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大破匈奴(十)
命令一傳下,沉睡中的漢軍給叫醒。一聽說左賢王就在前面,漢軍的睡意頓消,戰意高熾。匈奴五十萬大軍,就剩下這五萬完好無損,要不把左賢王給收拾了,這場大勝就有了不小的遺憾。
戰前進餐,這是戰爭的鐵則。漢軍已經一天沒有吃到熟食了,他們這一天吃的是生馬肉。那是出發時,在匈奴營地順手割下來的。
他們掏出貯備的生馬肉大嚼起來。匈奴營地,到處都是死馬,要割馬肉再方便不過了,漢軍帶得不少。
周陽取出馬肉,往嘴裡送去,一口咬下去,又冷又硬,好象石塊,差點把牙齒都蹦飛了。
早上離開營地時,戰馬剛死,馬肉還是熱乎乎的,吃起來有些松軟。到了現在,不僅冷了,還結著薄薄的血花,要不硬都不行。
周陽使勁咬著馬肉,那感覺就象在吃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生肉似的,非常不好。
可是,沒得選擇,隻得吃了。周陽把一塊馬肉啃完,嘴裡疼得厲害。要不是牙齒好,早就給蹦飛幾顆。
馬肉冷硬,吃到胃裡,就跟吞下冰塊似的,讓人從裡到外,涼了個透,不時打著冷顫。
就是這種難吃的馬肉,漢軍卻是吃得津津有味,大口大口的咀嚼著,夜晚中,傳來一片“格吱”聲。
等到咀嚼聲停歇下來,周陽一聲令下,漢軍略一檢查裝備,結束停當,騎在戰馬上,排成戰鬥隊形。
周陽把漢軍分成四隊,從四個方向同時殺入。安排完了,一拉馬韁,率先衝了出去。
“隆隆!”
如雷的蹄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匈奴營地,營火成堆,匈奴兵士倒在營火邊上,和衣而臥。冷風吹來,吹得火苗亂躥,禁受不住的匈奴,懶洋洋的朝火堆挪挪,又進入了夢鄉。
能不給涼風吹的匈奴不多,只有那些帶上了帳幕的匈奴才有這資格。在帳幕裡升起一堆火,倒頭便睡,那個暖和勁,跟現代社會開空調有得一比,帳幕中的匈奴睡得很沉。
匈奴東一堆,西一簇,毫無章法之可言。
只有為數不多的匈奴在巡視。夜晚太冷,這些巡邏的兵士不時搓搓手腳,或是走到就近的火乾堆旁取暖,
“隆隆!”
突然,遠遠傳來悶雷似的聲響。
“蹄聲?”
匈奴自小生長在馬背上,對蹄聲是太熟悉了,一聽便知:“哪來的蹄聲?”
正驚疑間,蹄聲更近了,聲響更大了。沉睡中的匈奴給驚醒了不少,搖著昏昏沉沉的腦袋,迷茫的打量起來:“什麽聲音這麽響?”
“漢人殺來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匈奴率先反應過來,驚惶的尖叫起來。
雖然他們沒有參與決戰,可是,決戰的情景隨著敗兵的到來,早就傳遍了。此時的匈奴,提到漢軍,不再是蔑視,而是害怕,仿佛聽見魔鬼的名字一般。
匈奴數十年來不把漢軍當一回事,如此害怕漢軍,還是頭一遭!
“漢人殺來了,快逃啊!”
匈奴立時炸了鍋,睡意全消,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尖叫聲響成一片,匈奴奔相逃命,好象豆子一般,撒向各處。一口氣功夫,就逃掉不少。
幸好匈奴是和衣而臥,要是在帳幕裡睡覺,要逃就沒這麽方便了。
帳幕裡的匈奴給驚醒過來,忙著找裘衣皮帽,忙亂之中,哪裡找得到,你拉我扯的,好好的裘衣給撕爛,管不了那麽多,胡亂穿在身上。找刀的找刀,找弓的找弓,實在找不到,光著身子,衝了出去,尋到戰馬就逃。
他們比起露宿的匈奴狼狽多了。
“大人,快醒醒!”親衛盯著熟睡中的左賢王,強忍著心驚,喚起來。
“呼嚕嚕!”
