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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第233章 水在燒
懸瓠城外一片汪洋,烈日暴曬下,水汽蒸騰,無數大小戰船航行在水面上,如同密密麻麻的螞蟻,向如同糕點般的懸瓠城圍去。

 逆賊佔據懸瓠,接連擊敗官軍,天子禦駕親征,丞相領兵直撲懸瓠,誓要收復失地,將逆賊斬草除根。

 而丞相愛兵如子,為了減少士兵傷亡,一開始用的是水攻之策,然而在懸瓠下遊兩次築壩均以失敗告終,傷亡數千人,卻未能傷到懸瓠逆賊分毫。

 官軍又同時在懸瓠上遊、下遊築壩,然後掘開上遊堰壩放水衝城,還派出死士乘船攻擊懸瓠城牆,結果不知懸瓠逆賊使出何種手段,竟然將死士們所乘戰船一一擊沉。

 接二連三的失敗,並未讓官軍氣餒,決堤放水攻城之策,雖然未能衝垮懸瓠城牆,但事先築好的長圍和下遊堰壩,將大水牢牢兜住,使得懸瓠城外曠野化為湖泊。

 大湖的水深足以行船,而官軍早已打造了大量戰船,除了快船之外還有樓船,若能將樓船駛近懸瓠城牆,樓船頂層甚至比城頭還要高些。

 故而借著大水圍城,官軍將士乘坐戰船出戰,要同時從四個方向進攻懸瓠,以便早日攻入城中,清剿逆賊。

 官軍將士大多不習水性,但豫州地區河流眾多,多有百姓行舟在水上討生活,故而此次以船載兵攻城,官府征發了大量百姓充當船夫來駕船。

 此時此刻,向懸瓠進發的大小戰船中,棹手們揮汗如雨,伴隨著激昂的鼓聲,整齊劃一揮動長棹,讓所處船隻快速向前行駛。

 船分大小,速度也分快慢,船身狹長、兩側長棹數十根的快船,如同蜈蚣般在水面上快速行進,而船身龐大,上有三、四層高樓的樓船,則如同老牛般在水面上不緊不慢的前進。

 樓船上各層船艙裡,許多士兵扶欄而立,水上行船難免顛簸,許多人覺得有些頭暈,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暈船,畢竟他們之中許多人不會游水。

 但這不是畏戰不出的理由,戰場上軍令如山,既然將軍們下令出擊,那就沒有後退的余地。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許多不會水的士兵還是有些惴惴,畢竟不會水的人見著深水心就慌,更別說從沒坐過船的人,在搖搖晃晃的船上走都走不穩。

 士兵黃三便是其一,他和許多同袍一般,一手緊緊抓著欄杆,生怕自己不小心滑墜入水中,雖然船上船夫多,就算落水也會馬上被人撈起來,但他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官軍築壩蓄水灌城,城外水深足以沒人,黃三覺得自己即便會游泳,但身上還穿著鎧甲和兜鍪,掉到水裡也撐不了多久,所以還不如來個痛快的,被人射死都好過淹死。

 當兵就得刀頭舔血,若不是家裡窮得響叮當,黃三才不會來當兵,但是既然已經當了兵,那就得玩命。

 命不好就死在戰場上,命好的話說不得能立下戰功,到時候有個一官半職,也算就此改變家境,黃三當然也有自己的夢想,所以舍得玩命。

 握緊手中的強弓,伸手從箭壺裡掏出一支箭,看著筆直的箭杆,黃三試圖讓自己的心定下來。

 他是一名步弓手,和隊中其他弓箭手一樣,待得所乘樓船靠近懸瓠城頭,就要和城上的敵軍弓箭手對射,掩護步卒登城。

 步卒如何登城?很簡單,樓船上層有跳板,船只靠近城牆後放下長長的跳板,可以直接搭在城頭,然後士兵們就可以通過跳板登城。

 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就沒那麽輕松,守軍不是木偶,不可能什麽都不做,就這麽傻呆呆看著官軍戰船靠近城池放跳板。

 所以對方必然用上各種手段,譬如投石機,還有大弩。

 “注意,注意!現在距離城池不到八百步,敵軍的大弩就要射箭了,大家注意些!”

