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元年九月初三,柳營別院快意樓。 “夏荷,你是怎麽到府裡來的?”調養了十多日後夏荷身上的傷總算好利索了,這期間沐天澤沒事就給她講天龍八部解悶,還偷偷給她安排了一些肉食補充營養,算得上是悉心照料,把夏荷搞得是又惶恐又歡喜,心裡對沐天澤更加的死心塌地。這天沐天澤又給自己放了假沒去訓練,看到白寶寶陪夏荷聊天時一時好奇突然問道。
“我爹我娘交不起公家的田賦地租,就把我送進了府裡。”夏荷淡然地說道,對於兒時的悲慘遭遇似乎全然無感。
“哦,那你家裡人呢?”沐天澤能從夏荷平靜說出被賣事實的語氣裡感受到她內心的複雜情緒,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問道,他想要更加全面的了解夏荷,了解大明朝的百姓生活。
“我爹娘現在是府裡田莊上的莊戶。”
“這樣啊,你肯定不姓夏的,那你原本姓什麽?”
“姓白。”
“名字呢?”
“小時候爹娘就叫我丫頭。”
“那以後就叫你白夏荷!白夏荷?!你和寶寶姐還有白叔是本家啊。”沐天澤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笑著說道。
“少爺不要亂說,白統領和寶姐姐是什麽樣的人物?我一個小丫鬟怎麽敢稱是他們的本家?少爺你不要鬧了。”夏荷卻絲毫不覺得好笑,惶急的製止沐天澤的胡言亂語,生怕一旁的白寶寶生氣,不時地看她的臉色。
然而聽了夏荷的話,沐天澤絲毫不收斂,一挑眉,繼續的胡言亂語大放厥詞:“有什麽不敢的?你可是我的貼身侍女!改天我還要讓白叔叔認你做義女呢。寶姐姐,你和夏荷關系這麽好,讓她做你妹妹怎麽樣?”
白寶寶不看沐天澤,握住夏荷的手微笑著道:“好啊,我早就想有個妹妹呢,夏荷,沒想到你也姓白,我們真的很有緣分。”
“寶姐姐,你不要聽少爺亂講!我能和寶姐姐成為朋友已經十分不可思議了,我真的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夏荷急的快要哭出來了。
見夏荷推脫,白寶寶一臉失落的問道:“夏荷,你不願意和我成為姐妹嗎?”
“不是的,寶姐姐,我……”夏荷根本不知道怎麽解釋,最後流出了眼淚。
白寶寶見了俯身抱住夏荷也哭了:“夏荷妹妹,姐姐讓你為難了,對不起。”
沐天澤在一旁傻眼了,完全想不到他一番半真半假的玩笑話竟然挑起了她們的眼淚,他趕忙圓場道:“好了好了,咱們不鬧了,收不收義女得由白叔叔說了算,咱們不說這個了。哎呀,你們怎麽還哭上了,快別哭了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元朝的影響,大明尤其是武將家特別流行收螟蛉義子,沐家先祖沐英就是太祖朱元璋眾多養子中的一個,而沐府的家丁中也多有被沐家各代家主收作養子義子者,以這種方式維系他們的忠誠。像嚴嵩劉瑾魏忠賢等權奸更是孝子賢孫無數,沐天澤實在想不到這麽尋常的一件事,夏荷居然這麽大反應。
“少爺都怨你!”夏荷委屈的道。
沐天澤也是沒法,實在搞不懂這些小女孩是怎麽想的,只能把錯都攬在身上:“怨我怨我,夏荷你也是,不就是義女嗎?多平常的一件事啊,你看……”
“少爺你還說?”夏荷嗔道。
沐天澤趕緊打住:“不說了,不說了。唉,咱們說回剛剛那話題好了,對了夏荷我怎麽都沒見過你回家啊?這些天你家人也沒來看你嗎?你想不想家?我們去你家玩吧!”沐天澤試圖轉換話題,
但是接連問的幾個問題都覺得不妥,他暗恨自己嘴笨,最後隻好說了一句只有真正的小孩才說的‘去你家玩’。 “沒有夫人和管家的令,我們這些侍女是不能夠私自出府的,擅自出府的話要被打板子的。家裡也一樣,我爹娘也離不開莊子的,所以他們不能來看我。”夏荷看似說的輕描淡寫,但是沐天澤還是能感覺到她的失落,哪個孩子會不想自己的父母呢?
“哦,這樣啊。”沐天澤剛剛也就是隨便一說,但是看到夏荷這麽難過他決心一定要帶夏荷回家看看她的父母:“夏荷,你領我去你家看看吧。”
“少爺,我家在城外的田莊上,離得很遠的。”夏荷有點為難的道,但是沐天澤還是看到了她剛剛抬頭時那驚喜和希冀的表情。
“沒事兒,就當鍛煉了,好了,別囉嗦了,快點咱們出發。寶姐姐,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沐天澤顯得興致勃勃。
“嗯。”白寶寶點頭答應。
“少爺,出府的話咱們要和夫人和管家稟報的。”夏荷在一旁提醒。
“嗯,我去和母親說。”沐天澤信心滿滿的道,他自認為應對陳氏他已頗有心得。
果然三言兩語一番撒嬌耍賴,陳氏無奈同意了沐天澤的請求,但是沐天澤本來只打算帶蘇大成等幾個親衛出門的,然而陳氏卻把葛天雄和他的止戈堂師兄弟們找了來護送他。
於是,沐天澤在接近一個連的武者護送下浩浩蕩蕩的出了柳營別院。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府,擁抱著這個世界秋日湛藍高遠的天空,呼吸著新鮮乾淨的空氣,感受著這廣闊天地微風徐徐鬱鬱蔥蔥,他的心情真的不要太好。
雖然坐在馬車上有些顛簸,但是還是別有趣味的。這裡沒有霧霾,沒有高樓大廈,偌大的昆明城幾乎盡收眼底,標志性的建築一目了然,有種天高雲淡的感覺,然而這並不是說昆明城清冷荒僻,實際上作為雲南省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昆明城還是很繁華熱鬧的,沿街叫賣的小商小販很多,因而街道就難免髒亂了一點。
很快一行車馬就出了城,對比前世看到的古城牆,沐天澤只能說昆明城的城牆不是很高,也就四五米高的樣子,不過對於雲南這個地形複雜漢土雜居的省份而言,想必這樣的城牆已經很夠使了。
田莊就在滇池邊上,是朝廷欽賜的勳莊,是雲南最為肥厚的沃土,而且還是不用上交賦稅的。不過,沐天澤可不關心這些,他是出來探親和遊玩的。當然,都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沐天澤心想他這也算是深入基層,從細微處下功夫吧。有了田間地頭第一手的民生資料,以後看誰敢在這方面糊弄他,沐天澤得瑟的想。
進入田莊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了,沐天澤阻止了蘇大成和楊德寶二人準備通報管莊的舉動。沐天澤帶著人徑自在莊子裡亂晃了一通,然而發現沒有什麽人,好不容易逮著一個人,一問才知,現在正是秋耕的時候,莊戶們都在外面的水田裡。夏荷的父母自然也在其中,於是征求夏荷意見後,沐天澤決定先不急著去夏荷家,而是先去田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