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陶城,校尉府。 周陽跪坐在矮幾上,雙眉緊蹙。公孫賀一臉的憂色,雙眉擰成一個川字,不住踱來踱去,焦慮不安。
沒等到景帝的旨意,倒先等來了單於率領本部兵馬直奔安陶城的警訊。十幾萬匈奴,是建章軍的六七十倍之多,這兵力相差太懸殊了,要公孫賀不愁都不行。
“我頭都疼了!”公孫賀拍拍額頭:“單於率領十幾萬大軍殺來,來勢凶猛,如何抵擋?”
周陽仍是沒有說話。
公孫賀有些忍不住了:“周陽,你倒是說話呀!打伊稚斜那一仗,你謀劃得很不錯。我找你來商議,你卻一聲不吭,好歹也得吱個聲。”
“我不說話,那是因為我正在想!”靜默了半天的周陽終於發話了:“不要說是匈奴,就是算十幾萬頭豬,伸長了脖子讓我們去砍,也會把我們累個半死。更別說,這是單於本部兵馬,比起伊稚斜的一萬軍隊更加驃悍,更加善戰,他們一人一刀,我們就會給劈成肉泥。我們的情況非常不妙,我得把各個環節想清楚了。”
“你有辦法了?”公孫賀仿佛處身黑暗中的人看見火星似的,眼前一亮,脫口問道。
然而,周陽又恢復了沉默,把公孫賀急得好似性急的猴子似的,就差抓耳撓腮了,踱得更快了。
時間在公孫賀踱步中流失,不知過了多久,周陽終於站起身,走到牆邊,看著地圖。公孫賀也停了下來,看著地圖。這地圖,他和周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背都能背下來了,圖上的山山水水仿佛刻在腦海裡似的。
又過了一陣,周陽長舒一口氣。不容周陽說話,公孫賀搶著問道:“周陽,你想好了?”
“想是想好了,就怕你不會同意。”周陽眉頭一挑道:“權衡來權衡去,還是只有這一個辦法對我們最是有利。”
“什麽辦法?”公孫賀急切的問道。
“走!”周陽非常簡短的回答。
“你要我放棄安陶城?”公孫賀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雙虎目瞪得滾圓:“周陽,你可知道,安陶城有多重要?只要我們在這裡,匈奴就沒法南下。只要安陶在我們手裡,右北平、雁門郡、代郡、定襄郡、雲中郡,就會安然無恙,我絕不放棄!”
“我就知道你不會同意。”周陽擰著眉頭,歎口氣:“安陶城的位置是重要,可是並非一定要攻下來。一是安陶城太小,不過周回數裡,就算建章軍善戰,能有多少?整個城駐滿了,也不過三四千人,再多就是窩兵了。以區區兩千之眾,與單於十幾萬大軍對抗,會是什麽結果?那是泰山壓卵,很不幸,那卵是我們,匈奴是泰山。”
這是擺明了的事實,公孫賀的聲調略低:“其二呢?”
“安陶城牆高坦厚,易守難攻。漢軍善守,而匈奴善打yezhan,不善攻城,匈奴肯定攻不下來……”周陽剖析利害。
“匈奴打不下來,那我們為何還要放棄呢?”公孫賀想不明白原委。
“正因為匈奴攻不下來,對我們才是最大的威脅!”周陽接著分析利弊:“要是我是單於,打不下安陶城,我就不打了,派出兩萬人,把安陶城圍個水泄不通。你是知道的,安陶城地處邊境,四面是平地,完全可以進軍。只要圍住安陶,安陶城對匈奴的威脅就不複存在,而匈奴還可以繼續進軍。”
公孫賀不住拍額頭:“頭疼啊,頭疼啊!要是手裡的軍隊多些,就好辦了。”
“建章軍是騎兵,
騎熟,善於馳突,一旦被困在安陶城裡,我們的優勢能發揮出來嗎?建章軍和步兵有什麽區別?無異於一頭困於籠中的猛虎。虎再猛,一旦給困在籠中,只能呲牙,卻撲不上去。”周陽盯著公孫賀,聲調轉高:“要想把建章軍的優勢發揮出來,只有放棄安陶城,重新找一個地方隱藏起來,待機而動!” 公孫賀也是懂兵法的,周陽的剖析完全在理,他是無話反駁,沉吟了一陣,這才道:“從如今的情形來看,於我們很不利,只有撤出安陶,另尋戰機,才是最好的辦法。可是,我們剛剛在安陶城打了一個大勝仗,就放棄了安陶,皇上會如何想呢?”
勝利,有時是一種負擔!剛剛在安陶打了漢朝創建以來最大的勝仗,轉眼就把安陶放棄了,景帝會如何想?朝中大臣會如何想?
公孫賀不得不慮!
“城池是重要,軍隊更重要!”周陽的嗓門放開了,聲音很大:“只要軍隊在,城池還可以再奪回來,我們不必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再說了,安陶城又沒有百姓,我們一撤,也沒什麽損失。縱然皇上要治罪,也要等到我們打完這一仗去了。若是我們能再打一個更大的勝仗,不僅無罪,還會有大功!”
“更大的勝仗?”公孫賀的一雙眼睛瞪得象銅鈴,難以置信的道:“周陽,單於來勢洶洶,我們能守住城池就不錯了,豈敢望更大的勝仗?更別說,我們手裡才那麽一點兵呀!兩千軍隊,還不夠單於塞牙縫的。”
“光憑我們建章軍自然是不能完成的,可是,在邊關不是還有不少漢軍麽?”周陽下巴出現一條彎彎的弧線,信心滿滿,指著地圖,給公孫賀一通解說。
講解得非常仔細,各個環節都提到了, 公孫賀一聽,就知道周陽下了很大一番功夫。周陽並不是那種短視之人,打敗伊稚斜固然可喜,卻帶有很大的僥幸成份,畢竟伊稚斜不把漢軍放在眼裡,給周陽鑽了空子。
伊稚斜給打敗,軍臣單於必然暴怒,要找回臉面,接下來的大戰將會更加慘烈,周陽早就在尋找破解之法了。
公孫賀並沒有說話,而是踱起了步:“我們是別無選擇,不得不如此!可是,他們會來嗎?他們要是不來,光憑我們建章軍,絕不可能成事!”
“我想,他們會來,因為我們要對單於下手!誰也不會錯失此等良機!要是在平時,他們也許會認為這很瘋狂,可是有建章軍在,他們就會好好掂量掂量了!”周陽信心十足。
公孫賀眉頭擰得更緊了:“好吧!就這麽定了!我把他們召集起來,說服他們。可以想得到,我一說出放棄安陶城,他們一定會說我是瘋子!”
建章軍剛剛打了一個大勝仗,卻要放棄安陶城,誰會心甘?不說公孫賀是瘋子,那能行麽?周陽笑道:“那不是我能想的事,誰叫你是校尉,而我不是呢?”
“你……”公孫賀為之氣結。
“別氣,我們還得給單於準備一份見面禮。”周陽眼裡閃過一抹冷芒。
“見面禮?”公孫賀眉頭一挑,不明所以。
周陽輕聲解說一通,公孫賀哈哈大笑:“周陽啊周陽,誰與你為敵,那是找罪受!單於這一次,肯定不會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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