左賢王睡得正沉,酣聲如雷,不時咂吧著嘴唇,口水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大人,漢人殺來了!”親衛沒辦法,隻得提高聲音。
回答他們的,依然是左賢王如雷的酣聲,還有夢囈:“漢人殺來了?”
“大人,漢人殺到營裡來了!”親衛驚喜的回答,卻發現左賢王沒動靜,原來是夢囈。
“這可怎麽辦?”親衛還算忠心,沒有扔下左賢王逃命,卻是束手無策。
“漢軍威武!”
就在親衛無計可施時,衝天的戰號聲響起,直上九重天,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對漢軍的戰號,匈奴是再熟悉不過了,漢軍已經在衝鋒了,親衛嚇得一哆嗦。
“漢軍殺來了?”左賢王一咕嚕坐了起來,一臉的驚惶:“快,快逃!”
飛也似的跳到地上,卻發現沒有穿裘衣,光著身子。手忙腳亂的抓起裘衣皮帽,在親衛的幫助下,三兩下套在身上,順手抓起彎刀,就往外衝。
剛跑幾步,這才記起用慣了的硬弓沒有帶,叫嚷著:“弓弓弓!”
親衛忙把硬弓和箭壺遞過去,左賢王接過,三兩步衝出了帳幕。
此時的營地裡,叫嚷聲響成一片,到處是狼奔鼠躥的匈奴,哭爹叫娘,亂成了一鍋粥。
左賢王久歷戰陣,一聽便知漢軍來得不少,少說也有幾萬人。如此之多的漢軍突然殺到,匈奴哪裡能夠抵抗,唯今之計,只有逃為上。
主意一定,飛身上了戰馬,一拍馬背,疾馳而去。一眾親衛忙跟上。
左賢王逃了一陣,大是驚奇,漢軍怎麽追到這裡來了?他們不是應該向安陶去的麽?難道他們已經去過了安陶?
他到現在也沒有想到,周陽根本就沒有去安陶,而是直奔西南,正好追上了他。
匈奴的營地,其實就是一塊原野,只不過有匈奴,有火堆罷了,無遮無攔的,便於漢軍攻擊。同樣的,匈奴要逃命,漢軍也不好攔截。
當漢軍衝到時,已有不少匈奴逃走了。再過一會,逃走的匈奴更多了,沒多久功夫,所有的匈奴開始了大逃亡。
匈奴一逃,周陽就知道不對勁,忙派出漢軍去攔截。可是,哪裡攔得住,匈奴跟潰堤的洪水一般,四散逃命,要攔也攔不過來。
實在沒辦法,周陽只有指揮漢軍追擊。
一直追到天亮,漢軍不僅沒有追上匈奴,距離反倒是拉得更遠了。主要原因在於,匈奴的騎術比漢軍高明得多。匈奴自小生長在馬背上,這騎術真不是蓋的,控馬之術非常好,遠非漢軍所能及。
周陽率領的漢軍,並不是騎兵,主要是弩陣兵士。他們帶著拆開的強弩,騎著戰馬,算是騎術最好的了。可是,比起匈奴仍是有不小的差距。
其余的漢軍就更不用說了,都是步兵,臨時找到戰馬騎上的。更有些人胳膊斷了,沒法控馬,只能靠兩條腿,哪裡追得上匈奴了。
周陽望著匈奴逃走的方向歎息不已:要是有一支精銳騎兵在手,左賢王別想逃!
可惜的是,周陽手中的唯一騎兵並不在身邊,而是給公孫賀率領去追殺軍臣單於了。
周陽萬分不想放棄,不得不放棄。
略一清點,這次的戰果並不大,斬首只有三四千,只能算是擼了幾根粗壯的豬毛罷了。
“大帥,能有如此斬獲,也沒白跑,不用再惋惜了!”馮敬自己也是惋惜不已,卻是安慰周陽。
周陽微一點頭道:“收攏軍隊,去長城。”
“飛將軍他們兵少,不知道追擊如何了?有沒有抓住單於?”馮敬面朝北方,很是向往。
周陽一聲令下,漢軍重新集結,朝著長城進發。
決戰分出勝負之後,漢軍一分為二,一部分追擊單於殘部,另一部分對付左賢王的五萬生力軍。
如今,左賢王逃走,其對漢軍的威脅已經不複存在,是該把兩部漢軍合在一起的時候了。
路上,周陽他們談得最多的就是北方的追擊戰戰果如何。
周陽他們不知道,北方的追擊戰正在上演一幕奇觀,一幕從未出現過的奇觀。
這事,還得從決戰當晚說起。
匈奴一登上長城,歡呼不已。歡呼之後,馬上就下了長城,開始了向大漠的逃亡之旅。
在漢軍的截殺下,在匈奴的自相殘殺下,匈奴損失慘重,比起決戰之際還要重。可是,仍有不少匈奴逃上了長城,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軍臣單於知道,得把他們收攏,要不然,他們各自奔逃,能逃回大漠的有幾人?
