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五刻,也就是四點十五,沐天澤爬了起來往百草園而去,聽葛三山講他那太極拳乃是內家拳,勤練可以強身健體,延壽益氣,沐天澤自然是心下向往。 到了百草園,葛三山早就等著了,見他來也不廢話,直接教了他起手式,讓他微曲膝蓋,收腹提臀,呼吸吐納,就這一個簡單的動作,讓他做了一早上。
沐天澤初時還很不耐,覺得無聊,關鍵也是累的慌。但是當葛三山糾正了他幾處錯漏,讓他屏氣凝神之後,他明顯感覺到了這門功夫的妙處,四肢百骸就像浸泡在溫泉裡一般爽快,再也不像剛才那麽無聊那麽累了。
練完拳和葛三山告別出了百草園,葛天雄他們已經在那裡等著了,正好直接去參加朝奠。
昨天阮四維夜鬧瀟湘閣那檔子事兒發生後,沐天澤想了很多,有疑惑,諸如為什麽阮四維竟敢調戲焦氏?宋氏再寵阮四維也不可能允許他穢亂內室,那麽那些守衛的莊兵不可能聽不到動靜,為什麽卻不為所動?那些奴仆為什麽即使知道了阮四維已經不是管家還那麽怕他?這裡面有什麽隱情?
還有震驚,實在沒想到宋氏糜爛至此,居然和管家暗通款曲,而其弟宋英顯也是膽大包天,主謀毒殺了國公沐啟元,往深處想,他們做下這樣醜事,整個沐府絕對不可能無人得知,但是偏偏一點風聲都沒有,偌大的沐府就像一個死氣沉沉的監牢,黑暗吞噬了一切,讓人驚悚,看不到希望。
對於外戚宋家和他們那狗奴才阮四維的猖狂,沐天澤總算是親眼目睹到了,甚至還了解到宋家陰謀的一些蛛絲馬跡,他們想要圖謀什麽秘庫?看來果然和他之前猜想的一樣,沐府的權力來源於世襲官爵,非沐家嫡系不可能掌握,所以他們也就只能像碩鼠一樣侵吞沐府的錢財了。
碩鼠,說實話,還真符合他們的形象,不過如此一來,沐天澤就更排除了是宋家派出刺客的可能性,那麽如此一來就還隱藏著一股勢力想要對沐府不利,沐天澤心頭不免又蒙上了一層陰雲。
而在朝奠時,看到前面跪著像個磕頭機器一般的沐天波,沐天澤想到了一件讓他無比糾結的事情,那就是他到底要不要給沐天波交個底。
雖然管這小胖子叫哥讓沐天澤情感上不能接受,但是理智的說,和沐天波打好關系是沐天澤能在這個世界順風順水吃香喝辣的基礎,不說讓他對自己言聽計從吧,起碼也要關懷備至。這是沐天澤輾轉反側好久得出的痛苦而清晰的結論,而從目前的情形看,沐天波和他感情很好,很多時候都會像個大哥哥一樣讓著他,像上次遇刺沐天波就曾挺身為他擋刀,讓沐天澤著實感動,沐天澤也因此發誓一定要讓沐天波做個安樂國公。
所以沐天澤對這事很糾結,究竟要不要把沐啟元的死亡真相告訴給沐天波呢?若如此做就能給他製造一個恐怖緊張的氣氛,讓他把命運牢牢地和自己綁在一起,到底要不要這樣做?這樣做了,會不會給他的童年留下巨大的陰影?
但是如果不這樣做呢?也許沐天波就會被宋氏爭取過去同他作對,畢竟豪門世家兄弟鬩牆的事層出不窮,到時候,他為了活命還能管誓言不誓言的嗎?
