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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第12章 留侯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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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留侯世家

 “陳大人,公子今兒好俊。”柳鐵小聲而言。

 陳尚策馬前行,與柳鐵並騎,臉上帶著笑容,紅光滿面,仿佛有天大的喜事似的,不住點頭,輕聲回應:“那是。公子今兒相親嘛!那可是留侯玄孫女,知書識禮,公子能不歡喜?”

 他是那種冷冰冰的人物,很少能見他笑上一回。今兒他不僅笑,還笑得很是歡快。這且不說,他竟然調侃起來。

 “嗯!”周陽扭頭,似有意,似無意看了一眼陳尚和柳鐵,二人趕緊閉嘴。

 他們都知道周陽今非昔比,武藝大進,聽力極佳,他們嘀咕的聲音雖低,仍是逃不過周陽的耳朵。

 周陽身著尋常深衣,頭戴襆頭,一身的常服,非常輕松。騎在追風寶駒上,緩緩而行,自有一股俊朗之氣,引得行人注目。

 當日回京,那時的周陽身著戎裝,頂盔貫甲,統領漢軍將士而來,指揮若定,威風凜凜。此時的周陽,好似京中翩翩美少年,俊朗異常,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所遇百姓先是驚疑一陣,然後就是歡呼聲四起。

 百姓之所以歡呼,不僅僅是因為見到了風頭正勁的周陽,而在於周陽俊朗,掠了他們的眼球。

 聽著百姓的歡呼聲,周亞夫歡喜得鼻子嘴巴作了一家人。

 周亞夫尋常深衣,襆頭,與尋常百姓無異,騎在馬上,仿佛走親訪友一般,自在如意。不時瞄著周陽,周陽俊朗不凡,面如冠玉,他這個做父親的能不樂嗎?

 英俊不凡,名滿天下,建立莫大功業的兒子,在哪裡去找?放眼天下,有幾人?

 周亞夫沒有放聲高歌,算是夠克制的了。

 昨兒晚上回到府裡,大擺酒宴,與李廣、程不識諸人痛飲,一醉方休。今日本擬接著睡大覺,好好透透乏,卻是一大早就給周亞夫和許茹叫了起來,不由分說給周陽穿戴,要周陽去相親。

 現代人,自由戀愛,誰會去相親?按照周陽的想法,找個時機,找個籍口,把張靈兒約出來,見見面,說說話,合得來,就訂親,合不來,一拍兩散雞蛋黃,各走各的。可是,周亞夫和許茹要堅持,無奈之下,隻好隨周亞夫到留府世家相親去。

 要是張家不破敗,還在以前的留侯府的話,哪裡用得著這麽麻煩,一口氣功夫就到了。可如今,張家破敗不堪,在城裡都沒有住處,隻得搬到城外去住,周陽要相親,就得趕很長的路。

 順著尚冠前街朝東走,趕去清明門。長安東有三大城門,北方是宣平門,南方是羈城門,正中才是清明門。

 之所以要去清明門,是因為張不疑被貶為城旦舂,看守清明門。為了方便,張家就在清明門附近買了點地,住在清明門。

 清明門是長安東最重要的城門,出清明門,經灞上,出函谷關,就進入了山東之地。漢朝定都關中,那是因為天下形勝在關中,關中四塞之國,四面皆有險關固守,易守難攻。

 可是,整個漢朝的腹心還是在關中,從山東進入長安的商旅、官吏、文人士子多不勝數,可以說,清明門是長安最繁華的城門了。

 還沒有到清明門,就見人來車往,人挨人,肩碰肩,人如織,車如流,那種熱鬧繁華勁頭,比起現代大都市毫不遜色。

 來到漢朝有一段時間了,周陽還是第一次來到清明門,看見眼前熱鬧景象大是詫異,這和南京路步行街沒區別。早在兩千多前年,長安就有如此繁華熱鬧景象,要不是親見,還真難以相信。

 “大帥!”

 “丞相!”

 有百姓認出周陽父子二人,笑著向二人打招呼,倒沒有圍堵上來,打擾二人行進,比現代粉絲理性多了。

 周陽與周亞夫不時揮手還禮。百姓自動讓出一條通道,供周陽通過。

 回長安的時間雖然不長,這種事不是第一遭遇到,周陽也不客氣,一拍馬背,追風寶駒從通道上經過。

 來到城門前,只見城門口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一臉的風霜之色,滿臉的皺紋,好象雞皮似的。一身粗糙的葛衣,撂著不少補丁,好象尋常鄉下老農。

 唯一的亮點,就是他的身子骨還算不錯,很挺拔,眼睛明亮,不失神采,這與他的衣著容貌大不相稱。

 “陽兒,那就是張不疑那老東西!”周亞夫給周陽引介,不住搖頭,歎口氣:“這老東西,竟然落到如今這般地步,哎!”

