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粟熟天暮秋,田陌縱橫連萬畝……”劉念這兩句吟出口,眾人傾聽之下覺得還不錯,劉平山也訝然抬頭望著劉念,心說莫非是老夫平常小看了老二?憑這兩句詩來看,他還是有些才學的。看來,日後若是對其嚴加管教,也未必不能成器。 但劉念就吟了這兩句,就開始抓耳撓腮地吟不下去了,他剛才絞盡腦汁湊了四句詩,也忘記了是模仿哪位前輩的詩作了,但當眾這麽一著急、一緊張,兩句後面那些統統忘得一乾二淨,又該如何是好?
楊奇似笑非笑地望著劉念急躁出醜冷汗直流的樣子,劉平山自覺面上無光、難堪之極,拿眼瞪著劉念,急得手心都攥出汗來。
楊雪若則輕蔑地掃了劉念一眼,再次垂下頭去。
周昶嘴角一曬,心道你這種夯貨還敢商場跟老子爭一個短長?完全是自取其辱!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眾人看在劉郡守的面上,都不好意思開口調笑起哄,任由劉念站在那裡抓著後腦杓發愣。
孔晟嘴角掠過一絲笑意,百無聊賴地探手用衣袖輕輕撫摸擦拭著案頭上破虜劍華美的劍鞘。
咳咳!劉平山緊咬牙關清了清嗓子,恨不得上前去一腳將劉念踢下場來。
劉念跺了跺腳,漲紅了臉嘟囔了一聲:“忘了忘了,我忘了後面的,使君大人,且容我回去慢慢想想,我一定能想出後面來的。”
眾人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聲哄笑。
劉平山冷哼一聲:“滾下去,別在這廂丟人現眼了!”
楊奇哈哈大笑:“劉家賢侄,不急不急,你回去慢慢想,若是能想出什麽妙句來,仍然算是你的本事。”
劉念草草向楊奇躬身施禮,狼狽地轉身下場。因為他轉身過快,身子平衡沒有掌握好,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孔晟見狀不由發出一聲輕笑,輕輕用左手無名指彈了彈劍鞘,發出低沉的一聲嗡鳴。
劉念腳步一滯,抬頭怒視著孔晟低低道:“孔晟,你笑什麽?”
孔晟眉梢一挑,淡淡道:“不笑什麽,劉公子請走好!”
若是旁人,當眾出了醜,肯定無顏再生什麽事端。但劉念本就是一個性格暴躁、大膽妄為的紈絝衙內,身為江寧郡城中權勢僅次於楊家的劉郡守家的二公子,在場這些人,除了楊奇之外,他根本就不忌憚誰。
“孔晟,你這軟蛋且給老子等著!你等著!”劉念低聲發著狠,面目猙獰凶惡,如果不是劉平山再也看不下去大步走過來擋在了他的身前,劉念都敢公開撒潑。
楊奇皺了皺眉。
對於劉家這不成器的紈絝子,他打心眼裡看不上。但畢竟是劉平山的兒子,他多少要顧念一下這位重要下屬的顏面。
劉平山無比難堪地輕聲斥退劉念,轉身向楊奇深深一禮道:“使君大人,犬子頑劣,下官疏於管教,慚愧之至!”
楊奇笑了笑:“劉念賢侄也是性情中人,年少氣盛,不打緊。好了,哪位士子還有詩文吟誦,還請上前來!”
楊奇說著這番話,目光卻是緊盯著孔晟一人。但孔晟低眉垂眼無動於衷,他拿定主意不再參與這種無聊的文試,管他誰當魁首,管他誰奪彩頭呢。
見孔晟不肯出頭,楊奇心裡大為不快。若是孔晟不出詩文,豈不是讓周昶獨佔鼇頭,那麽,自己寵溺的胡姬妙人兒又豈不是要便宜了這小子?
楊雪若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她隱隱猜出孔晟的心意來,心下也對此番文宴失去了繼續旁觀下去的興趣,
正準備悄然離場,卻聽出自義興周氏的另外一位士子周鵬起身來朗聲道:“孔家小郎,周某素聞你的才名過人,如今使君大人親設的文宴盛會,我等都一一獻詩助興,你怎麽反倒沉默不語?” 孔晟聞言心頭一動,知道“正餐”開始上了,這周鵬主動“發難”,無非就是一場前奏。
孔晟無動於衷地抱拳淡淡回道:“這位周兄過獎了,孔某才疏學淺,實在不敢當著諸位大人的面獻醜!”
周鵬立即譏諷道:“這世間欺世盜名之輩如若過江之鯽,周某相信孔家小郎並非如此。不過,所謂長者命、不敢辭——使君大人、郡守大人以及諸位大人都在當面,你若是有真才實學,就不該推三阻四!”
誰都明白,周鵬出面“挑釁”是出自家主周安的指使,但他本就是青年一代士子,文宴之上以文會友互相爭鋒,自然說起話來不像周安那麽顧忌重重,包括楊奇在內,都不好過多干涉。
“要知道,本次文宴比試,使君大人還有擇婿的考校。若是孔家小郎才不符實,又如何能配得上才貌雙全的楊小姐呢?”周鵬又道:“諸位仁兄說是也不是?”
“然!”
“正是如此!”
不少青年士子紛紛起哄。
眼見一場文宴被不懷好意的人刻意引導成了一場專門針對孔晟的批判會,楊雪若心生憤怒,清秀的容顏上浮起一絲怒氣,她按捺不住正要出頭為愛郎說話,卻被父親一個嚴肅的眼神給止住了。
見自己的“厭倦”被周鵬之流誤以為是“心虛”,將攻擊的矛頭一股腦瞄準了自己,孔晟壓根就不曾放在心上, 他淡然一笑,揮了揮手輕描淡寫地道:“周昶周兄的應題詩作堪稱上乘,孔某自愧不如,願推舉周兄為本次文會魁首!”
無論這些人怎麽挑釁和拿話擠兌,孔晟就是不肯上勾,不但毫無怒氣反擊,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認不及周昶,這讓在場很多人都感到意外。
周昶呆了呆,下意識地望向了父親周安。
周安眼眸中閃過一抹陰沉,他今日從旁觀察,見孔晟從容不迫、不急不躁、不動聲色,根本就沒有年輕人的半點衝動和稚嫩,這讓周安心生警惕,到了這時,他才開始正視和直面孔晟,不得不承認,單論心性和沉穩,自家兒子周昶與孔晟相比差了太多。
周安長出了一口氣,倒背在身後的雙手揮了揮。
周昶咬了咬牙,毅然起身走到場中向楊奇等人躬身施禮:“使君大人,諸位大人,周昶以為,孔晟此人不論才學如何,其實都不堪出仕為官,更不能匹配楊家小姐,還望大人收回成命!”
指示周昶選擇在此刻出手,也算是周安的老奸巨猾之處。若是楊奇先前宣布立下兩年之約的當口,周家立即冒出反對之聲,無疑會讓楊奇下不了台,有當場翻臉不認人的巨大風險。
全場靜寂無聲,有人竊喜,有人皺眉,有人則在冷笑,當然也有人暗暗為孔晟抱不平。
楊奇眉頭一簇,沉聲道:“周昶,你何出此言?難道,你要質疑本官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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