朝奠過後,就這個問題,沐天澤整整糾結了一天,上午幫蘇家老四蘇雲雄老五蘇雲鷹還有白寶寶他們搬家的時候一直就有些心不在焉,下午在蘇家小院聽蘇廷芳匯報調查結果也是無精打采,一直延續到夕奠完畢,沐天澤拉著沐天波回到快意樓,
揮退眾人後,沐天澤選擇攤牌:“天波,再這樣下去,我們就都要完蛋了。” “怎麽了?”說到完蛋,沐天波自然是聽不懂,但是不妨礙他變得緊張,因為沐天澤如喪考妣的表情,他連沐天澤沒有管他叫哥的事情都不顧了。
“你說怎麽了?所有人都欺負咱們年紀小,什麽都瞞著咱們,咱們兄弟要是再縱容他們這麽折騰下去,等你長大親自掌權的時候,就是咱們兄弟的死期,不信你就看著吧?”沐天澤越說越氣的道,最後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天澤,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
“天波,你知道父親是怎麽死的嗎?”
“不是病死的嗎?”
“這話也就騙騙小孩子吧。我告訴你,父親是被宋統領夥同祖母大人毒死的!”
“什麽?這不可能,天澤你別亂說。”
“我沒有亂說,我親眼看到的,你忘了我昏迷三天三夜的事了?就是因為看到了父親死的那一幕我才嚇昏了過去,父親死的那個慘啊,我估計整座沐府就咱兄弟幾個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了,但是他們卻不告訴咱們。”
“為什麽啊?”沐天波臉都嚇白了,在那哆哆嗦嗦的蜷著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沐天澤,雙手死死的抓著他的手,有那麽一瞬間沐天澤恍惚的覺得自己是不是在講鬼故事。
“他們說父親貪贓枉法,縱凶殺人,強搶民女,什麽壞事兒都乾,說他該死!”
“他們放屁!”沐天波氣憤的反駁,頭一回說了髒話。
“就是,你知道現在外面的百姓有多恨咱們沐府嗎?那些士兵有好多都大半年沒有領到兵餉了,咱們那些田莊裡的青壯也全都上山為匪,留下的盡是一些老弱病殘。還有咱們沐府現在也沒有了什麽兵權,軍事全都由巡撫衙門說了算。最最可怕的你知道是什麽嗎?他們都說咱們沐府金銀財寶堆積如山,都想要來搶啊!你記得上次有人要刺殺你嗎?這樣下去,咱們肯定會被抓起來弄死的。”
沐天澤把他從小說裡看到的和從夏荷嘴裡聽到的事情添油加醋的給沐天波講,說的是要多嚴重有多嚴重,跟真事是的,他覺得自己都快信了,心想沐天波肯定嚇壞了。然而他卻不知道他其實是一語中的,所說的情況恰如其分,是雖不中亦不遠了。
“那你說怎麽辦呀?天澤,你最聰明了,你想想辦法,我可還不想死啊。”沐天波雖然不太懂沐天澤說的話,但是刺殺那事剛過去他可還記得清清楚楚,當下就慌了神。
“首先咱們兄弟要有兵,有咱們自己的兵,我把這事跟娘說了,娘答應給我錢讓我練兵,等我練好了兵就讓他們保護咱們兄弟,讓你當上名副其實的黔國公,你說好不好?”
“我不想當黔國公,是祖母大人非要我當,天澤你不會怪我吧,其實黔國公的爵位本來應該是你的。”
“胡說什麽呢?黔國公你不當誰當?你放心吧,我會保你當一輩子安樂公的,只要你聽我的,什麽難事我都能給你擺平,放心吧。”沐天澤認為沐天波是這幾天磕頭磕煩了,說的氣話,完全沒當真。
“天澤,你對我真好,不光不怪我,還總幫我,那天遇到刺客你還救了我的命,我,我也發誓,這輩子都聽你的,絕不反悔。”沐天波激動地賭咒發誓。
“發什麽誓啊?咱們是兄弟嘛,應該的。”沐天澤欣喜若狂,今天這一番談話簡直完美。
“嗯,我們是兄弟。”沐天波狠狠的點頭。
和沐天波交了底,斷絕了他被宋氏哄騙的可能,沐天澤可謂是大松了一口氣,終於可以著手練兵事宜了。
沐天澤領著沐天波出了房門,正巧春蘭和冬梅兩人提著兩個大食盒進來,沐天澤一拍腦門:“哎呀,忘了今天家裡多了三張嘴,我這記性。”
“少爺莫急,奴婢幫您記著呢,隻多不少。”春蘭笑吟吟的道。
“是嗎?辦得漂亮,回頭領賞。天波,今天你就別回去了,正好留在我這吃飯,我都快餓死了,今天晚上我一口飯也沒吃。快開飯,讓我看看今天你們都買了什麽?”
