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場蘇家小院,聽到夏荷被賣入妓院消息的白寶寶頃刻淚如珠簾,她當即就要去找父親白展翼,希望他能出手相救,但是被趙氏攔下了,並告知她沐天澤已經派兵救援的消息。白寶寶大舒了一口氣,這些時日的接觸,讓她對沐天澤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信任,總覺得沐天澤無所不能,世間似乎沒有什麽事情能難倒他。 這些時日每次她跟沐天澤在一起時,白展翼都會出言打趣,說一些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笑話,有時候還會直接當著她的面問沐天澤喜不喜歡她,弄得她每次都要嬌羞跑走。
她心裡知道,爹爹是希望她最終能嫁給二少爺的,那些笑話其實並不是笑話,只是她不知道二少爺的心意究竟如何。她今年十四了,過了年行了及笄禮就該嫁人了,雖然女子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並不能隨自己心意,她是早就知道的,但是深心裡她有時也想要是能真的如爹爹所說嫁給二少爺就好了。
每當想到這些她都會輕啐自己一口。然而畢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她還是會經常不經意的胡思亂想,她是極喜歡聽二少爺講故事的,她和夏荷情同姐妹,夫人陳氏焦氏還有小姐湉湉待她也很親厚,要是能夠成為一家人,自是再幸福沒有了。
想到夏荷姐姐還在某處肮髒之地受苦,雖然深信沐天澤一定會把夏荷解救出來,但是她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她連忙跑回屋裡,跪在蕭氏打坐禮佛的蒲團上,雙手合十為夏荷虔誠的祈禱起來,希望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能保佑夏荷姐姐不受傷害。
此時的雲煙閣,中秋詩會已近尾聲,毫無疑問,魁首自是遠道而來的東林公子陳貞慧無疑,一眾學子也是心服口服,紛紛交口稱讚。
帷幔後,莫青衣穿著一身繡著煙雲圖案的絳紅禮服靜靜的等待著,亭亭玉立,眉如遠山,眸似秋水,清麗無雙。透過珠簾,她隱約能看到台上團團作揖的陳貞慧,也隱約能聽到身邊的姐妹們讚揚陳公子風流倜儻才華橫溢的言語。只是她仍然就那麽靜靜的俏立著,絲毫不為所動,如同一塊沒有煙火氣的清冷玉石。
只是她的心卻不像表面這般平靜無波,因為過了今晚她就要真正淪落紅塵了,自此要與人談笑,要撫琴娛人。要是運氣好些有人願為她出錢梳攏的話,她只需要陪笑一個人就夠了,最後還可能成為某位官宦的側室。但是這些卻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就只有一襲青衣,一盞孤燈,一卷書,一張琴而已,只是卻是奢望,今晚之後,一切都將不同。
然而她的心卻也不癢不痛,她早就已經認命了,對於她這種事注定無法逃脫,既然注定,她就不會多想了,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從父親被殺害家人盡皆被流放之日起,她就知道自己的一生注定了將是不幸的,能夠來到雲煙閣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她突然想到了小愛口中的那位沐府二公子,心湖微起漣漪,這世界又會有幾個肯為區區一位侍女出頭的人呢?更多的時候,那些自詡風流的文人雅士們將她們當做物品一般互相交換,不曾憐惜。她情不自禁的有些羨慕那個小愛口中的侍女。
玉帶河南岸的某一間簡陋的房屋裡,夏荷蜷成一團縮在床角瑟瑟發抖。這幾天從天堂到地獄的瞬間轉換使得她幾乎精神崩潰,身上的疼痛倒是無關緊要的了。
這些天每次做夢她都會夢到那個讓她感覺生活無比美好的小男孩,她的少爺,然後思緒紛繁。想起一開始離開父母進入沐府的時候,
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活要乾,規矩要記,還動不動就要挨老嬤嬤的打。後來跟了夫人,夫人人很好,就是規矩太多。 她還記得剛聽到夫人說要讓她跟去快意樓伺候少爺的時候,她還自己偷偷躲被窩裡哭了呢。因為姐妹們都說少爺性子殘暴的很,特別愛胡鬧,愛打人,有時候甚至特別荒唐。
結果還沒正式見著少爺呢,他就病倒了,連著高燒了三天三夜。而之前快意樓裡伺候的婢女閹奴還有老媽子全都被調走了,說是國公的喪事缺人手。那三天就她一個人伺候少爺,除了余三叔會來看看少爺之外,整個快意樓就只有她孤零零的一個人,陰森森的。那時候她沒事兒就偷偷地跟昏迷了的少爺說話,那時候覺得二少爺就跟她的弟弟一樣,雖然她告訴自己那只是癡心妄想罷了。
後來少爺終於醒了,他果然是有些荒唐呢,但是不愛打人,喜歡說些奇怪的話,而且少爺特別愛和她說話,甚至是只和她說話,都不理會後來的春蘭姐姐她們,為此她還偷偷的高興來著。而二少爺待她也越來越親厚,凡事都要帶著她,還讓她同桌吃飯。夏荷知道,春蘭姐姐她們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其實是很嫉妒她的。
尤其是少爺喜歡上看書後,常常看完了就會給她講些從沒聽到過的故事,因為天龍八部那個故事她和春蘭姐姐她們關系大為緩和,想想那些日子真開心啊,她那時候就心想要是能一輩子做少爺的侍女就好了,肯定幸福死了。
然而,這一切在阮管家派人把她抓走之後全都破滅了,她屁股上和大腿上的傷還沒好,這裡的那些惡人就要她今晚接客,一個滿臉橫肉的大叔還惡狠狠的威脅她,接客的時候不準哭。
夏荷知道,要是她的身子被人糟蹋了, 她就再也不能回到少爺身邊伺候少爺了。少爺會來救她嗎?夏荷有時候會充滿希望的想,但是很快就又被她自己否定了,她只是個婢女,沐府多的是,少爺沒準已經把她給忘了,這樣想著,她的心都要碎了,傷心的不行。
沒人救她她想難道自己真要留在這醃臢地方做一個人盡可夫的娼婦嗎?那還不如死了算了!她雖說只是少爺的婢女,但是她也一定會為少爺守身如玉!夏荷決絕的想,要是待會有人來逼迫她,她就一頭撞死,決不能丟掉清白。
就在夏荷絕望的想東想西的時候,這家叫做怡紅院的窯子已經是雞飛狗跳了。只見一群凶神惡煞的士兵闖了進來,二話不說,揪過一乾龜公和鴇母按倒在地上,刀架著脖子,厲聲問道:“說,有沒有買沐府的侍女?名字叫夏荷的?”
“說!”
“軍爺饒命,軍爺饒命啊,給小的八個膽子也不敢買沐府的侍女啊。”
“媽的,都說沒有,糊弄老子呢!?給我搜!”
夏荷在屋裡聽到莊兵和鴇母的對話,不啻聽到天籟。也不顧渾身的傷痛,激動地推門而出,大喊道:“我是夏荷,我就是夏荷啊,救我,救我。”
為首的莊兵名叫楊德寶,看到夏荷不由大喜過望,忙上前接應,心中想的卻是老子要出頭啦,哈哈。
而夏荷乍一得救,心中的激動,傷痛,開心,憂愁紛紛湧上心頭,再加上身上嚴重的傷勢,腳下一個踉蹌,摔在地上,昏了過去。
楊德寶嚇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嘶吼道:
“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