匈奴的口眾本來就少,死一個少一個。這些兵士對匈奴來說,特別重要,他們都是丁壯,未來的復仇需要他們,得盡可能把他們保存下來。
主意一定,軍臣單於命伊稚斜在長城上鎮守,指揮匈奴逃跑。自己騎著追風寶駒,握著黃金權杖,下了長城。
此時,長城以北,有不少匈奴,正徒步向北逃去。星月之光下,到處都是匈奴。
他們雖然過了長城,卻是把戰馬扔在了長城以南,不得不徒步而行。
匈奴自小生長在馬背上,出行必要駿馬代步,就是走親訪友,牧放牛羊,也會騎馬。就是打了敗仗逃命,那也是騎在馬上。什麽時間改行做起了步兵,要靠步行逃命了?
這是匈奴歷史上的第一遭!
“本單於在此,大匈奴的勇士們,聚過來!”軍臣單於開始聚攏敗兵,騎著追風駒,四處馳騁,大聲叫嚷。
他的聲音遠遠傳了開去,匈奴聽見,喪魂失魄的他們,終於有了主心骨,快速朝軍臣單於聚攏。
這是軍臣單於今晚第二次聚攏敗兵,與第一次不同的是,他比較放心,因為長城以北沒有漢軍,可以讓他從容聚攏。
只要把敗兵收攏,就能把他們帶回草原。只要回到草原,匈奴就有希望。
軍臣單於的處置是正確的,聞訊趕來的匈奴越來越多,不到半個時辰,就有好幾千匈奴,有了相當的規模。
軍臣單於沒有馬上出發,仍是派人四處收攏散兵。散兵見到軍臣單於固然欣喜,歡呼聲不斷。可是,歡呼之後,緊接著就是傷心的哭泣。
匈奴之所以哭,並不是哭他們的同伴,也不是哭匈奴的慘敗,而是在哭他們心愛的駿馬。
駿馬是匈奴的最愛,是他們的親人,是他們的情人,是他們的祖宗,當時為了逃命,不得不舍棄駿馬。如今,性命無憂,又想起了心愛的駿馬,大是肉痛。
“駿馬呀駿馬!”
匈奴哭得很傷心,痛哭聲響成一片,在靜夜中格外響亮,遠遠的傳了開去。
一人哭,十人和,不一會兒,所有的匈奴都哭了起來。有多少匈奴,就有多少人在哭。一時間,長城以北為愁雲慘霧所籠罩。
聽著匈奴的哭聲,軍臣單於的鼻子發酸。自打他做上單於以來,就是雄心勃勃,要把漢人的家園變成匈奴的牧場,要讓漢皇在他面前求饒。
昆侖神眷顧匈奴,為他送來了一個說話尖聲尖氣的人,在漢朝叫做太監,這人叫中行說。他熟知漢朝內情,了解漢朝民風軍情,給他出了不少好主意。一開始,他還將信將疑,可是,在中行說的指點下,匈奴的擄掠收獲越來越豐富。
匈奴雖然擄掠了多年,於漢朝的繁華早就有所耳聞,可是,直到此時,方才真正見識到了。整個匈奴氣勢大漲,要把漢朝的財富據為己有。
中行說更是為他謀劃了奪取雁門,進攻長安的方略。他信心滿滿,自以為今年南下,一定能讓漢朝心驚膽跳,即使不能攻入長安,讓漢皇送更多的絲綢、茶葉、瓷器不是問題。
哪裡想得到,卻是一敗再敗,敗得如此不堪。這一敗,不見得比頭曼單於更慘,至少比起趙武靈王時匈奴首次敗於華夏更悲慘。
歷史上,這一年是軍臣單於最得意的一年,他製造了“凌辱之恨”,不僅把雁門給屠了,還進入漢朝腹地千裡,兵鋒直指驪山的甘泉宮,一把火把甘泉宮給燒了,朝朝野震動。
為了平息事端,景帝不得不忍著屈辱,滿足了匈奴的巨大胃口,送了更多的絲綢、茶葉、瓷器給匈奴,總算暫時把軍臣單於的胃口給填滿了。
周陽的到來,讓歷史的車輪發生了改變。匈奴不僅沒有得到一點便宜不說,還一敗再敗,敗得是如此之淒慘。
“昆侖神啊,你為何不護佑大匈奴?你為何不護佑本單於!”軍臣單於仰望蒼穹,欲哭無淚,質問高高在上的昆侖神。
“大單於。”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把軍臣單於拉回現實。
“中行說!”軍臣單於對這個討他歡心的奴才很是在乎,乍見之下,大是歡喜:“你沒事?”
