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三月初一上午,通州城外的一處矮土包上。 看到通州城外視線所及之處一片空空蕩蕩,疑惑的沐天澤跟馬紅纓要來他的單筒望遠鏡仔細觀察起來,因為塘報上說通州城外有數萬邊軍,難不成他們已經將通州城收復了?沐天澤欣喜的想到。
然而當他終於在通州城牆背光的西北方看到數萬邊軍那連綿不斷的營地時,他情不自禁的罵道:“我日,這幫子人是來收復通州的?”
通州的西北方向就是北京城,幾萬人龜縮在那裡,就是個傻子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沐天澤晦氣的想看來天下還真沒誰是傻子,這幫人也是在等女真人自己主動撤走,看來這大明朝的軍功還真是不好混,那就只能靠實打實的硬拚了。
而此時的通州城內,後金貝勒阿巴泰正在一處勳貴莊園裡飲酒作樂,懷中左擁右抱著兩個嬌媚的藝妓。
忽然他貼身的包衣奴才闖了進來,跪地稟告道:“貝勒爺,額駙求見。”
“他來幹什麽?不見!”聽到這包衣奴才的話,阿巴泰推開兩名藝妓惱怒的道。
包衣奴才回答道:“額駙說他有緊急軍情要同貝勒爺您商量。”
“真他媽掃興,你們都出去。讓他進來吧。”阿巴泰粗魯的將兩名藝妓踹翻道一旁,讓包衣奴才去叫額駙也就是他的女婿李永芳進來。
“喳!”
李永芳進來看到滿臉酡紅的阿巴泰後不經意的皺了皺眉,隨即又轉為平和。就如同阿巴泰看他不順眼一樣,他看阿巴泰也難受得緊。
李永芳是漢人,曾是大明朝撫順城的遊擊將軍,萬歷四十六年努兒哈赤誓師伐明攻克了撫順城,為保全一族老少的姓名他主動投降了,成為了第一個公開投降後金的明將,因此受到了努兒哈赤的極力籠絡,將七兒子阿巴泰的女兒下嫁給了他。
當時他以為這是天大的好事,以為憑借額駙的身份能夠成為後金貴族中的一員,那樣的話比之在明朝做一個小小的遊擊將軍將不啻天壤之別。然而不成想這阿巴泰居然是努兒哈赤諸子中地位最底下的一個,其母卑賤,他雖自幼跟隨努兒哈赤征戰卻居然連個貝勒都沒封上,麾下更是只有區區六個牛錄的屬民,也就隻比一般的甲喇額真強點,連個固山額真都不是。一直等到皇太極即位當了大汗,他才被封為了貝勒。
而且這阿巴泰極不會做人,都快四十的人了(比李永芳還小兩歲),就只知道騎馬射箭打仗,半點人情世故都不懂,還經常當眾發牢騷。
前年為了慶祝漠南蒙古首領歸順,皇太極舉辦了盛大的宴會,諸貝勒和蒙古科爾沁部喀爾喀部的王公貴族都有出席。如此重要的場合他卻拒不參加,還出言譏諷大汗處事不公,說他沒有像樣的衣服,僅有的一件皮裘也給兩個兒子作了衣裳,惹得皇太極在蒙古人面前大失顏面,宴會後召集了諸貝勒聲討他的罪行。
從那之後,他在後金的日子就越發艱難了,去年攻打朝鮮的時候更是被大貝勒阿敏公開辱罵,要不是大汗皇太極對他極為器重,他現在沒準都被那些包衣奴才們欺負死了。而這一切全都是拜他面前的這老丈人阿巴泰所賜。
“阿瑪,明軍又來了四萬援軍。”李永芳迅速平複了思緒,向阿巴泰稟報最新軍情。
阿巴泰渾不在意輕蔑的道:“哦,來就來吧,就那些明軍的熊樣,諒他們也不敢主動攻打通州城。”
李永芳淡淡的說道:“這次前來支援的是重慶總兵秦良玉和她的白杆兵。
” “什麽?”阿巴泰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李永芳退後兩步,臉色平靜面無表情,仿佛壓根就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看到。
“沒事,那個老娘們也就仗著那些長杆子,其實並沒多厲害。”阿巴泰色厲內苒的道。
“阿瑪,我的意見還是要及時向大汗說明通州這邊的變化,必要時好請求支援。”李永芳說出了他的處理意見。
“大汗不是把駐守通州的差事都交給你了嗎?你自己看著辦吧,不要總是來煩我了,滾吧。”阿巴泰越說越氣,最後還是忍不住罵道。
等李永芳一臉平靜的躬身告辭後,他‘呸’的朝著李永芳的背影啐了一口,罵道:“狗腿子!”
