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東工業基地，總指揮辦公室。

　錢主任安排了專人負責碼頭工人的事情，又有工程上的人來說地基的事情。上海是江南水鄉，地表較淺，底下水豐富。

　有的地方可以建設幾十層高的大樓，有的地方隨便挖個坑就會溢出水來。幾個建築工程師就跟辦公室匯報工程的進度。

　“地表淺的地方都規劃成景點，乾脆挖成湖也可以的，你們只是需要把地質屬性標注清楚就行，至於廠房，還是要看入住廠家的意思，怎麽切割，也是以後的事情。”

　“廠房不是我們負責嗎?”

　建築工程師們勘測地質顯然隻算的上是餐前小菜，做建築才是大餐。

　“當然是你們負責的。”

　辦公室的一位主任頓了頓，才接著說下去:

　“還是要看入住廠家的意思，不同廠家的要求肯定是不同的。”

　工業基地，平安只是搭建場地，具體的廠家要求也是不同的。工程師們也有圓滑會說話的:

　“那就勞煩錢主任您調配了。”

　錢主任拱手:

　“說不上勞煩的話，過陣子你們都有大用。咱們總是一家人。”

　安撫人的話他是可以隨口就來的。

　錢主任送工程師們到門口，前偵探雪莉小姐穿著一身帶十幾隻布包紐扣的白色禮服裝站在那裡，帶著一頂十分誇大的堆花兒荷葉帽。

　用波光粼粼的碧色眼睛掃了他們一眼，帶著無限的誘惑力。中國的男人是不是老實。是一個值得爭議的話題，總的來說，是分人的。然而在這裡，工程師們是絕對的老實的。

　他們低著頭。往外走。

　錢主任回過身去，眼睛盯著莉莉小姐高高鼓起的胸口，那裡搭著一隻雞心大的火油鑽。雪莉小姐笑:

　“這樣高的工錢，在這樣的荒田野地做一個前台秘書?”

　錢主任站在總指揮部簡易的木質前台前面，微笑著回復了一句:

　“就是這樣的，事少錢多。我對你還不錯吧?”

　雪莉小姐把前身攀在前台上，臀部高高翹起。輕輕搖擺。豐滿的身體歪曲成高低回環的迷人曲線:

　“簡直是太好了，如果沒有那個慘絕人寰的夜晚，我簡直會愛上你的。”

　只是如果。因為畢竟有了那樣慘絕人寰的夜晚。過於算計的人們之間，是不太有可能發生感情的。

　莉莉小姐穿著一身大紅大金的旗袍，挎著一隻同色的小坤包，推門進來。看著他們兩個人笑:

　“今天天氣不錯！”

　“是很不錯，我們這裡有片小湖泊。景色迷人，我帶你去。”

　錢主任走上去，直接攔著莉莉小姐的腰，把她往外面帶。莉莉回頭望著雪莉。她臉上的每一隻雀斑都帶著誠意:

　“密斯雪莉，一起去啊，聽說有大雁。很多種水鳥。”

　很多種水鳥，細腳伶仃。全身沒有二兩肉，卻身姿曼妙，浪漫的人才喜歡去欣賞。

　雪莉小姐已經站直了身姿，是那種最標準體面的秘書儀態:

　“今天不行，我需要上班！”

　雁引愁心去，山銜好月來。

　衣食豐足的人才會耍一些細膩婉轉的花招和心思。

　……

　碼頭扛大包的工人們，心思是簡單直白的。他們張開大嘴巴，一口擼下大半隻肥嫩的雞腿兒。

　“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在平安做工人賺錢，只是要認字多的！”

　一個穿著青布平安式工裝的年輕男子，撇開兩隻腳，蹲在地上，姿勢和扛大包們一模一樣。心理學上說，保持和談話對象同樣的姿勢，會更容易取得他們的認同。

　這個竅門好多沒有上過心理學課程的人，也可以在生活的磨礪中無師自通。

　“那是以前，做藥的，有做藥經驗的可真是少那！如今要改造碼頭了，碼頭上的行家，可是兄弟們啊，認得數目字兒就行了。再說了，還有免費的夜校的那。”

　一個身材粗壯的碼頭扛大包把油乎乎的手在地上摸了一把，很有興趣的問:

　“你能介紹我們過去?”

　這話問出來，周邊十幾個扛大包都停止了吃喝，把眼睛盯了過來。

　平安式工裝青年笑:

　“那裡用我介紹，等這個碼頭完成了集裝箱化，所有扛大包的也自動歸入平安集團了。最低日薪一個大洋錢，再往上，各看本事吧。”

　扛大包們都聽得懂了，更好的日子，在碼頭改造之後。

　……

　汽笛轟鳴，一艘吃水極深的輪船開了過來，慢悠悠的停靠。工頭們招呼:

　“弟兄們，來大活兒了。”

　扛大包們排起了長隊，依次的背著兩百斤的煤炭包走過，腰幾乎都成了九十度，額頭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子，聚集成花生大的一顆，啪嗒一聲，掉在有些搖晃的木板橋上，碎成了八瓣兒。

　“以後裝了吊車，集裝箱，你們乾活只要用一根手指頭，只要一根！碼頭上的飯能吃一輩子了，病了老了，照樣上工。”

　彎腰流汗，耳朵響的嗡嗡的，回想著這幾天平安式工裝們說的話。

　改造碼頭，可是大好事。

　連這些扛大包的都看到了好處，那些工頭們就更了不得了。人心所向，眾志成城。

　摸準了脈搏，一針見效。

　煤輪進了巷口，巷口的指揮上了船，跟船長說話。把改造碼頭的宣傳詞兒又說了幾遍。煤運船是最有興趣的。

　……

　桃花居的早上，張美溪坐著周三少爺的車去平安科學院， 聽他說話:

　“總算起來，一兩年也能成。只不過又要分一批人過去。”

　張美溪笑:

　“不用那麽費事，給個建議就好了，我們不做這個。”

　張美溪的意思，向來是分包分權的，一個人的精力和能力畢竟有限制。她必須使用也必須信任同伴們。

　周三少爺笑:

　“二哥可不是這樣說的，至少制定規則的一部分，要我們來做。”

　集裝箱這種事情，只要一提，人人都能明白。具體做起來，就要大手筆，大調動。張美溪肯定是不願意把這個提進平安的工作日程的。

　但是她隻說了一次，周二少爺就轟轟烈烈的鬧騰起來了。有這樣精力充沛的合作夥伴，還真是件省心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