 喊聲此起彼伏,那是各船上的將領在督促部下小心,山南的逆賊據說有一種射程很遠的大弩,射程大概在七八百步距離以上,並且威力不小。

 黃三有些擔心,可擔心沒用,戰船既然要逼近懸瓠,就要承受守軍的各種攻擊,六七百步距離開始有大弩射箭,到了二、三百步距離就有投石機拋射石塊和轟天雷。

 他見識過投石機的威力,這種高大的兵器不需要人力牽動,能夠輕松的將重達數十斤的巨石投擲到二百步距離以外,若砸在樓船上,船隻怕是當場就要沉沒。

 船要是沉沒,會游泳的還能漂在水面上遊回去,而那些不會水的就完蛋了。

 黃三不想淹死,所以他在心中祈禱自己所乘樓船不要被擊中,但看看左右密密麻麻的戰船,他覺得自己應當不會那麽倒霉。

 水面上那麽多戰船,真要是自己所在的船隻被砸中,那就隻能怪命不好了。

 正走神間,樓船已經向前行駛了一段距離,黃三和同袍們瞪大眼睛看著前方,就等著城中守軍用大弩發射巨箭,一旦有巨箭向自己竄來,能躲就趕緊躲。

 然而隨著船隻的繼續前進,城中並未有動靜,但黃三可沒有掉以輕心,他認為對方是故意放近了才射箭。

 正如平日戲射一般,箭靶可以擺在一百步甚至一百二十步外,但這種距離上箭矢的殺傷力很低,隻有在七十五步左右,一支箭才能有效射傷一名身著o襠鎧的人。

 到了五十步距離,o襠鎧已經不好使了,到了三十步距離,o襠鎧根本就擋不住箭矢,黃三以此類推,覺得城中守軍怕是要等官軍戰船靠近到三百步距離才用大弩射箭。

 這時候雙方距離近,樓船船體龐大,城頭大弩不容易射歪,若敵軍發射燃燒的火矢,還能將樓船點著。

 為了防備火攻,每艘樓船都備有大量水桶和水囊,短時間內可以滅火或者阻止火勢蔓延,足以撐到船只靠近城牆,但在那之前有多少士兵會陣亡,完全看命。

 黃三覺得自己命很硬,所以有信心活下來,隻是隨著時間流逝,他愈發覺得奇怪,因為己方船隻已經逼近至不到四百步距離,怎麽城頭還沒有動靜?

 號角聲起,夾雜在大船間隙裡的快船,紛紛向前突進,船上士兵奮力劃棹,使得船隻速度明顯加快,滿載轟天雷向前方城牆逼近。

 他們是作為全軍先鋒突前,一來是吸引懸瓠守軍的攻擊,二來是進抵城牆下引爆轟天雷,盡可能破壞城牆。

 敵軍若是用投石機、大弩攻擊這些快船,那麽就沒多少機會攻擊大船。

 大弩和投石機的攻擊速度緩慢,第一輪進攻之後到第二輪進攻開始之前,會有一個不短的準備期,而官軍樓船便可以借機衝向城牆,放下先登死士攻城。

 若敵軍攻擊速度緩慢的樓船,那麽快船可以短時間內衝到城牆下,引爆轟天雷,同樣可以造成巨大麻煩,如此一快一慢相互配合,加上四面八方同時圍攻城池,黃三覺得今日官軍說不定能破城。

 正想著如何殺敵立功,卻見甲板前方騷動起來,許多人指著懸瓠城方向說著什麽,黃三舉目望去,憑借良好的視力發現前方水域出現了十余艘小船。

 那是懸瓠逆賊放出來的小船,在水面上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做什麽,似乎是想要繞著城池轉圈,但這個時候轉圈能有什麽用?

