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縣又一次讓獨立團打下了。
不過,獨立團現在已經升格成軍分區了。
從徐銳第一次打下蒲城算起,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對於楊八難來說,這也屬於故地重遊,不過上次,他是作為國民軍第三戰區所屬皖南獨立團的參謀長出現的,然而現在,他卻是以新四軍大梅山軍分區第三團第七營營長的身份出現在蒲城,身份換了,立場也是大不相同。
看到主持審查俘虜工作的竟是楊八難,混在偽軍戰俘中的王義就急得不行,他跟楊八難曾經共事了好幾個月,互相之間十分熟悉,他的這身行頭可以瞞過新四軍別人,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瞞過楊八難。
王義便決定逃跑。
因為王義對新四軍的政策十分之清楚,新四軍一貫隻處罰首惡分子,對於盲從的廣大偽軍戰俘大多從寬處理,所以若能蒙混過去,他就可以從容脫險,可萬一要是被楊八難給審了出來,那他就死定了!楊八難舊恨新仇一起算,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
不過,要從新四軍警衛的嚴密監視下逃走,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王義才剛剛往後退了幾步,一把明晃晃的刺刀便立刻頂到了他背上,回過頭看,只見一個新四軍戰士已經端著刺刀站在他背後。
“你想乾嗎?”新四軍戰士冷森森的喝問。
“不想乾嗎,就想解個手。”王義討好的笑道。
“解手?”新四軍戰士冷然說,“憋著,實在憋不住就撒在褲襠裡!”
見逃跑失敗,王義便只能蔫頭耷腦走回原地,一邊說:“行,憋著。”
轉眼間,長長的俘虜隊伍就已經審得差不多,終於還是輪到王義了。
“過去!”一個新四軍戰士往王義屁股上踹了一腳,王義便身一個踉蹌,身不由己到了楊八難面前,楊八難沒有抬頭,習慣性的問:“叫什麽名?”
“兄弟,楊兄弟。”見實在躲不過,王義臉上立刻堆出笑臉。
楊八難聞聲抬頭,驚訝說:“啊呀,這不是王團座麽?團座,別來無恙。”
楊八難之所以留下,就是為了王義,要不然這時候他應該帶著部隊跟團長何書崖往浦口方向進逼了,上一次蒲城之變沒能逮住王義,讓楊八難很懊惱,這次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過王義了,所以留下來親自主持審問俘虜。
“無恙,別來無恙。”王義佯裝聽不懂楊八難言語中的諷刺,笑著說道,“多謝楊兄弟掛念,老哥我一向都很好,嘿嘿。”
楊八難只是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對警衛說道:“把人都帶上來!”
警衛員回頭一招手,便有一隊戰士押著十幾個鄉紳進了大門,這十幾個鄉紳中卻也有好幾個是獨立團的老熟人,比如蒲縣商會會長錢六福、鴻海錢莊的掌櫃何鴻海,還有蒲縣維持會長常德祿,已經跟獨立團打過兩回交道了。
“噯呀,這不是錢會長、何掌櫃還有常會長麽?”楊八難笑道,“幸會。”
“幸會,幸會。”錢六福、何鴻海還有常德祿被楊八難笑得的是心驚肉跳。
楊八難也懶得跟這幾個狗漢奸多說廢話,說道:“錢會長,常會長還有何掌櫃,要不然咱們還是按老規矩?每個人十萬大洋贖身錢?”
一聽這話,十幾個鄉紳便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楊長官。”錢六福哭喪著臉說,“能不能少一點?”
“少一點?”楊八難微微一笑,又說道,“少點也行,不過呢,說不得就要跟王團座搭個伴了,嘿嘿。”說完,楊八難便掏出了勃郎寧手槍,喀嚓一聲頂上火,然後對著王義的腦門就扣下扳機,王義甚至來不及求饒,就被打爆了頭。
頭部中槍,王義就像被鋸倒的木頭直挺挺的倒下,倒在了錢六福三人的面前,而且一雙失去神采的眼睛就那樣直直看著三人,看得錢六福三人心裡直發毛,他們害怕呀,害怕下一秒就隨了王義,也跟著去見閻王爺了。
楊八難說:“錢會長,還有各位,你們自己選吧。”
錢六福可憐兮兮的說道:“可是,楊長官,十萬大洋實在太多。”
常德祿也哭喪著臉說道:“對對,我們實在是拿不出這麽多錢。”
何鴻海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顫聲說道:“我們都已經向貴軍繳兩回贖身錢,就算是割韭菜,也不能割得這麽頻吧,總得容我們長段時間吧?”