通州城外西南方向,在此扎下了營寨的沐天澤跟秦良玉等人正在商議作戰方案。
“這幫邊軍就這麽在這耗著是個什麽意思?”白展翼疑惑的首先開口問道。
劉文遠給他解釋道:“他們是被女真人給打怕了。”
一旁了解情況的秦翼明反駁道:“主要不是怕不怕,這些趕來支援的邊軍壓根就沒接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沒準手上的槍還是最近才從家裡翻出來的。”秦翼明和坐他下首的秦拱明是秦良玉的娘家侄子,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少年時他曾經隨秦良玉北上,了解一些邊軍的情況。
馬祥麟附和道:“是啊,又不給發糧餉,誰也不敢讓他們真的打啊,沒準一上戰場他們就又撒丫子跑了。”
“這樣的話確實也怪不得他們。”戚定國感慨的道。
沐天澤忍不住出言打斷了他們:“行了,我們來這兒不是給別人開脫的,現在的形勢很明顯,女真人這一兩個月肯定是要撤回關外的,他們現在佔領了永平四城,那通州就必然不會繼續堅守,畢竟主力後移通州對他們而言已經是一個孤城了。”
秦良玉讚同道:“小侯爺說得對,擺在我們面前的無非是兩條路,一是包圍通州,逼城內東虜守軍出門決戰。二是繞過通州城,去攻打永平,設法和關門的守軍取得聯系,裡應外合,圍剿東虜。”
“繞後攻打永平?秦將軍這太危險了,在下認為不妥。一旦我們不能和關門守軍形成夾擊態勢,那麽我們就會面臨腹背受敵的窘境了。”聽了秦良玉的建議後,戚定國出言反對道。
“姑姑,我同意戚將軍的意見,如今京東的戰略態勢不支持我們用險,還是先打通州吧。劉叔叔,打探到通州的守將是誰了嗎?”沐天澤出言決定道,秦良玉點頭認可了他的意見。
“是李永芳。”一旁的秦翼明插嘴道。
“怎麽?漢人?”沐天澤搭上劉文遠的肩湊近秦翼明疑惑的問道。
“嗯,他原本是撫順遊擊,投降了東虜,作了叛臣,如今在東虜作了總兵官,頗受器重。”秦翼明正色回答。
“這樣啊?”沐天澤若有所思的點頭,然後起身拍拍有些發僵的手笑道:
“不管怎麽樣先埋鍋做飯,讓士兵們先吃好了再說,等養足了精神咱再乾他娘的,也讓那些邊軍們見識見識我們西南雲貴川兒郎的血性!”
沐天澤這一番話也算是緩解了一番營帳裡尷尬的氣氛,眾人不由紛紛點頭,沐天澤的話雖糙,但卻是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會議散後,沐天澤找到蘇大成吩咐道:“大成,等會兒吃了飯你去給我找三百個嗓門大的官話說的好的兄弟們過來,我有用。”
“知道了,少爺。”
雲貴川聯軍反常的安營扎寨舉動引起了邊軍的注意,不一會就有幾位軍鎮將領前來拜見,都是附近各地的總兵。沐天澤才沒功夫搭理他們,鑽進營帳裡倒頭就睡。
睡了不到一個時辰,沐天澤精神抖擻的爬了起來,這一路上苦練內家拳使得他現在力氣大漲,神清氣爽,精力也十分充沛,稍微小睡一覺就又龍精虎猛了。
吃完飯,除了值守的其他士兵們都被趕回了帳篷裡歇息,畢竟一路晝夜行軍實在太消耗精力了,不讓他們緩緩不行。
不一會兒,蘇大成領了三百個身材各異的士兵來到沐天澤的營帳前,他們都是沐府私軍裡公認的大嗓門。
“好,待會你們就跟我到通州城牆底下罵街,我說一句你們就跟著說一句,要使勁喊,喊整齊,要是能把裡面的人給罵出來,我一人賞你們二兩銀子。”沐天澤吩咐道。
“謝少爺!”三百人齊聲高喊,聲震雲霄。
“行,就這麽喊,不錯。”沐天澤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耳朵稱讚道。
這三百罵手頓時喜笑顏開。
沐天澤和一隊騎兵馱著這三百罵手在距離通州城二裡開外的地方站定,也是天公作美,正好晌午開始刮起了西北風。
於是沐天澤念一句一眾罵手就齊聲高喊一句的在通州城下罵開了街:
“李永芳,你個認賊作父的狗東西,給你家爺爺我滾出來,別縮在城裡當縮頭烏龜。”
“有你這樣的鱉孫,爺爺我真是感到丟臉。是不是因為你的那些韃子主子跑了,你不敢出來見你爺爺我呀?”
“聽說你還娶了個女韃子做媳婦,嘖嘖嘖,你可真給爺爺長臉,聽說你那韃子媳婦升高八尺,膀大腰圓,腿比樹還粗,臉比豬還肥, 你是怎麽和她洞房的呀,是不是把眼蒙上了?你那韃子老丈人能跟你乾嗎?”
“李永芳我孫子啊,你快出來給爺爺瞅瞅,看你瘦沒瘦?要是等過兩年你精盡人亡了,爺爺可就瞅不著你了,快滾出來吧!”
“皇太極那韃子頭也是的,怎麽能讓你殿後呢?這不是不信任你嗎?看來他們還是沒把你當自己人啊?要不然你滾出來給爺爺磕幾百個響頭,爺爺還讓你會來,怎麽樣啊?”
…………
沐天澤是越罵越起勁,他前面這一百多罵手也是越罵越興奮,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漸漸的把周邊的邊軍都吸引了過來看熱鬧,聽到陰損處,這些粗魯的邊軍也配合著發出了陣陣哄笑聲。
馬紅纓跟著秦良玉戚定國等人也被吸引了出來,聽那群士兵罵的越來越粗俗不堪,馬紅纓鄒起了眉頭跟秦良玉告狀道:“娘,你看這小屁孩,齷齪下流!不是個好東西!”
秦良玉但笑不語。
戚定國卻感歎道:“小侯爺這招雖陰損,但不失為絕妙好計,一箭雙雕啊!”
馬氏兄妹偷偷一齊撇了撇嘴,對戚定國的話不以為然。
就在沐天澤絞盡腦汁還要想些更惡毒的話語來咒罵的時候,突然通州城西門大開,從中縱出數百女真騎兵來,當先一個帽插翎羽身披銀甲臉側有疤的中年人一箭射來,嘴裡怒喝道:
“你們這些豬狗一樣的漢人,我阿巴泰要殺光你們,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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