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若竟然當眾表態與孔晟傳情,不要說旁人了,就連楊奇也有些無奈和難堪。但他不滿的情緒剛剛滋生,轉眼又見愛女情深如水的款款情態,不由就暗暗搖頭,那怒火漸漸消散一空了。 知女莫若父。楊雪若外柔內堅、性情剛烈,既然她認定了孔晟並寄情於他,哪怕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動用強權,也無法讓她改變心意。
好在他之前已經定下了兩年之約,兩年之後,若是孔晟不爭氣,想必女兒到時就無話可說。
至於義興周氏,在江南自己的治下之地,周家想要翻天也是癡心妄想。反正楊奇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管日後能否跟周家結成兒女親家,周家的那份雄厚財力都要為他所用,否則,周家也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作為商賈家族的周氏實力再強,也終歸是民,民與官鬥,不可能有好下場。其實從一開始,周氏試圖通過與楊奇聯姻或者利益交易來換取發展空間的做法,本身就落了下乘,注定要得不償失——對周氏這塊肥肉楊奇覬覦已久,被他盯上,周氏無論怎麽折騰、都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去。
想到這裡,楊奇鋒銳的目光投射在周安身上,雖然停留的時間很短暫,但足以讓周安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江寧郡守劉平山不動聲色地擺了擺手,主動為楊奇父女打起了圓場,他笑道:“使君大人既然與兩位少年郎立下兩年之約,那麽,我們就不妨拭目以待了。好了,今日既是煙雨樓文宴,本官就鬥膽替使君大人拋磚引玉,出一題,請諸位士子應答成詩,為本次盛會助興添彩。”
楊奇笑而不語,示意劉平山可以自行出題。
劉平山起身在場中緩緩踱步,他轉了一個圈,突然回身來面向一乾青年士子朗聲道:“時下秋高氣爽,諸位可以秋為題盡情發揮,不拘一格,凡詩成者可自行吟誦出來,若能博得眾人齊齊喝彩,便為贏家,劉某願出錦緞一匹、美酒兩壇作為彩頭。”
楊奇在一旁突然拍手稱讚道:“好。劉郡守所言甚是,本官也湊個趣——某家府中有出自西域的胡姬一位,年方二八,擅長歌舞,兼之天賦異稟體生暗香,若是誰能摘得本次文宴魁首,某便將此女相贈!”
“好啊,使君大人真是慷慨!”
“妙哉!爾等士子可是豔福不淺!”
坐在楊奇周遭的本道、本郡官僚們頓時一起爆發出一聲叫好聲來,掌聲呼呼啦啦響起。楊奇府上有一胡姬,美豔如花,擅長西域歌舞,充滿異域風情,被楊奇視若珍寶。今日楊奇竟然肯將此女拿出來作為彩頭,不能不讓他這些下屬官員們感覺震驚。
當然,在當前這個年月裡,將個人的小妾、侍女等作為禮物相贈友人或者上級,並不是什麽稀罕事。楊奇獲得的這個胡姬,正是朝中一位顯貴大員對他的回禮。
坐在楊奇身側的楊雪若,俏媚的臉上精巧的嘴角輕輕一抽,神色微有異樣。別人不知,她心裡卻明鏡兒似地,楊奇對身邊的這個胡姬異常寵愛,暗中瞞著夫人收了房,鄭氏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像楊奇這種高級官員府中只有正妻一員的,實屬鳳毛麟角。不要說收一個胡姬,就是連續納妾,鄭氏也沒有任何話說。
正因如此,楊雪若才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一個什麽滋味兒。寵愛的女人,說送就要送出去——所謂的甜蜜和柔情,在男尊女卑的潛規則面前一文不值啊。楊雪若根本無法想象,一直受到珍藏寵溺的胡姬聽聞自己倚靠敬慕的男人,
輕描淡寫地就將她作為貨物轉手送出,不知又有什麽感觸? 楊雪若心情複雜地垂下臻首,旋即又抬頭來望向了趺坐在對面的孔晟,目光牽纏不定。
孔晟此刻眼觀鼻鼻觀心,神色沉靜。他對動輒就要文試的宴會陋習越來越厭倦,更加不想再出什麽風頭,反正他需要的東西已經有了,名聲的逆轉和形象的重塑早就完成,繼續抄詩賣弄就太無聊了。
所以他對接下來的“命題作文”無動於衷,他不想參與進去,如果不是擔心失禮,他就退場了。
但他身邊的這些年輕士子卻躍躍欲試,尤其是聽聞楊奇將豔名遠播的胡姬列為彩頭,就更加歡呼雀躍了。那劉念甚至都有些按捺不住了,可能是意淫起胡姬婀娜的身段和種種美妙之處,目光發直、身子前傾、神色猥瑣,用垂涎三尺來形容他絕不為過。
“一群蠢貨!”孔晟低著頭心裡腹誹了一聲。當真是蠢貨啊,這些人也不想想,楊奇固然是這麽說,但最終誰敢奪使君大人的所好?換句話說,楊奇床上的女人誰帶回家去,誰就是不長眼。
楊奇估摸著楊奇之所以如此,恐怕是與自己在場有關。楊奇深知在場這些士子在詩文一途上誰都不是孔晟的對手,魁首被孔晟所得,他送出來的胡姬其實就是紙上畫餅——想想看,孔晟與楊雪若情投意合,他豈敢要楊父的侍妾?還不是要轉手送回楊府。
真是虛偽啊。孔晟面不改色心不跳,心裡卻著實在歎息,對楊奇此人的虛偽和狡詐,又多了幾分了解感知。
“好了,諸位可以開始了。”劉平山暗暗瞪了自家那不成器表現太過不堪的二兒子劉念,鼓掌道。
劉平山的話音一落,就有兩名十六七歲的士子同時站起身來,接連吟誦出自己的詩作來。 這個時代作詩是文人的基本功課,不論才學如何,只要冠有士子的名頭,怎麽著也能湊個人場,無非就是詩歌的意境、格律、文采有高下之分罷了。
兩名士子的詩作也博得了稀稀落落的掌聲,但很顯然,這還遠遠達不到奪魁的程度。
周安抬頭充滿期冀地望向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周昶。今日文宴,周家蒙受了一定的羞辱,若是周昶能在詩文上勝出眾人一頭,面子還是能找回幾分來。
周昶苦思冥想,終有所得,他霍然起身向楊奇和劉平山等官員作揖施禮,然後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盯向了孔晟,一字一句吟誦道:“秋風晴日菊正香,遙望山麓思已長。無奈風光易流轉,何須傾酒一盞觴。”
劉平山眼前一亮,忍不住拍案叫好道:“周昶此詩意境悠長,切景切題,妙不可言!周昶出身名門,才思敏捷,不愧是使君大人的舉薦推崇之輩!”
眾人也紛紛鼓掌。楊奇也是微笑頷首,目光卻是下意識地瞥向女兒處,只見楊雪若垂首不語看不到她的神色如何,不禁暗暗搖頭。
周昶略有些自得,卻還是矜持著再次向楊奇等人施禮退下。只是臨下場前用挑釁的眼神投向孔晟,孔晟不為所動。
劉念有些發急了,他垂涎楊家的胡姬可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夯貨此刻就顧不上與周昶是同盟軍了,他急不可耐地站起身來,大聲道:“劉某也有詩作一首,還請諸位大人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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