“行,那你們就慢慢長。”楊八難說完,衝兩側的警衛點點頭。
兩側的十幾個警衛便立刻舉起三八大蓋,又在一片哢嚓聲中推彈上膛,並且拿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錢六福等十幾個鄉紳。
“別,別別,我們繳還不行嗎?我們繳!”
錢六福等十幾個鄉紳嚇得趕緊跪地上求饒。
“你們早這麽配合不就完了。”楊八難笑道,“非得敬酒不吃吃罰酒,何必呢?”
錢六福等十幾個鄉紳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睛,一個個都耷拉下了腦袋,天殺的,我們攢幾個辛苦錢容易麽,可轉眼間卻又歸了新四軍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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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日子沒法過的不止錢六福他們仨,還有西尾壽造。
西尾壽造接到蒲縣、單縣失守的消息,也就比徐銳早了幾分鍾,消息傳來之時,西尾壽造正在召開新聞發布會,向中日以及西方各國的媒體記者發表“武漢解放”的捷報,並且聲稱,距離大東亞共榮的目標又近了一大步。
然而,兩縣失守的消息立刻把發布會的節奏給打亂了。
因為在場的都是媒體記者,都有各自可靠的消息來源,就在西尾壽造接到蒲縣、單縣失守的消息之後沒幾分鍾,各路記者也紛紛知道了這個消息,當即就有個大美晚報的記者提問說:“將軍閣下,你剛剛還說中國的有組織抵抗已經被粉碎,可是言猶在耳,蒲縣、單縣兩縣就立刻失守了,請問這又做何解釋?”
西尾壽造說:“我想補充說明一點,我剛才說中國的有組織抵抗,指的是國民政府作為一個中央政府的武裝抵抗已經遭到粉碎,眼下國民政府已經降格為地方政府,至於蒲縣以及單縣的失守一事,不過只是遊擊隊所為,疥癬之疾,不足為慮。”
立刻有密勒氏評論報的記者不依不撓的追問說:“將軍閣下,你說徐銳只是疥癬之疾?根據我得到的消息,你們日本政府現正在招降徐銳,我想請問,如果徐銳僅只是疥癬之疾,日本政府又何必勞心費力招降他呢?”
“這個嘛,屬於軍事機密,恕我無可奉告。”
西尾壽造只能顧左右而言他,但是接下來,各路記者的提問卻一個比一個刁鑽,一個比一個難以回答,到了這,這場新聞發布會已經沒辦法再繼續了,西尾壽造只能夠把麥克風交給主持發布會的梁鴻志,然後灰溜溜離開會場。
回到芳華園司令部,西尾壽造解下軍刀重重摜在大板桌上,對緊跟著走進來的華中派譴軍參謀長河邊正三說道:“河邊桑,這日子沒法過了!我不明白,大本營為什麽要費盡心機招降徐銳?還有土肥原,究竟要縱容徐銳到什麽時候?”
河邊正三咬牙說道:“大本營的那幫官僚,根本不了解前線的情況,他們不知道,招降徐銳的機會,微乎其微,土肥原賢二這麽搞法,只會更加的助漲大梅山獨立團的實力,眼下還只是蒲縣,以及單縣,可是要不了幾天,這場風暴就會漫延到大梅山外圍十幾個縣。”
頓了頓,河邊正三又說道:“我最為擔心的是,當大本營的那幫官僚醒悟過來時,大梅山獨立團在皖中、皖北以及蘇北,已成為燎原之勢,到那時候,那些個官僚只需要輕飄飄的說一句策略失誤,甚至不用檢討,而我們卻必須為他們的失誤,十倍甚至百倍的償還!”
“誰說不是。 ”西尾壽造很鬱悶的說道,“國民軍也就罷了,不要說區區一兩萬人,就算是一個兵團十幾萬人那也沒什麽,可是徐銳,他的大梅山獨立團卻不同,要想從大梅山獨立團的手中奪回一座縣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河邊正三聞言凜然,因為西尾壽造說的是實話。
肥城之戰殷鑒不遠,九江之戰更發生在不久前,這兩場戰鬥,足可以證明徐銳的指揮能力,以及大梅山獨立團的戰鬥力,如果真讓大梅山獨立團攻取周圍十幾個縣,並且讓徐銳把這十幾個縣的人力物力集中起來,那麻煩可就大了。
河邊正三沉聲說道:“大將閣下,看來有必要再給土肥原機關發封電報,再次向他們說明我們的觀點,徐銳可以嘗試著招降,但是對於大梅山獨立團的攻勢,絕對不能縱容,必須盡快加以遏製,否則局面將不可逆轉!”
西尾壽造卻擺手說:“不,河邊桑,這次直接給大本營致電!土肥原這個家夥素來膽大妄為,當年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主任參謀,就敢替本莊閣下拿決定,所以跟他說沒有用,必須由大本營出面給他施壓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