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雲見到仨從相安無事從據點裡出來,拍手叫好,領著小隊接應。趙救國仍全身心放在櫻美身上,她在據點與鬼子不知道說了什麽,磨蹭好一會,日軍竟然恭敬地開門迎接,也使他頗為不解。當成,最重要的是她平安歸來就行。
“櫻美姑娘,不會吧,你好厲害,你說往西,那小鬼子都不敢往東,她們怎麽那麽怕你呀。”嚴三還沉浸適才的喜悅之中,“連衣服都特麽好看,話說到時能不能程姑娘大喜婚宴那天,借她穿一穿,我也想沾個喜頭,太漂亮這和服。”
秦木和櫻美的表情有些黯淡下來,嚴三還不知道程老爺子對他與程姑娘之事的極力反對,也不曉得該從何向嚴三說起。
櫻美依舊帶著同情地口吻笑道:“只要程姑娘喜歡,我一定讓她穿得漂漂亮亮,美上十倍。”
“可惜來買豆腐腦,不想心急壞事,跟鬼子抬扛,倒先把自己送進來,還惹出麻煩讓你們來特意搭救我。”嚴三委屈,除了向櫻美表示歉意,他還在擔心程老爺子會不會怪他辦事不利。
團長出現在前方,他們騎上馬,往根據地趕回。
已是深夜,張立明在村頭坐等他們回來,他和二營長在抽著煙,見到部隊回來,二營長張九緊張地將香煙收起來,掐滅煙尾的余火,踏滅。
“看樣子事情辦得蠻順利,櫻美姑娘的招術還真是管用。”張立明看下部隊,似乎沒有任何戰鬥的樣子,機槍也還沒開栓過。
“是啊,連我自己也是吃驚,太小看櫻美姑娘,她對日軍也是了解的,知道對症下藥,才能瞞天過海,此回定要感謝她。”
眾人還沉浸在欣喜之中,趙救國沒好氣地走到嚴三跟前,擺起了他的臭架子。本來見著秦木跟櫻美那麽親近,心裡就不好受,現在倒還讓他倆一唱一和,立了功,自己乾看著被冷落。不找個地方發泄下情緒,堵得慌。
“嚴三同志,你知道你的行為讓全團為你擔心,差點舉兵要進攻裡屯莊據點,你可知道針有多少人因為你一個人的原因犧牲嗎?”趙救國離他僅一米之遠,聲音幾乎是吼著出來,在黑夜之中顯得格外的喧鬧。
高興的氛圍在趙救國的話語之下凝重起來,嚴三不知該說些什麽,對他自己魯莽的行為也在自責,要是全團因為他而犧牲不少人,他打心底不願這樣。
張立明也不想因為點小事,使趙救國斤斤計較,他忙著打圓場:“嚴三啊,改明寫份檢討書給我瞧瞧,也算是給團裡一個交待,有錯就改是好事,做事不能太魯莽,知道嗎?”
嚴三低下頭,輕聲道:“是的團長,我知道錯了,改明一定好好份檢討,呈明自己的錯。”
趙救國見勢怒氣方才滅去不少,他可沒那麽快就此放過,正當周子雲讓大夥散去時,趙救國又端出一事。
“嚴三,我已聽說你和程姑娘的事情,話先挑明了。我們是八路軍,有組織有紀律的部隊,你的事決不可能。團長都未討老婆,你一個小小的士兵有什麽資格。現在是抗戰時期,全民一致抵抗外敵,哪來的心思胡思亂想。”趙救國頗具官腔的意味陳述,“改明寫檢討書,一起將此事寫上,當眾跟團裡的士兵們大聲念出來。犯了大錯,就要讓全團人引以為戒。”
“喂,我說趙指導員,太過份了吧。男大當婚,女在當嫁,天理所在。何錯之有?居然還要當眾檢討,欺人太甚。”秦木替嚴三感到不服,好歹是自己的手下,哪輪得到趙救國三番兩次的撒野。要是寫檢討書,為此次去據點救人的事檢討也就罷了,至於二人之事,理應如此。
“秦木同志,你有權發表你的觀點,但我是全團的指導員,有權利維護部隊的組織和紀律。賞罰分明,從不例外。我說錯了,就是錯了,我說要寫,就是要寫。”
趙救國在櫻美面前已相當憤怒,他不能讓秦木一個士兵就壓在他的頭上,這樣頂嘴,那還了得,他指導員可不是白當的。
張立明也覺得為難,趙救國是個北平書生,嘴巴比機槍還厲害,道理能壓死人。要是論起舌戰,全團出去也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趙指導員,我看確實不應該這樣對嚴三同志,畢竟程姑娘和他只是互相喜歡而已,誰也無法避免,堂堂的將軍都會有喜歡的對象,更何況是一介小兵。大家都是凡人,七情六欲再正常不過,要說沒有,那都是騙人的,我看當眾檢討就不要了吧。都是一家人,知錯就改,就是個好兵。”櫻美幫嚴三說句好話,嚴三吐了吐舌頭,感激她的解圍。
任有三分情,趙救國也能說出七分理,唯獨櫻美開口說出,他的氣焰頓時軟下去。一物降一物,或許櫻美就是他怎麽也抵抗不過的那位有緣之人,偏偏說得他是任何辯駁的話都沒有,腦袋裡一片堵塞,半點墨水也倒不出來,支支吾吾地說了個:“好---吧!”
