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沐天澤慣常起了個大早,往常他都是快意樓裡第一個起的,但如今滿院子都是人,幾個剛剛起身換班的武定兵正興致勃勃的看葛三山晨練,沐天澤也在台階上看到了,這葛三山打的居然就是後世流行的太極拳,不禁有些興趣缺缺。正當他準備做幾個伸展動作的時候,葛三山卻停止了打拳,走到了他的面前,淡淡的問道:“二少爺,你要和白展翼那小子學武?” “唉,老爺子,你就叫我天澤吧,別叫什麽二少爺了,昨天我都聽見你叫我臭小子了,今天就又叫二少爺,我看啊還是免了吧,我這小心髒啊受不了。”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憊懶,我問你是不是要和姓白的那小子學武,你扯那些沒用的幹什麽?”
“是啊,你看我這身子這麽弱,不學武怎麽行?怎麽?”
“跟他能學到什麽?剛剛看到老夫打的拳了?怎麽樣?想不想學?”
“太極拳啊?不學!軟綿綿的。”
“什麽?你個臭小子,你懂個什麽?竟敢說我這拳綿軟?來,我讓你見識見識!”
葛三山來到場中,招呼看熱鬧的武定兵攻擊他,那些武定兵哪敢,都搖頭擺手的後退誰也不敢上,要是不小心傷到這老頭那他們可擔待不起,葛三山看他們畏畏縮縮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正巧蘇廷芳和白展翼跑來湊熱鬧,葛三山連忙喝道:“來,你們兩個小子來跟老夫過幾招!”
“不乾不乾,跟你打沒意思。”白展翼連連擺手也不願意跟他打。
“由不得你!”葛三山一個搶步當頭炮拳就衝著白展翼的胸膛去了,白展翼沒防備這老頭說打就打,隻好招架起來,葛三山得理不饒人繼續搶功,白展翼也激起了火氣,二人你來我往在庭院裡打了起來。
眨眼間就成了這幅局面,沐天澤他們這些圍觀的人都驚呆了。此時再看葛三山打的太極拳哪裡還有剛剛慢悠悠軟綿綿的感覺,招式分明不錯,但是又快又狠,給人以剛猛絕倫的感覺。
沐天澤看不懂隻好問一旁的蘇廷芳:“蘇叔叔,葛老爺子打的真是太極拳?”
“是的,少爺,葛師傅這內家拳可是習自張三豐的拳譜,後來他又親上武當交流切磋,可謂是一代宗師了,年近古稀出拳仍這般剛猛實在讓人驚歎。”
“好像是很厲害。”沐天澤不由的點頭道。
此時二人已打了將近一刻鍾了,出拳漸漸慢了下來,白展翼使得乃是太祖長拳,走的也是大開大合的剛猛路線,二人體力消耗甚快,突然葛三山一拳捶出,白展翼似乎無力格擋被狠狠打中,在地上翻了好幾個跟頭,落在了場外。
“老子用你放水?混小子,站起來接著打過!”葛三山大汗淋漓渾身冒著白氣,雖然贏了,但是他一點也不高興,冷著臉衝白展翼呵斥道。
白展翼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來,瞪著牛眼喝道:“我為什麽要跟你打?我說大清早的葛老頭你哪來的那麽大火氣?”
沐天澤趕忙跑上前去,拽住葛三山的衣袖,哄他道:“來,老爺子,消消氣,都是小子的不是,小子給你賠罪了。夏荷,快給老爺子端杯茶上來。老爺子,都怪我有眼無珠,您給我上了一課,我決定跟您學拳了。”
“現在想學啦?”
“嗯啊!”沐天澤使勁點頭。
“晚了,老子不教了!你就跟白展翼那混小子學他那狗屁長拳去吧。”
“嘿,老頭,我老白招你惹你了?你還沒完沒了了。
” “唉唉唉,別吵,老爺子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子一回?咱們可是親人啊,對不對?”
“哼!”
“好了,不說話我就當你不生氣了,師傅在上受徒弟一拜。”沐天澤當即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這就完了?”
“嗯?”
“混小子,跟你爹一個德行!”葛三山說完氣哼哼的走了。搞得沐天澤疑惑不解,唯有苦笑。
東方既白,沐天澤叫醒沐天波,兩兄弟在一眾武定騎兵和止戈堂武者的護衛下前往節義殿參加朝奠。
沐天澤沒打算封鎖他昨晚遇刺的消息,在靈堂拜祭的過程中讓沐天波配合著他對著沐啟元的神主牌哭訴道:“爹爹,您就這麽走了,留下我們兄弟幾個任人宰割啊,昨天晚上兒子在府裡被人刺殺,差點就要去見您了,爹爹,兒子害怕,兒子在自己家裡都不得安寧,你要兒子今後可怎麽活啊,爹啊,嗚嗚……”兄弟兩人這一通哭訴把所有宗親族老都給驚呆了。夫人陳氏和焦氏跑過來將兩兄弟抱在懷裡痛哭出聲。
陳氏激動地抬起頭對著人群咒罵道:“是哪個殺千刀的刺殺我兒,我陳玉香和他不死不休,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我咒他全家不得好死。”陳氏心疼兒子,口不擇言,形如市井潑婦。
族老宗親們只顧著驚駭了,對於陳氏的攪鬧全當沒看見,而且他們之中大多心懷鬼胎,怎會在這時出頭。而太夫人宋氏也是站在一旁反常的一言不發,眼看不是了局,最後族老中最德高望重的四老太爺沐昌祥站了出來,勸道:“兩位夫人,不要哭啦,有什麽事也得等朝奠完了再說啊。”
“完了再說?我找誰說?我兒昨晚上差點被人害了,我這當娘的現在才知道,明擺著有人從中作梗!我告訴你們,別打那些沒用的小算盤,誰若想害我兒,我定讓他全家死光!”陳氏淚眼婆娑的抬頭掃視眾人惡狠狠的說道。
沐昌祥沒想到陳氏居然如此潑辣,有些手足無措,但還是努力的圓場道:“你……你這婦人怎能如此說話?在這裡的都是沐氏一族,誰會想害天波他們?這不是自掘墳墓嗎?”
