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一場被外人所不知的絕殺進行著。
張立明走出死人堆中,在他血液流動得快,身體有些溫熱,不再那麽寒冷。在他停下手時,秦木一把將神僧摔過來,一群惡人就這樣被整頓。比起所謂的思想教育和囚禁關押,死亡才能解氣。
從後院屋內搜出來的是近幾年來神僧們收集起來的錢財,滿滿一箱子的錢財,兩人費盡地抬出來。挑出幾件雅質的行頭還有行騙使用的道具。
“錢財均勻裝袋分開,給村裡的百姓挨家挨戶送去。”周子雲用手抓起一把大洋,看著它們從手裡落下去嘩啦啦的聲音,死人是享受不了啦。“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都是村裡百姓的血汗錢,我們一分也不能拿,趁夜給他們分去,不要聲張。”
他們迅速將滿大箱的大洋大致分成數百包,狼牙小隊分頭去村裡每戶人家。村裡頭還有許多人未亮著燈,在他們的屋外有人影竄動,無人知曉。
很快村民們聽著屋外有銀幣掉下的聲音還有東西砸在屋門或是從窗戶外扔進來的一袋不明物體。起初他們都很害怕,沒敢去動,瞅著門外沒見著人影。猶猶豫豫,一家人商量著還是經不起好奇心打開袋子,裡頭放著錢,白花花的錢。
用力吹口氣,放在耳窩處,還有聽到那質感極好的振動,貨真價值的錢。至於是誰投錢給他們,無人知道。他們第一反應便是對著門外叩首,感天謝地。
一時之間,村裡的沒亮的屋子在投來的東西聲中都一戶戶亮堂起來,而後隨之傳來的是那低調而又激動的喜悅聲。
屍體被拖出掩埋,此村中再也不會有所謂的神僧出頭。張立明等人消失在夜色下,他們沒什麽可交待,有些事情如隨風飄來,留下過,走了也無需再說得明明白白。
趙救國有些焦慮地佇在團長屋內,他看見團長外出連軍裝都未穿。五連長依舊偷偷跑去村頭望哨,盼星星盼月亮等了大半夜眾人才平安歸來。從他們身上的痕跡來看,經過不少的廝殺,五連長詢問詳細情況。
“團長,趙指導還在屋裡等著你們,就怕他會懷疑。”
殺紅眼的張立明經過一天的較量,早就把趙救國的事忘在一邊。他沒把心思放在上面,只是很爽快地除了一夥壞人:“到時我會和他解釋。”
團長走進屋裡,趙救國僵硬的身體舒展開,他等了好一天才見到團長回來,臉上好像有被打過的模樣。看樣子並不太順利,些許是遇上敵人。
“團長都沒事吧,你們的臉。”
張立明把外衣脫了,讓警衛排接盆溫水,洗著有血漬的髒手說道:“我們去別村探下情況,沒想到被你所說的那些和尚抓去,差點生吞活剝,原來個個都有帶槍。”
“該不會是鬼子吧?”
“哼,坑害多百姓,甚至連櫻美姑娘也差點讓他們害了,還好狼牙小隊趕來的及時。”周子雲也跟著洗著手,水變得渾濁。
趙救國聽得一個頭兩個大,他的心亂糾成團,慌忙問道:“怎麽會這樣,我見那些和尚是有點粗魯,沒想到背地裡居然是害人精。團長,我明天就帶兵過去剿滅他們,替櫻美姑娘出氣。這樣的惡人不能留。”
周子雲起初想找個合理的托辭應付趙救國,不曾想他的情緒比以往更激動,他也是個嫉惡如仇的漢子呀。其實他只不過是不容許任何人欺負櫻美。
“不勞你費心,我們已經把他們給殺了。危害百姓的人,罪大惡極,這和鬼子沒什麽區別。”
“該殺,殺得好。”趙救國怒怒說道。
搜刮而來的戰利品是兩件算得上派頭的皮大衣和風衣,雖然不太清楚和尚要這些衣服做什麽用,似乎也用不著,八成又是從哪個有錢的人家那裡坑來的。
“折騰一天下來也是夠累了,真有點龍潭虎穴走一趟的感受。就為了弄兩件像樣的衣服,代價付出也不小。”
秦木呵著氣說:“至少我們會百姓除害,也是沒白去。如若不去,全村還有多少百姓和少女要遇害。”
團長們試穿下那身皮大衣和大風衣,氣派勁還是有,模樣倒生出些許貴族氣質。穿一身去臨光城,也配得上呀。在屋內大搖大擺試走著,團長們穿得舒服,擋風保暖還不丟面子,弄套衣服真不容易,還得老子親自上門。
夜已深,團長讓眾人都去休息,趙救國跟團長匯報完今天帶後巡查的事,匆匆了事,聽團長總結幾句,也離開大院。他本想回屋,心裡忐忑不安,有些事情放不下。