 官軍這麽多戰船,一擁而上都能把你們撞沉了!

 那十幾艘小船鬼鬼祟祟在城外轉來轉去,也許是見著來犯之敵氣勢洶洶,沒多久便掉頭往城牆方向駛去,黃三眼力很好,看得清楚:那些船是躲到城牆外的高壘後面去了。

 這些高壘,擋住了城牆和城門,現如今就如同一座座小島,散布在懸瓠城牆外側,黃三估算了高壘之間的距離,覺得己方樓船怕是不好接近城牆,極有可能就是在高壘處放下跳板,讓先登死士上去。

 高壘上有奇怪的戰棚,看樣子似乎也有人據守,想來等下會爆發一場血戰,而黃三對官軍有信心,對自己也有信心,有信心在與敵軍弓箭手的對射中活下來。

 從四面八方逼近懸瓠的戰船繼續前進,而衝在前面的快船已經和身後的樓船拉開了超過百步距離,離懸瓠城牆不過二百步,而距離還在快速縮短。

 這些滿載轟天雷的快船悍然無畏向前衝,眼見著距離已經縮短到一百多步而城頭依舊沒有動靜,黃三覺得有些蹊蹺,隨後他看見快船們忽然停止不動,似乎被水中什麽東西給擋住了。

 也許是逆賊在城牆外圍樹了幾圈木樁,擋住了快船使其無法前進,可除非樹起的木樁明顯高出水面,不然如何能擋得住小船?

 水很深,木樁要在水面露頭就得很長,隻要拿鉤拒頂住露出水面那一截用力推,就能很輕松將其推歪,將兩根木樁向左右推歪,狹長的快船就能繼續前進。

 所以這些快船在那裡發什麽呆?

 黃三有些想不明白,但更快愈發迷惑起來:己方的快船們不知何故紛紛向後移動,似乎是船上棹手在反向劃船,要向來時的方向逃跑。

 微風吹拂,黃三聞到些許刺鼻的氣味,那氣味他從未聞過,也不知是何物體散發出來的氣味,而前方水面上,可以看見漂著一層黑色液體。

 陽光照耀下,渾黃的水面上,這一層液體閃爍著些許五彩斑斕,如同一條長長的緞帶,將懸瓠城圍了起來,厚度大約有三、四十步。

 官軍的快船似乎正在逃離這條“緞帶”所在的水面。

 樓船們已經逼近這條緞帶,船上大弩做好準備,即將對懸瓠城頭髮射火矢,而就在這時,懸瓠城頭忽然亮起些許火光,似乎是有弓箭手準備射火矢。

 就那麽幾個人射火矢有何用?

