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輔國還在路上,進入深秋的江寧郡城如往昔一樣喧鬧繁華,雖然中原亂起,但來自於關洛、河東、河西乃至西域之地的商客還是絡繹不絕,這從一個側面說明了大唐商業的繁榮以及經濟貿易的開放程度。 自兩人在煙雨樓立下盟約之後五日了,孔晟依舊住在順升客棧,上午練功舞劍,下午則打磨騎乘之術,靜靜等待時來運轉和春暖花開的一天。
楊雪若心有所歸,情有所思,偶爾會帶著紅棉在煙雨樓上與孔晟相會。這相會之事,或許楊雪若也並不想遮掩隱蔽,所以慢慢也就在全城傳開。
紅棉則是日日往來於楊府與順升客棧之間,作為楊雪若柔情的傳遞使者,或送書函,或送美酒吃食,或送衣衫鞋襪,諸如此類。
楊奇那邊雖然猶自保持著異樣的沉默,但楊女這邊動靜這般大,無疑就給外人一種錯覺:孔晟再次要成為楊家的女婿了!
周昶幾乎鬱悶焦慮到一個不可控制的程度。受父親周安的嚴命,他日日困守在客棧之中,說是苦讀詩書,其實哪裡能看的下書去?自己愛慕的女人、自己輝煌的前程,都要被那孔家小廝搶奪了去,他焉能還坐得住?
若不是義興周氏家教森嚴,周昶不敢違逆父親之命,否則,他早就跑出去利用自己的方法去跟孔晟一爭死活了。
柳心如沒有想到堂堂的義興周氏家主竟然如此卑鄙無恥,前番威脅自己不成,就又轉而拿甜兒大做文章。
周安言辭森嚴,為了達到目的也就顧不上禮義廉恥了,他的威脅是如此的肆無忌憚。他親自匿名潛入玫瑰坊,當著柳心如的面發狠,若是柳心如不聽擺布,不按照他的計劃行事,他將來不僅要把柳心如賣入揚州的紅街坊,還要一並把天真浪漫的甜兒處理了。
這總算是捏住了柳心如的軟肋。柳心如這些年與甜兒相依為命,名為主仆,實則情同姐妹。柳心如可以無視自己賣給廉價妓院任由販夫走卒蹂躪的慘狀,卻無論如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甜兒被送入虎狼之窩。
柳心如終於明白,這些上流社會所謂的衣冠禽獸,其實遠遠比**子更卑劣肮髒心狠手辣。然而,她一個淪落娼門的弱女子,面對周安這樣足以翻雲覆雨的大人物,又怎麽去抗衡呢?
兩行清淚津然而下,柳心如咬著香唇怒視著周安,聲音嘶啞而仇恨:“周家主,你這麽不擇手段脅迫奴家一個弱女子,天理何在?”
周安冷笑:“在周某看來,這是為柳姑娘謀劃出的一條生路。事實上,只要柳姑娘按照周某的意思行事,你非但吃不了一點虧,反而能跳出火坑恢復自由之身,又何樂而不為呢?”
“周某的贖金早已準備妥當,接下來,就看柳姑娘自己的了。請記住,周某的耐心有限,再給你五日的時間,若是到時周某還看不到結果,那麽,你就休怪周某翻臉無情了!”
周安傲慢陰沉地冷笑著拂袖而去。
在周安心裡,掌控威脅柳心如這樣一個娼妓作為棋子,其實不過是舉手之勞。棋子聽命便罷,若是不聽命,他有的是手段讓柳心如和甜兒痛不欲生。
周安走後,柳心如淚流滿面,趺坐在那裡,凝望著頂部的雕梁畫柱,面若死灰之色。從日出到日落,她失神呆坐,幾成一座無言的雕塑。
甜兒不知何故,再三勸慰都無濟於事,隻好滿臉擔憂地陪坐在一旁,偶爾也陪著摸幾把眼淚。
良久。
“甜兒,收拾東西,我們離開玫瑰坊吧。
”柳心如疲倦蕭索的聲音傳進甜兒的耳中,甜兒一怔:“小姐,我們走?上哪去?” “那人已經為我們贖身,只是贖身的契約還在他的掌握之中。走吧,甜兒,不管將來怎麽樣,反正我們已經不是玫瑰坊的人了。”柳心如歎息著,撐著身子起來,卻是一個踉蹌,眼前一陣發黑。
甜兒本是狂喜,畢竟贖身對於柳心如來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但看到柳心如如此傷懷情態,她又馬上意識到,那周家的家主贖身根本不懷好意,至少在目前來說,離開玫瑰坊對兩女來說不過是從小火坑中跳出來,又將跳入另外一個大火坑。
柳心如和甜兒隨身攜帶兩個包裹悄然離開了玫瑰坊,沒有人來相送,**子是心情煩躁不願見人,而本院其他的姐妹則是倍加嫉妒。雖然周安付出了不菲的代價,但**還是有些不情願的。可義興周氏不是好惹的,周氏又跟本城的權貴多有來往,**不敢拒絕,隻好忍痛答應下來。
而過了青石橋之後,就沒有人再注意柳心如和甜兒了。脫去了往日華麗的錦衣霓裳,卸下豔麗華彩,換上普通女孩的素雅襦裙,蒙著面紗,轉瞬間就混入本城女子出沒的人流之中,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柳心如心情無比的沉重哀傷。雖然離開了本城的娼門,貌似得了自由之身,但致命的契約還在周安手上,未來等待著自己的又是什麽?她心知肚明。
周安也不怕兩女會逃跑。因為贖身契約不拿到手,天下之大,也沒有兩女的容身之地。無論是嫁人還是生存,都離不開身份證明,沒有契約,她們就會被官府視為娼門逃奴,再次沒官都是輕的,重則甚至會傷及性命。
夕陽西斜,城中的主乾道上行人稀少,一匹神駿的高頭白馬達達行來,馬上則端坐著一個意氣風發英挺過人的少年郎,正是城中名氣越來越大的孔家小郎孔晟。
令人矚目的是,馬上的孔晟居然扛著一麻包重物,看那樣子,應該不低於百余斤。但即便如此,孔晟還是神色從容,肩膀上的重物仿佛輕若鴻毛,不著痕跡。
過往行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心說這孔家小郎當真是天生神力神鬼莫測,扛著這般重物竟然混若無物,他這是在幹什麽?其實誰都不知,孔晟何止是肩膀上扛著百余斤的重物,腰間、雙腿上,都捆綁著他花錢讓人縫製的特製沙包,這些負重全部加起來,起碼有兩百斤的樣子。
他是從前幾日開始用這個簡單的法子鍛煉身體的。沒有人教他提縱輕身術,他固然豔羨穆長風那種高來高去的劍客風范,卻也知道自己很難做到這一點。於是他就琢磨著用這種笨辦法,日常負重騎乘鍛煉,日後若是脫去這些負重,想必應該身輕如燕吧。
腰間的簫劍已經不在,早在煙雨樓上,他就將此物轉贈給楊雪若作為定情信物了。楊雪若則贈給他一枚貼身佩戴了十多年的玉佩。由此,他這幾日也在琢磨著是不是考慮尋摸一件趁手的武器,以為防身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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