櫻美姑娘到底發生什麽事,他恨不得把欺負他的人活活斃上幾槍,想著想著他覺得自己變了。變得不再像以前那個怕血而又不擅暴力的人。
現在的他,在經過部隊的生活成長,見過嘗試過也經歷過一些他只有在這裡才體驗到的東西。當他說出他帶兵消滅那群為非作歹的惡人時,他的心竟無半點猶豫,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怕血。
他不知道亦不曉得自己現在見到血是否還會像之前那樣懼怕和反感,只是腦海中簡單的想象已沒有那麽嚴重。
物是人非,趙救國他自己在一層層微變地發生著變化,連他也未察覺到的在改變,直到此刻,他意識到,或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喜歡一個人,使自己變化許多,而且是從骨子裡。當然也離不開戰爭的殘酷。
走出團長大院門外,他下腳的那一時轉變去向,直接朝著自己屋相反的方向而去。
櫻美回去了,他想去她那裡瞧瞧她有沒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或者可以給她點精神上的安慰。更多的恐怕是,他需要櫻美來安慰下自己孤獨而又想念的心。見一面,才是最直觀的體驗。
依舊是在村裡的小道上,一左一右緩步走著男女,他們身體與身體之間的間隔很小,幾乎是肌膚都要碰到一塊。
秦木把櫻美送到門口,倆人如以往那般還要再多說上一些無關緊要卻又是關心對方的話。簡單而又溫暖,只是互相表達喜歡的一種方式。
趙救國他停下腳步,他身子縮到牆邊,他再次看到二人就這麽靜靜地站著,不知說些什麽。
總是有人搶先他一步,做著關切的事,慰問著溫暖的話,並肩走到屋前。
他也是期待這麽一種簡單卻又奢侈的機會。夜色美,黑夜容易使人衝動,也易使人胡思亂想。躲著角落偷瞄著一切的趙救國就是在胡思亂想著各種事情,包括接下來可能發生什麽事。
秦木對於櫻美的感情如櫻美對於秦木的感情,二者沒有什麽異同。他們誰也不願捅破那層窗紙,當危險降臨,看著秦木被神僧駁殼槍對準腦袋,櫻美再也不認為那些在一起的時光有多麽容易,有時可能是奢侈的渴望。她不知道下一刻還能不能就這麽說著話、散著步,聊著天南海北。
夜色下,秦木撥動櫻美的頭髮,撩到耳後。在櫻美被綁時,他才知道珍惜永遠是最昂貴的。他不怕死,也無牽無掛,可當那個特殊時刻,秦木知道自己也在接觸櫻美過程中發生著內心的巨變,她正是自己所要追求的另一半,無可代替,值得她深深留戀。
他只有去珍惜,愛護,他不再是一個人無所畏懼,現在他得挑起男人該有的責任,對自己的感情負責也對另一半負責。
生離死別的經歷總會激發一些內在巨大的感情能量,在這個月亮圓得飽滿,月光皎潔瀉下之時,秦木勇敢地告白他的心聲,告白他的感情,告白他對櫻美的喜歡。
櫻美笑了,她沒有靦腆害羞地低下頭或是離開,而是對著秦木毫無掩飾地笑了,然後一頭扎進他的懷裡,最溫暖的地方就是胸膛的溫度和那顆炙熱跳動的心。
那一幕驚呆趙救國,他隔著遠,沒聽見談話,只能從二人的動作中判斷。這回事情做得有些過頭了吧,趙救國心也跳著老快,在耳邊作響。
這件事對他的刺激有些大。他貼著牆上,表情慘淡而又痛苦地順著牆滑下去,到屁股坐到地面。眼鏡被摘下,他掩著面想要放聲大泣,可是他不能。手還是濕了,他第一次體驗過心碎是什麽樣的滋味。
戴上眼鏡,趙救國瘋子般跑來自己的屋裡,門被重重地摔上。床子把他捂住,他捂得嚴嚴實實,衝在被窩大喊三聲,又是一陣直白的痛哭。
沒有人知道他們三者發生什麽事,只有趙救國一人目睹,只有他明白自己內心的想法。他把眼睛哭紅,從來沒有這麽過,甚至沒有為誰付出過。他的救國理想沒有半點動搖,動搖的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陷入一片撥不出來的感情沼澤,愈陷愈深。
他扔掉被子,把那本珍藏的筆記本翻出來,撕得粉碎,一切有著她的東西都統統消毀。他這麽做並不是不喜歡她了,而是想要忘記她,因為自己在她的心中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