 張良的美名萬古留傳,兩千年過去了,後人提到張良,都要豎大拇指。可是,他的後人竟然留到如今這般田地,要是周陽不是親眼看見,還真難以相信。也是惋惜,搖頭歎口氣。

 “老東西!”周亞夫騎馬來到近前,一拉馬韁,停了下來,輕喝一聲。

 “誰?”張不疑花白的頭顱一甩,猛的扭過頭來,打量周亞夫,老臉上立時泛起笑容,笑呵呵的道:“原來是條侯!你怎麽來了?”

 “啪!”周亞夫手中的馬鞭輕抽在張不疑肩上,笑罵道:“你個老東西老糊塗了?不是說好了,我今兒帶陽兒上門提親?”

 “哦!”張不疑一拍額頭,一副恍然大悟之態:“條侯見諒。瞧我這記心,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竟了,該罰,該罰!”

 “著實該罰!抽你三鞭!”周亞夫氣勢上來,神態威猛,手中的馬鞭舉起,擺出一副要痛打張不疑的架勢,卻是沒有落下。

 “嘻嘻!”張不疑竟然笑了,並沒有畏懼:“條侯,今兒是我當值的日子,我不能走開。家裡人都等著,你快過去吧。”

 他做城旦舂,那是皇命,漢文帝的聖旨,不敢或缺。周亞夫衝周陽一招手,道:“陽兒,見過這老東西。”

 按輩份算,張不疑是張良的長子,周亞夫是周勃的兒子,比起周陽要高上一輩。可是,瞧他這年齡,竟然比周陽高了好多輩似的。

 “周陽見過伯父!”周陽上前見禮。

 “啊!”張不疑吃驚的打量著周陽,大是震驚,問出一個討罵的狗血問題:“條侯,這就是大帥?”

 周陽得勝回朝,長安哪個百姓不識得周陽?他竟然不識得,這事絕對是個笑話,周陽自個都很詫異了,周亞夫眉頭一軒,愕然半餉:“老東西,你竟然不識得陽兒?”

 “條侯呀條侯。”張不疑一臉的苦惱:“我哪有那麽好命!大帥回朝那日,我得守在這裡,哪有時間去迎接大帥。我本擬去,卻不給我告假。”

 那天,萬人空巷,都掙著去,誰會給你告假?讓你告假,還不如自個去。

 他這個城旦舂,有皇命在身,沒有皇命,不敢擅離,周亞夫這才恍然。

 “大帥威名素著,是大漢的功臣。還這般俊朗,面如冠玉,難得的美少年呐!好好好!靈兒有福氣!”張不疑一雙老眼煥發出了神采,目光炯炯,在周陽身上打量起來,越看越歡喜,太老爺看孫女婿,那是越看越可愛。

 臉上的皺紋竟然消褪了,紅光滿面,歡喜無已的道:“條侯,你稍等,我這去告個假。”

 他不說則已,他一說,周亞夫真怒了,劍眉倒豎,手中的馬鞭提了起來,喝斥起來:“你這老東西,明明能告假,不在家裡呆著,還在這裡杵著……”

 周亞夫位高權重不說,周陽威名正盛,他要來相親,誰家不灑掃相迎?不要說張不疑這個罪徒之家,就是長安的權貴之家,也得把準備功夫做足,周亞夫這是動了真怒!

 慢怠周陽,就是慢怠他,比慢怠他還要惹他著惱。

 “條侯,別打!”這次,張不疑臉有懼色,知道周亞夫不再是說笑,是真怒了,忙解釋道:“條侯,我就實話實說了。大帥雖然建功立業,威名素著,可是,以前的名聲……我就這麽一個孫女,總不能把他往火坑裡推。要不是看在你於我們有恩的份上,我還不讓你來呢。”

 “你還不樂意了?”周亞夫火更大,吼起來了:“陽兒前來提親,那是瞧得起你!只要陽兒樂意,陳家的、蕭家的,哪家不盼著陽兒上門呢。”

 張不疑點頭,陪著笑臉:“那是,那是!條侯,你也體諒我呀。以大帥的門楣家第,三妻四妾少得了嗎?我們張家一脈,破落如廝,要是靈兒嫁入你們周家,還不給人欺侮?靈張知書識禮,性情溫婉,這些年來,提親的人多了去了,我都沒允,就是不想讓她不開心。”

 誰個長輩不疼兒孫呢?張不疑這話是真心的,周陽暗讚不已,一抱拳道:“張伯至誠之言,周陽感佩。不愧是留侯後人,落拓中不乏傲骨!”

