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狼牙小隊回歸村莊時,程姑娘遠遠已經期盼著在村頭蹲了好久。聽說部隊打了勝仗回來,嚴三也送進戰地醫院,具體的細節她還是要過問一遍,否則怎麽也不放心。
部隊回來,程姑娘跟秦木打聽一路上嚴三的病情,支言片語模糊的回答並不能讓她安心。於是秦木隻得一五一十,一個細節也不遺漏的坦誠相告。
“他發燒,沒有危及生命吧?”
“放心,附近山寨的大當家也算知道我的名聲,不打不相識,他們算是嚴三的救命恩人。”
程姑娘一驚一乍,她嘴唇都咬白,有驚無險的故事愣是半天才講完。
“那嚴三多久能回來?”
秦木想起醫生的話,如實回答:“可能幾個月甚至是半年,畢竟傷得較重,要多休時日休養。”
“病養好就行,再多些時日我也可以等。”
幾日不見,秦木也觀察到團裡增加不少新面孔,都還有些稚氣未脫,一個個新兵蛋子顯然正用仰慕的眼神看著凱旋而歸的英雄般。
趙救國有些趾高氣昂地走上前:“秦木同志,我聽說你搞掉敵人的飛機場,確實又是大功一件,但要戒驕戒躁。在戰場上表現出色,平日生活也該如此。”
他褒貶適中的誇下秦木,其中似乎又在暗藏著什麽言外之意。秦木的回來必然又要與櫻美聯系在一起,趙救國不願看到某些親密的時刻,他再三間接地提醒著。
秦木只是衝著趙救國微微一笑:“指導員,又去征兵啦,我不在的日子,多了不少新面孔。”
“那必須的,團裡缺兵少將的,征兵的事情交給我,憑我的宣傳和感悟,要拉些士兵自是不難。”趙救國又出個餿主意,“秦木同志,有空你好好帶下新兵。既然打了勝仗也給他們傳授下經驗,多監督監督,不要讓自己的生活閑下來,忙忙碌碌才是最充實的。”
頗有幾分架勢的趙救國了草說完便邁進步子離開,秦木看著他的背影,回了句:“老子沒事放松一下也不行嗎,有啥好忙碌的。看這小子,是越來越針對我。”
他巡視下,並沒有看到櫻美,照理說,她此時應該也和程姑娘一樣在村頭等著部隊歸來。細細詢問程姑娘,才知道櫻美今天正忙著教村裡的一些士兵學文化。92Ks.Com
“新鮮事!在哪,我也去瞅瞅。”
櫻美對村裡的貢獻不少,部隊入駐時,她又是照顧傷員,上山采藥。得空還幫襯著教村裡的孩童認幾個字,現在對象是團裡的士兵。
一棵大樹杆上掛著小塊的黑板,十來個士兵正坐著,眼神貫注在聽著來之不易的文化課,無非就是教幾個字,增加點個人修養。
見至秦木來,櫻美上前對他寒喧幾句。
“近來有些忙,部隊回來都沒空去看下你們的戰果,聽說又打勝仗了。”
多日不見,秦木回想些一路的艱辛,還是回到村莊裡的好,至少有個櫻美與他為伴。
“沒關系,聽說你在教書,我也跟著過來瞅瞅。”
“我可沒多大本事,都是一些基本的字教他們認識認識,講一些歷史故事。只要團裡有士兵愛學習,我都樂意把自己有的知識傳授給他們。”
正聊著,後面傳來趙救國的聲音,他正拿著一本發黃古樸的書集走來,見到秦木略感意外。
“不是讓他帶帶新兵,怎麽沒事又跑過來。”趙救國心中不樂,看到旁邊的程姑娘也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秦木不在的日子,趙救國難免有種失去競爭對手的感覺,他在屋子裡猶豫半天,還是抵抗不住心中最原始的力量,喜歡一個人,總得付出點什麽行動。不一定要讓對方知道,至少自己在她的身邊默默表現也好。
他沒少拉近乎,又是日常的問候又是一些東西的贈送,差點沒把自己那根珍貴的鋼筆送過去,最後到了手邊,又怯怯地縮回去。
“送支鋼筆給櫻美姑娘,好像也派不上啥用處,再說她字也寫得少。”
回到屋裡翻箱倒櫃,把自己能送的東西都折騰一宿,幾番比較,聽說櫻美姑娘有在教授團裡一些士兵文化識字,他特意翻出本唐詩集。
本是發黃不堪的書集,保存的年代有些久遠,書頁上還殘留著古樸的書卷味道。
趙救國上前遞上書集,恰似炫耀的口吻:“櫻美姑娘,你那麽有文化,我從屋裡弄了本唐詩集給你,可能比較適合你。”
“哪裡好意思麻煩趙指導員,那麽珍貴的書,多不易。”