“謝大單於垂詢,奴才沒事。”中行說有些激動。
君臣重逢,感慨萬端,四目相對,再也說不出話來。
軍臣單於從馬背上栽下來,中行說驚得尖叫起來:“大單於。”
軍臣單於擺擺手,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臉朝南方,大聲道:“周陽,狡猾的敵人,你比草原上的狼還要狡猾!日月之下,大漠之上,眾王之王,大匈奴的大單於在此立誓:此生若不能雪此仇,誓不為人!”
拔出彎刀,從額頭上劃過,任由鮮血滴在地上,大聲禱告:“昆侖神在上,護佑大匈奴!護佑本單於!”
這是匈奴的奇恥大辱,軍臣單於一字一句,說得鏘鏗有力,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中行說聽得聳然動容。
數千匈奴受到感染,不再哭泣,齊聲大吼起來:“昆侖神!昆侖神!”
聽著匈奴充滿激情的呐喊,軍臣單於心裡稍微好受些,站起身,揮著彎刀,大吼道:“大匈奴的勇士們,本單於帶領你們回草原!”
“回草原!回草原!”
這三個字,絕對是匈奴最大的心願,無不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呐喊起來。極富激情,雖隻數千人,卻是聲浪直上雲霄。
“漢軍威武!”
然而,他們的吼聲還沒有落下,漢軍衝天的戰號聲就響起了,算是對他們的回應。
“隆隆!”
緊接著,如雷的蹄聲響起,漢軍對著他們衝了過來。
“漢朝的騎兵?”軍臣單於猛吃一驚。他是萬未想到,漢軍騎兵來得這麽快。轉念一想,立時明白了。
漢軍在長城以南不好截殺騎著戰馬的匈奴,到了長城以北,匈奴由四條腿變成了兩條腿,漢軍四條腿,要截殺不是更加容易嗎?
一明白原委,軍臣單於嚇了一大跳,真要如此的話,能有多少匈奴逃回草原去呢?
匈奴兩條腿,漢軍四條腿,匈奴能逃得出去嗎?即使匈奴躲過漢軍的追殺,可是,匈奴沒有食物,餓也得把他們餓死,能有多少人逃得回去呢?
處此之情,不要說軍臣單於,就是起匈奴最偉大的領袖冒頓於地下,也是無能為力。
他只有聽著漢軍的戰號越來越近的份,什麽也做不了。
“大單於,快走!”中行說提醒一句。
“回草原!”軍臣單於以一個漂亮的借口開始了在長城以北的大逃亡,一拍馬背,追風寶駒飛也似的馳了出去。
他沒跑出多遠,就聽身後傳來一陣哭爹叫娘的慘叫聲,匈奴給漢軍騎兵象砍南瓜一般任意砍殺。
騎兵打步兵,有著天然的優勢。對這點,匈奴引以自豪,因為他們無數次打擊過漢軍。可是,今天,卻是顛倒過來了,漢軍騎著戰馬,對他們進行著無情的屠殺。
昔日的騎兵成了步兵,昔日的步兵成了騎兵,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匈奴的惡夢開始降臨了,無論他們怎麽逃,就是沒有四條腿的漢軍快。無論他們逃得多分散,哪怕三五人,哪怕就是一個人,也會遇到漢軍的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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