細細回想,櫻美的話無處不藏著普通的真理。縱使大將軍的人物,也有喜歡的對象,更何況是一介小兵,凡人都有七情六欲。
他想到自己,縱然是念過北平大學的書生,有著偉大的救國報復,他一直認為他會前半生奮鬥在抗日戰場上,將自己無悔的青春奉獻出去。而後半生驅趕完鬼子後,再來考慮自己人生的另一半。
嚴格律已,趙救國為自己的未來制定好一個宏大的藍圖,他的軌跡順著藍圖上的切點一步步朝前,未曾斷裂或脫軌,直到遇到櫻美,他的藍圖波動異常,制定好的計劃就這麽產生動搖的**。
原來他也是個凡人,他也是有七情六欲,在情感面前,感覺來了,擋也擋不住。抗戰的背景之下,他強忍抑製住自己情感,更何況他是一名八路戰士,有著嚴格的要求。
嚴格律已的同時,他也嚴格律人。
“檢討可以免,但是男女之事,以後不要再部隊再發生,現在是抗戰時期,任何私人感情都比不上國家的興亡來得重要。”趙救國重哼下,看下秦木和嚴三,告別團長自己離開了。
他的話不僅說給嚴三聽,更意圖在說給秦木聽。書生一走,氛圍又恢復輕松,解散部隊後,嚴三第一時間就去找程姑娘,可怕讓人擔心。
“嚴三。”周子雲叫住他,“快去快回,別再讓人抓住把柄。”
點下頭,嚴三跑開,秦木跟團長打聲招呼,也送櫻美姑娘回去。
“老周,我看咱這個趙指導員,性格還真是不一般,多大點事,要是以前,我肯定一聲大吼,對屬下說:滾去,該幹嘛幹嘛去,別拿這點屁事來煩我,又不是鬼子的運輸車,沒半點意思。”
周子雲仰頭看下晚上的月亮,把帽子拿下,涼風吹來:“你現在知道姓趙的有多能奈,好不容易做出點成績出來,還離不開他那種呆板又斤斤計較的作風,我一個頭倆個大,你習慣就好。”
倆人重重哀怨下,也都各自回屋休息。
秦木將櫻美姑娘送至門口,舍不得離去,二人又談了大半天,好像都意猶未盡。幾分鍾的事情,被二人磨蹭到快一小時,今夜涼風習習,不怎麽冷,卻是舒服的爽風。
嚴三到了程家門口,程老爺子已經睡著,他和程姑娘打聲招呼,二人又在門外私語半天,最後屋裡好像老爹醒來,程姑娘才趕忙回屋。
有點沮喪的走回去,見到秦木和櫻美還在樂此不疲地聊天賞月,看得嚴三煞是羨慕。
二人高坐在屋頂之上,皎潔的月光下,和服的櫻美有種披星戴月的光輝,令在暗處執行暗哨的哨兵也不自覺地在巡邏中瞄上一會,像是欣賞一處美麗的畫卷。
”要是現在我也能和程姑娘坐在屋頂賞月聊天,那該多好。“一陣幻想後,嚴三獨自離開。
屋內,翻來覆去,折騰半天的趙救國,在半睡半醒中,悶得出了一身汗。他起來倒了杯水,擦去頭上的虛汗,心情煩躁,他很明白根源從何而起。
推開房門,他看見月色,月光如炬,在黑洞的夜色明豔照人,他頓生詩意。
”春風又綠江南岸, 明月何時照我還?“
突然怔住,好像有點不對味,又再換首詩。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余火對愁眠。“
趙救國又是搖下頭,意境又有點不符,他又接著吟到。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郞西。“
吟罷,趙救國才滿意地點下頭,算是對他現有情緒的最佳寫照。
借著大好的月色,反正也睡不著,不如出去透個氣,或許再對著月亮再吟幾首詩,舒解下壓力和惆悵。
他走到院外,順帶看下哨兵,都還不錯。沿著村裡頭緩步而行,他不知道幾點鍾,只知道已經快至下半夜了吧,夜深的給人很多感概與思緒。
一屋頂上,竟是秦木與櫻美,他們還沒各自休息,暢快聊著天。登時無明的怒火竄上趙救國心頭,鐵青的面孔在月光下有些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