“不礙事,反正此書我也看過幾十次,差點沒被我翻爛,裡頭的唐詩我也能倒背如流。”他自豪地指著自己的腦袋,“知識都在腦子裡,有書和沒書對我而言,沒什麽區別。”
四下正在學習的士兵們“哇”的眾口感歎,給足了趙救國面子,他故作淡定地用食指腹推下眼鏡,散出不可一世的書生氣息。
“我們趙指導員是北平大學出來,不是我們這些大字不識一個能比的。”
“我今天才學了三個字,趙指導員要背完整本唐詩集,可真是個大人物。”
他們在議論紛紛,趙救國聽著對他的誇讚,表面很是從容,不自覺在櫻美姑娘面前又霸氣的顯擺了一回。他看下秦木,心裡哼的不理不睬:“不要以為會打槍弄武,就有啥了不起,那是粗人。我可是北平大學出來的,單是身份就有種高人一等的地位。”
秦木雖是嘴上沒說什麽,他炙熱的目光早就跟趙救國對接到一塊,他們假作笑著,誰也不知道對方心底到底在想什麽,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他們誰都不相讓。
“背一本唐詩集也出來顯擺,我十幾年前就能熟讀背誦,竟整些花花腸子出來。”
對於唐詩集,秦木也自己的不屑,他看著那發黃的書集,想來也是經久未有修訂過的版本。時間再往前推個幾十年,還能賣個好價錢,就這兵荒馬亂的年代,能有個啥用。唬弄下不識字的人,是個能漲臉面的東西,不過對於秦木,也就是一些簡單的文字,不如孫子兵法來得實在。
“趙指導員好雅興,還奉上唐詩集,肚子墨水不少嘛。”秦木半誇半貶地說道。
“身為指導員,沒有點文化,怎麽帶士兵。博古通今,知曉些天文地理,還是不成問題的。舞文弄墨,偶爾吟些詩詞算得上雅興。”
正在學習的士兵們一個勁的仰慕,沒有說話,靜默地聽著,似乎只有仰慕的份。
“秦木同志,我看你動刀動槍有幾下子,畢竟沒有文化還是不能當將軍。我是不曉得你的文化水平如何,改日需要學習,我可以手把手教你。”
他的話裡都是刺,秦木早就聽出。
“正所謂,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趙救國引了一句名話。
“法國拿破侖說過的話。”秦木開口說道。
趙救國啞口停住,他好生打量眼前這個人,一介武夫,竟然懂得是法國的拿破侖說的話。
櫻美也知曉此話:“沒想到秦大哥的文化素養不錯,確實是法國拿破侖說的。”
緊接著是士兵們的讚歎,趙救國聽著有些刺耳,他小瞧秦木,不知道是湊巧還是真有實力。
“看不出秦木同志也是懂些知識,我還以為你是只會打仗衝鋒。既然大家都在,也讓我們看下秦木同志到底有多少墨水嘛。”
直白的挑釁,還是當著櫻美姑娘的面,周圍那些沒識幾個大字的士兵們正瞪著好奇的眼睛。櫻美沒說什麽,只是衝著二人微笑,對於一場沒有硝煙的比試,她也是抱著巨大的好奇。
“趙指導員不要見笑,不能不給你面子,我也來抖抖肚裡的墨水,看看到底有幾斤幾兩。”
“豪爽,我就喜歡秦木同志的氣概。那我們就來對點詩,助助興。”
兩股深藏的火藥味早就劍拔弩張, 就等待時機一到,雙方展開火力猛攻。趙救國拙拙逼人的態勢,將戰鬥拉至最高點。
他走著小步子,仰望天空,一臉惆悵地吟道:“春花秋夜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吟罷,他示意下秦木接著下半節詞。雖然聽不太懂說的是什麽甚麽東西,不過有味道挺厲害的樣子,士兵們一致這樣的感覺。
秦木看看櫻美,他犀利的目光直視趙救國,應聲接道:“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分愁,恰似一江春風向東流。--李煜的詩。”
“好!”人群裡暴喝,二人的對詩精彩,一點也不比戰場的激烈程度差,聽得是泌人心脾。
趙救國意識到,眼前的秦木,是他競爭力極大的對手,他的背景還未搞清楚,自己就先跟他對上,想不到他對詩詞還是有些底蘊。當然,幾句詩詞看不出什麽真本事,他飽覽詩書,看過的書比其他人吃過的飯還多,要說文化,他說第二,在團裡也沒人敢認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