“娘,您別著急,讓兒子跟他們說。”沐天澤握住陳氏的手輕聲道。
“哦,兒子你要對付他們?好,娘給你撐腰。”陳氏看看站在沐天澤一側的那些全副武裝的精悍武卒,再看沐天澤堅定的神情,又驚又喜的道。
沐天澤衝著陳氏和始終默默垂淚的焦氏點了點頭,站起身平靜的開口道:“諸位宗親族老,今天當著我爹的神位,我也不說虛言,其實,刺客是誰我們兄弟根本就不在乎,我們也沒有一定追究到底的意思,所以請大家盡可放心,不必搞得人心惶惶。”
沐天澤此話一出頓時引起靈堂裡眾人的交頭接耳,望著神位前侃侃而談的沐天澤的小小身軀,驚疑不定。沐天澤偏頭看向白展翼,白展翼點點頭會意,上前兩步大喝道:“肅靜!”。
粗豪渾厚的大嗓門夾雜著甲胄和腰刀的撞擊聲,頓時讓眾人心下凜然,靈堂裡迅速恢復了安靜。
沐天澤清了清喉嚨,繼續道:“一筆寫不出倆沐字,在座的都是我們兄弟的親人,我們都還小,很多方面還要仰仗諸位親人的幫助。如今沐府最要緊的事就是我爹的喪事,讓我爹入土為安是我們做兒子的必須的孝道,所以,無論是誰派了刺客想要殺我兄弟,為了整個沐氏一族考慮,我們決定不再追究。”
“但是不追究不意味著就這麽算了!我兄沐天波是未來的黔國公,在自己的府邸裡被人暗殺,傳出去恐怕會讓人恥笑,所以為了沐氏一族的臉面必須要有人對此事負責,我們兄弟的意思是管理府內莊兵護衛的統領和管理府內奴仆家丁的管家難辭其咎,四老太爺和各位親人以為如何呢?”沐天澤說完微微笑著掃視眾人,除了沐昌祥和宋氏還有一旁冷著臉的宋英顯和阮四維再沒有人敢於和他對視紛紛低下了頭,這讓沐天澤心中一陣暗爽,體會到了手握兵權帶來的威勢和快感。
“嗯,是這麽個理,他們確實要承擔責任。”沐昌祥點頭。
沐天澤衝沐昌祥微微點頭, 然後轉向冷然立於神位西側的宋氏,死死地盯著她,眼裡莫名的有光閃過:“祖母大人覺得呢?”
“天澤聰慧,說的極是,就依你說的辦。”宋氏淡淡的開口,面上不見一絲表情,有如石雕。沐天澤敏銳的發覺立於宗親之後的宋英顯和宋氏身後仆從中的阮四維聽到宋氏的話後臉色瞬間大變,頓時心下暢快的很。
“謝祖母大人,不過念在他們服務沐府這麽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對他們的處罰就不要太重了,隻是我們兄弟的護衛工作和日常的衣食就不能再交給他們了,我們打算由武定回來的家將蘇廷芳和白展翼負責我們的安全護衛,還有把在瀾滄衛鎮守的劉文遠方元成兩位統領也召回來,我沐府四大家將的忠誠還是毋庸置疑的。若能如此安排,我想刺殺的事那也就到此為止了,請大家定奪。”沐天澤自信的說完,他不怕宋氏不答應,畢竟這次他遇刺的消息被有意封鎖證據確鑿,他雖重重挑破卻又輕輕放下,宋氏他們沒有傷筋動骨,也就不會狗急跳牆,而且這許多宗親族老也莫不希望淡化此事,他們會幫他如願的。
“太夫人,天澤這孩子說的有道理啊,當然眼下沐府是你管家,你說呢?”果然,沐昌祥希望趕緊化解此事,他身後的一乾宗親族老也紛紛附和。
“天澤小小年紀就想的這麽周全,我這當祖母的自然不會不允。”宋氏平靜的應允道。
“好啦,既然事情都解決了,那就趕快繼續朝奠吧,再遲恐怕會不吉利啊。”沐昌祥催促祝官和執事官們繼續主持朝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