 黃三看著城頭上幾隻火矢飛出,正疑惑間,那些火矢落在水面上,竟然引燃了浮在渾黃水面上的那層液體。

 原本閃爍著些許五彩斑斕的“緞帶”,瞬間燒成了一條“火焰緞帶”,如同一堵火牆般擋在官軍船隻前面,黃三沒想到水竟然能燒,眼睜睜看著那些倒退離開的快船接連被點燃。

 然後就是劇烈的爆炸。

 那是快船所載轟天雷被點燃、引爆。

 爆炸聲起此彼伏,快船上的士兵即便投水逃生也擺脫不了厄運,要麽消失在黑煙之中,要麽在燃燒的水面上嚎叫,樓船上的官軍將士見著此情此景,不由得目瞪口呆。

 有見多識廣的將領高聲呼喊著“水面有火油”,指揮棹手反方向劃船,試圖讓船隻停下,然後以船尾做船頭撤離,然而四面八方湧向懸瓠的戰船不計其數,急切之間哪裡能靈活應變。

 樓船船身沉重,好不容易提起速度向懸瓠前進,哪裡是說停就能停的,而那些衝在前方的快船,其中許多已經駛入火油漂浮的水面,大火一起,瞬間被點燃。

 懸瓠城外圍水域,無論哪個方向上,大小船隻都亂成一團,紛紛想辦法撤退,以免被水面上燃燒的大火波及,而就在此時,懸瓠城頭響起號角聲。

 城中早已準備就緒的大弩和投石機,向著在水面上打轉、如同固定靶的敵軍戰船發動攻擊,火矢如蝗,巨石如雨。

 。。。。。。

 水在燒,戰船也在燒,懸瓠四周的水面,此時已經化作火海,一座座高大的樓船,要麽被巨石砸沉,要麽被火油彈點燃,化作壯觀的火炬,在水面上熊熊燃燒。

 無數人在火海裡哀嚎著,無助的投水,無助的被點燃,無助的死去,無助的化作一具具焦黑浮屍。

 不久之前出發時視死如歸的豪情壯志,此時已經化為烏有,無論是會水的還是不會水的,在燃燒成火海的水面上都無法幸免,而近在咫尺的懸瓠城頭,守軍麽看著眼前情景默不作聲。

 敵軍來襲,氣勢洶洶,結果還沒碰到懸瓠城牆,大小戰船連帶著船上不計其數的士兵就葬身火海,作為守城一方,他們應該歡呼,但看著如此慘狀,許多人都深受震撼。

 油能浮在水面上,火油也可以,但沒人想過浮在水面上的火油,燒起來竟然有如此威勢,將心比心,若是自己此時攻城,而守城之敵使出如此招數,那可是會死得很慘的。

 城上將士看得清楚,許多敵兵浮在水面上掙扎,本來不會溺斃,卻被漂在水面上燃燒的火油引燃,在水面上被燒就隻能潛入水中滅火,可人在水中又能憋氣憋多久?

 還是得把頭露出水面換氣,然而一冒頭就會被燃燒的火油沾上,燒得夠嗆,如此折騰幾下,不被燒死也沒力氣折騰了,就這麽活活被折磨死。

 如此慘劇發生在敵人身上,沒有人高聲喝彩叫好,因為這場景太滲人了,而己方之前派船傾倒在水面上的火油,聞氣味可知和尋常火油不同。

 這到底是什麽火油?燒起來火那麽旺?還那麽耐燒?

 唯一能做出回答的人,是西陽王宇文溫,不過此時他沒心情給將領們科普什麽是“精製火油”,而是靜靜看著面前火海,不發一言。

 昔年,諸葛丞相火燒藤甲兵,感歎此舉殺生太過會折壽,宇文溫此時倒不是在意會折壽,而是覺得心在滴血:水在燒,他的錢袋也在燒。

 他辛辛苦苦攢了許多年的石油粗提物,今天揮霍了一把,為了施展“水在燒”退敵,如今已經消耗大半,如果換成銅錢,那可是十余萬貫的價值。

 這年頭人們把石油叫做“石脂”, 黃州不產石脂,宇文溫是花重金從江南奸商手裡收購石脂,交趾、林邑國等地區歷來有石脂作為特產外銷,建康城裡許多有錢人拿來當火油照明,所以宇文溫才買得到。

 辛辛苦苦攢了許多年的“精華”,如今一朝釋放,宇文溫如同完成了一次生理上的精華釋放,開始進入“賢者”狀態,因為心痛錢袋,大腦一片空白。

 軌道炮、錨雷很拉風,但對火藥的消耗也很大,精製火油也很猛,奈何存貨吃緊,用一桶少一桶,宇文溫手上剩下的精製火油,已經玩不起第二次“水在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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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向城外北面營寨,宇文溫摸了摸頷下小胡須,心中浮想聯翩。

 輸得那麽慘,還想水攻麽?乾脆點,你把水退了,咱倆來個填人命攻防戰如何?

 你不是兵多麽?來互相傷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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