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宋母過壽

　鍾山，望江樓。

　宋寧之母過壽的消息早就在江寧城中傳開，一大早，不僅是各路世家豪門權貴的車馬絡繹不絕往望江樓的方向行去，就連普通的商賈小販也提前在望江樓所在的山下擺下了“戰場”。不少城中文士仕女，也都趁著這個機會三五成群趕往望江樓，總而言之，宋家的壽宴其實不亞於一場江寧乃至江南道的大型公共活動了。

　宋家將整個望江樓全部包下。鹽漕官軍改扮的宋家家丁將望江樓上下裡外團團“包圍”，沒有宋家的請柬，尋常人等今兒個是進不去的。

　大多數的百姓遊人，都在望江樓周邊的山間林中聚集。只有那些上流社會的權貴們，才好整以暇地帶著仆從搖著折扇衣冠楚楚地通過宋家的層層守衛檢查登上望江樓。

　義興周氏的人來了，來的是當代家主周安。隨行的還有周安之子、丹陽縣縣令周昶。

　吳興沈氏的人也來了，來的是嫡系長房的沈大少，沈青。

　江南各大世家豪門的代表先後抵達。

　宋家父子在樓下迎候。

　不多時，楊奇的車駕緩緩趕到。

　楊奇下了車，宋寧上前拱手道:“見過楊使君，使君大人大駕光臨，宋某感激不盡。宋某代家母謝過使君大人賞光！”

　楊奇淡淡一笑:“宋老夫人過壽，老夫豈能不來捧個人場?”

　宋寧向楊奇身後的車駕掃了一眼，笑笑:“不知公主殿下……”

　楊奇眉梢一挑，“公主殿下是否過來，老夫不知。不過，老夫出門的時候，聽說小女陪伴兩位公主殿下已經先行出門了。”

　實際上，楊奇知道楊雪若三女出門是去了郡王府。至於三女來不來望江樓給宋寧捧場，他不清楚，也不敢過問。

　楊奇進了望江樓。

　宋寧送楊奇上樓下來，宋彬眺望著上山的路徑眸光閃爍道:“父親，似乎是江寧郡王府的車馬隊伍！”

　宋寧望去，臉上的陰沉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虛假的笑容。

　不是孔晟的郡王府隊伍還能有誰呢?

　江寧郡王府的旗幟高高飄揚，在山路上迎風招展。前面開路的是數十名手持長槍的江寧鐵騎，中間是一輛豪華寬大的馬車，至少是普通馬車的三倍以上。在江寧城中，大概也只有孔晟這個一品郡王，才有資格乘坐這種馬車，其他官員包括楊奇在內，都是逾矩。

　李彪李虎在前揮揮手，護軍們立即打馬列隊在望江樓下的空場上。李彪朗聲高呼:“江寧郡王駕到，閑雜人等回避！”

　車簾掀開，孔晟緩步下車，神色平靜。在他之後，紀國、楊雪若和蘇嫿三女先後下車。但孔晟和三女都沒有穿著正裝，都是普通文士和仕女打扮。蘇嫿還是西奚女子的收身勁裝，手中握著她那柄美輪美奐的彎刀。這是她作為西奚公主的標志，隨身寶物，一刻不會離身。

　孔晟衣袂飄飄，率先行去，身上發散著瀟灑文士的氣度。

　楊雪若和紀國則一襲宮裙手挽手並肩前行，兩女一個如同空谷幽蘭秀美可人，一個若盛開的牡丹美豔奪目，一時難分懸殊。蘇嫿的俏臉上掛著淡然的笑意，飄然緊隨其後。

　圍觀的百姓遊人和宋家的家丁看得一呆。三女身份同樣高貴，具有傾國傾城的絕美容顏，這同時出現在望江樓外，跟隨在孔晟身後，不僅僅讓在場所有人感到驚豔，還對孔晟的豔福感覺無比的羨慕。

　宋寧眼眸中掠過一絲陰沉，卻還是面帶笑容地上前躬身道:“下官迎接郡王和公主殿下來遲，還請郡王恕罪！”

　其子宋彬眼眸深處的垂涎光澤若隱若現，他緊盯著眉眼如畫高貴逼人的紀國公主，心裡那個垂涎那個恨意就不用提了。他簡直想要開口罵娘，這孔晟何德何能，竟然能一並納了這三個冠絕天下的******！

　但宋彬卻不敢表現出任何一絲的不敬和不軌來。

　孔晟笑了笑:“宋家老夫人過壽，孔某自當過來拜壽！請宋大人帶路，我們上樓吧！”

　李彪李虎帶著兩名彪悍護軍旋即過來，孔晟笑了笑，搖搖頭道:“兩位將軍，你們在樓下等候便是！”

　李彪眼眸中閃過一絲焦灼和不安。

　宋家的人已經將這望江樓團團包圍住，而且這附近的山林中還隱藏著不少鹽漕官軍的人手，孔晟帶著三女孤身進入，一旦出現什麽意外，他們可是要救援不及。

　但孔晟平靜如常的深邃目光投射過來。李彪知道孔晟是藝高人膽大，以孔晟的身手，就算是出了什麽意外，從望江樓上全身而退是沒有問題的。況且還有身手高強的西奚公主蘇嫿。兩人聯手，在這江寧，就算是遇上穆長風之流的江湖高手，也完全有自保之力。