“天澤,你怎麽現在才吃飯,聖人說食有時,你這樣不好。”
“我也知道不好,可誰讓前面做的飯難吃呢。我就隻好另開小灶了。”
“天澤,你這樣是不孝,你不能吃這些。”
“唉,你怎麽跟夫子一樣,你看看我買的這些菜裡有肉嗎?有酒嗎?哪裡稱得上不孝?我看就你傻乎乎的一天吃他們事上做的飯,那些族老宗親們誰不是應付場面扒兩口,晚上回去大酒大肉啊,有的他們還去喝花酒呢。”
“我管不著他們。”
“是啊,但是,你要管我啊,你總不忍心看著我餓的面黃肌瘦,我可是才剛病好啊,凡事總是可以變通的嘛,是不是?”
“那好吧,你吃吧,我就不吃了,我吃飽了的。”
“好吧,夏荷,叫四哥和五哥還有寶寶姐過來,咱們開飯了。”
蘇家老四蘇雲雄原本應該叫蘇雲熊,不過白展翼開玩笑說,千萬別成了狗熊,還不如叫英雄,所以才改了字。
蘇廷芳家教嚴,蘇家五兄弟都規規矩矩的,只是老五蘇雲鷹是么兒,自小就受寵愛,比之嚴肅刻板的哥哥們,多了些靈氣。聽到召喚迫不及待的就跑了進來,要不是老四拉住他,他就要像在家中一樣直接坐下忘記給沐天澤行禮了。
而白寶寶雖然有白展翼的萬千寵愛,但是可能一直寄住在蘇家的緣故,性子溫柔嫻淑,加上相貌端莊秀麗,實在是讓人我見猶憐的一位古典氣質十足的少女,很快就和快意樓的諸位侍女打成一片,尤其夏荷,兩人性格相近,很快就成了手拉手的好朋友。
三人一起站好向沐天波和沐天澤施禮,雙方見禮完畢。沐天澤急忙招呼道:“四哥五哥寶寶姐,別客氣,就跟在蘇家一樣,我早就盼著我這快意樓能熱鬧一點呢,今晚就算給你們接風,來,咱們開飯了。”拉著他們上了桌,三人一開始還有些拘謹,但是很快被沐天澤親近的語氣打開了心防,不再那麽小心翼翼了,尤其是老五,很快就和沐天澤稱兄道弟起來。
沐天波一開始還真不吃,但是沐天澤故意給他準備了碗筷讓他陪在一旁看著他們吃,很快沐天波不自覺的也拿起了筷子。
吃完了飯,正要散去休息,夏荷被春蘭她們幾個推上前來請求道:“少爺,現在歇息還早,不如講天龍八部吧?”
“行,上回講到哪了?”
“講到打草谷。”春蘭從門後闖進來接口道。
“那好,那就將這一段故事,不過不能光咱們自己高興,把桌凳搬出去咱們在院子裡講,也讓守夜的兄弟們聽聽,今天我給大家辦個堂會。”聯想到打草谷這個故事的教育意義,沐天澤突發奇想決定要把這個故事講給所有人聽。
“天澤,什麽是天龍八部?”
“是我聽來的一個故事,我把它記下來講給她們聽,厲害吧?”
“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