳳梧忽然浮起笑容,“這可是你說的,敢說半句折扇的事情,我就讓你滾出梧桐公社。”
魏廷暉頓時一臉鬱悶,“你還真打算黑吃了我妹子的折扇啊。”
李鳳梧一臉迷惑,“什麽折扇,我怎麽不記得有這麽回事?”
魏廷暉直接無語。
都說大宋雛鳳不要臉,今兒個算是真的見識到了。
後廚做好飯菜,端到聽雪院來,因有魏廷暉的緣故,又多送了兩壇子酒過來,一座五人,倒是一點也不拘束。
今夜無事,李巨鹿也放開了喝。
李鳳梧隻喝了幾口,忽然聽得院外傳來春風得意的聲音,“李兄下午來找過某,所為何事?”
正是史彌大帶著新娘子魏絮。
看見喝得二暈二暈的魏廷暉,魏絮一腳將他踹到地上,“妹紙是讓你來拿折扇的,你倒好,喝得昏天黑地。”
魏廷暉無奈的看著這位暴力姐姐,“灑家也想啊,這不李鳳梧這貨不給麽。”
“哦?”
魏絮殺人的目光立即轉向李鳳梧。
史彌大趕緊打圓場,扶起小舅子,又拉住娘子,“扇子事小,先談正事。”
耶律彌勒又去搬了兩張凳子出來,添了碗筷。
李鳳梧心情不是很好,根本沒理睬魏絮,對史彌大說道:“史兄,今日我中了錢端義的計謀,被官家訓斥了一頓,可怎麽都沒明白,到底是哪點中計,想著你在國子監時日挺久,向你討教一二。”
史彌大抿了口酒,笑道:“秘書監哪些政事怎麽可能會惹怒官家,且說說看。”
李鳳梧放下筷子,“今日秘書監丞錢端義,錢端義你應該知曉的罷?就是參知政事錢端禮的三弟,他帶著國史院編修過來,說想國史實錄院會同著作局修補《冊府元龜》,我一想不能啊,《冊府元龜》如此完美,沒有修補的必要,便否決了。”
史彌大怔了下,“錢端義在秘書監丞這個位置多年,他早就應該清楚,《冊府元龜》沒有修補的必要,這怕是用來引出下一步讓你放松警惕的謀略。”
李鳳梧輕拍桌子,“正是如此。”
接著將今日生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給史彌大聽。
聽完事情經過,除了魏廷暉和李巨鹿這兩個粗人,以及才到大宋沒兩年的耶律彌勒,其余幾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你竟然不清楚我們大宋在私書方面的基本政策麽?”
李鳳梧茫然了,“什麽基本政策?”
臥槽,這也不怪自己啊,之前確實沒接觸過。
史彌大一副活該你被官家訓的神情,“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啊!”
哎喲臥槽。
李鳳梧恍然大悟。
大宋竟然還有這麽個小心眼的事情!
見李鳳梧一臉懵逼,史彌大隻好耐心給李鳳梧講述大宋**的來龍去脈。
大宋**,一者是防間諜。
從太祖立國,大宋就與契丹、黨項、女真、蒙古等北方少數民族政權長期處於對峙狀態,在尖銳的政治、軍事對抗中,各王朝間互相封鎖和竊取圖書資料,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情報戰。遼人曾以十倍的價格收購宋朝的圖書,金人甚至不惜用千金的代價購買南宋大臣的奏稿,還使用“蠟丸”等工具偷遞情報。在這種形勢下,趙宋政權對於內容涉及“邊防、兵機、夷狄”之事的圖書采取了一系列防范措施。
二者是防“肆毀時政”。
歷代官家認為,軍國大事只能是上層統治階層內部的事,民眾根本無權過問,一旦有人敢於撰文著書議論國事,便是“肆毀時政、搖動眾情、傳惑天下”的“奸佞小人”,在國防機密幌子下頒行的**令,很大程度上是為了防范人民。
尤其建炎南渡後大宋苟且偷安,就更需要大興**之舉,以掩蓋自己的行徑,壓製社會民眾的抗議呼聲。比如大奸臣秦檜“讚成和議,自以為功。惟恐他人議己,遂起文字之獄,以傾陷善類。
但是**的真正巔峰期,還是在宣和年間,**令不僅限於國史、會要、奏章,就連文集、日錄、小報等,也統統在禁印之列。
甚至連李白、杜甫、陶潛、蘇軾都在被禁之列,更有甚者,司馬光編寫的歷史巨著《資治通鑒》如果不是有神宗的禦製序文在,恐怕難逃被禁的命運。
聽完這些,李鳳梧口瞪目呆。
歷史真是不忍細看,從沒想到,文化巔峰的宋朝,竟然也會有**這種事情存在。
漲姿勢了。
又聽得史彌大說起, 自紹興和議後,南北對峙,戰事稍息,**令也比較緩和,如今**只不過是做做官樣文章罷了。
這才稍微放心,否則青雲書社連載《畫皮》的事情就可能要黃。
不過心中也猛然一動。
司馬光的《資治通鑒》能幸免於難,是因為有神宗的禦製序文,那麽《畫皮》的連載,為何不也找管家寫個序什麽的呢?
有了這個序,那就相當於有了個免死金牌啊!
思念及此,李鳳梧心思猛然活絡了過來。
自己不僅是要連載售《畫皮》,還要連載《三國演義》,至於頌揚造反的《水滸》什麽的,就不去想了,《西遊記》也可以考慮。
不過,貌似三國演義這種野史也是要被禁的,所以必須找個理由說服官家。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