　李彪想了想也就沒再堅持，帶人退守在樓下，保持著應有的警戒。

　這肯定是一場鴻門宴。孔晟對此心知肚明，但他既然敢來，就有所準備。其實孔晟現在並不害怕宋寧鋌而走險，宋寧跳的越高，他就越會抓住他的罪證。

　宴會主場設在望江樓的三層大廳，這當初就是楊家舉辦望江樓詩會的場所。有資格進入主場的都是江南世家代表和楊奇這些官員權貴。

　孔晟和紀國三女在宋寧的陪同下進場，楊奇等人起身相迎。一番見禮之後，孔晟徑自帶著紀國三女坐在了客位第一的位置處，四人共用一張長條案幾，算是一席。

　宋家本來給紀國和蘇嫿也準備了席位，但兩女早已拋開自己的身份，以孔晟女人的身份出席，宋寧無奈隻好命人撤了席位。

　三女趺坐在孔晟身邊，也不理睬眾人，自顧相互談笑，議論著望江樓的景致。孔晟環視眾人，在場這些人他基本都認識，而不認識的無疑就是來自江南各地的世家豪門代表了，比如說沈氏的沈大少沈青。

　孔晟眼眸中閃過一絲殺氣。這吳興沈氏在德清民亂中扮演了極不堪的角色，早已舉家遷移到山南，那沈二公子作為民亂的罪魁之一，至今還羈押在神龍衛大牢之中，孔晟都沒想到這沈家的人竟敢公開拋頭露面。

　這顯然與孔晟被皇帝罷免軍政大權有關。看起來，吳興沈氏要趁著孔晟“倒台”的這個時機，遷移回根基所在地德清一線了。孔晟的判斷沒有錯，沈大少沈青之所以敢出現在江寧城中，除了宋家的力邀之外，認為孔晟已經對沈氏構不成任何威脅也是重要因素。

　所以，盡管察覺到孔晟凜然的目光，沈青也是昂然不懼，端坐在那裡，照舊與其他世家代表談笑生風。

　孔晟深沉的目光落在周安父子身上。周安父子他當然並不陌生，不過，當年與周家父子的那點嫌隙，孔晟並沒有記在心上，如果周家不主動挑釁，孔晟也懶得理會。

　楊奇微微有些擔心的目光在孔晟身上掠過，又落在宋寧和江南世家代表的身上，不禁暗暗搖頭。

　宋家明著是舉辦壽宴，其實這不過是一個幌子。今日之宴會，絕對是宋家聯合江南世家權貴向孔晟發難的一個當口。在楊奇看來，孔晟就不該來。

　宋寧起身團團作揖道:“宋某今日為家母過壽，承蒙孔郡王、兩位公主殿下和楊使君大人駕臨賞光，宋家不勝榮幸，宋某在此，代家母謝過郡王、公主殿下和使君大人！以及各位！”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紀國三女身上。

　紀國三女旁若無人，照舊互相交頭接耳，談笑自如。不予理會。今天的場合，她們無非是跟著孔晟來湊熱鬧的，一切以孔晟馬首是瞻。

　“來人，上酒，歌舞！”

　一隊花枝招展的宋家婢女開始輪番上酒上各種這個時代所能窮盡的美味佳肴，而伴隨著婉轉悠揚的樂曲聲，幾名身著華麗長裙的舞女進入場中翩翩起舞。

　舞畢，一輪酒也過。

　周昶突然長身而起，走到場中，向孔晟和紀國三女深施一禮，然後又向宋寧抱拳躬身道:“宋大人，適逢老夫人壽誕，下官不才，有和詩一首獻上，為老夫人助興！”

　宋寧微笑點頭，“有勞周賢弟了！”

　宋寧沒有稱之為“周縣令”而是“周賢弟”，讓顯然是為了證明兩家的親近。周昶一時間志得意滿，環視眾人朗聲吟道:“生就福如東海瀾，日臨南山青松嵐，望江樓上祝生辰，賓朋滿座伴妖嬈。”

　這賀壽詩中規中矩，算不上出彩。但在這種場合，尤其是周昶是周家的人，自然少不了有人捧場喝彩，當然這也是給宋家面子。

　周昶也算是出名的江南才子。他眉開眼笑地沒有歸座，而是向孔晟躬身施禮:“郡王之才名動天下，今日盛會，郡王何不賦詩一首，為老夫人祝壽?”

　周昶這種做法無非是還是有些不服氣當初孔晟在望江樓詩會上奪了他的風頭，故意拋磚引玉給孔晟難看的。當然，也有討好宋家的意味。因為孔晟是何等身份，孔晟親自賦詩為宋寧之母祝壽，無疑大大抬高了宋家的地位權勢。

　宋寧故作“豈敢豈敢”，眾人卻是轟然叫好起哄。

　孔晟冷冷掃了周昶一眼，他根本懶得跟區區一個周家小子計較什麽詩文上的短長，這不是當初之日了，當初望江樓詩會他為了改變命運不得不隨波逐流，但今時今日，他又何必再靠詩文來給自己錦上添花，完全是畫蛇添足自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