 象張不疑這種情況,要是換個人,一定是巴不得有權貴之家前來提親,他們就可以攀上高枝了,借機複興張家。張不疑不僅沒這麽做,反倒是呵護著這個孫女,即始周陽這種新崛起的權貴,聖眷正隆,他也不例外,周陽對他只有欽佩。

 “謝大帥讚揚!”這麽多年來,張不疑聽得最多的就是譏嘲話,受得最多的就是白眼。象周陽這種真心的讚揚,他是很少聽到了,不由得大是感動,老眼中噙著淚水。

 “那你怎麽改了主意?”周亞夫有些好奇了。

 “大帥見諒!”張不疑先是致歉,這才解釋:“今兒一見大帥,我相信大帥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這些年,我什麽都沒做,就在習相人之術,我相信這雙眼睛還沒有昏花。”

 “誰個喜新厭舊了?”周亞夫胸一挺,頭一昂,非常自豪的道:“你沒聽皇上說,陽兒少讀兵書,精通韜略,堪為世家子弟表率,你多心了。”

 以前那個周陽的名聲的確不好,雖然景帝在打賞之前把周陽一誇再誇,卻不能抹掉人們心目中的記憶,周亞夫知道張不疑要說什麽,這才抬出景帝來壓張不疑。

 果然,張不疑不敢再說了,隻得連聲道是,顛兒顛兒的去告假。瞧他那風風火火的樣兒,好象在飛似的,風一般的去了,風一般的回來。

 沒多久,張不疑回轉,兵士讓出一匹馬給他騎。張不疑也不客氣,飛身上馬,一拉馬韁,朝前行去。騎術不錯,周陽暗中喝采。

 跟著張不疑前行,沒多久,來到一座莊園前。這座莊園不是高門大戶,而是由十幾間茅草屋組成,茅草屋還很低矮,沒有圍牆,沒有大門,只是東一間,西一間罷了。

 “難道這就是張府?”周陽有些驚疑,難以置信。

 一念轉完,只聽張不疑道:“寒舍就在前面。”

 “哎!留侯世家,竟然破敗如廝!”周陽大是感慨。

 張良名氣那麽大,美名千古流傳,他的後人竟然住低矮的茅草屋,周陽還真是意外。在周陽的想象中,即使張家再破敗,也不致於落到如此地步,好歹弄個幾間瓦房。

 茅屋前,有幾畝田地,正有幾個人在田裡忙活。周陽定睛一瞧,是幾個女的,男子只有一個。這個男子的身材高大,極是壯碩,很是眼熟,略一辨認,原來是和周陽有一面之緣的張通。

 這些女子年歲不小了,臉上帶著皺紋,一雙手很是粗糙,有些乾裂。

 還有一個少女,正在妙齡,手拿耒耜,正在翻地。身材高挑,皮膚白皙,側對周陽,看不清容貌,卻是身段曼妙,一瞧便知是個美人。

 周陽的目力不錯,看見她粉嫩的右臉蛋上掛著晶瑩的汗水,翻地很賣力所致。右足提起,踩在耒耜的橫梁上,重重一用力,耒耜就插進土裡了。

 玉足著鞋,雖不知靴內景象,也是讓人遐想無邊。

 周陽他們人不少,周陽父子,加上柳鐵、還有幾個兵士,不下十人之眾,一路行來,動靜不小。張通的耳音極佳,已經聽見了,猛然抬起頭,朝來路一打量,臉露驚訝之色:“周陽,周大帥,條侯……”

 他一說話,那幾個女子抬起頭來,朝周陽他們一陣打量,個個一臉的驚訝:“那個美少年就是周大帥?真是大帥呢!這麽俊!”

 “沒錯!是大帥!”張通肯定一句,猛然一拍額頭,似乎想起了什麽:“靈兒妹妹,今兒是周大帥來相親的日子。我們……”

 周陽這樣的大人物,請都請不來,他們竟然在田裡乾活,那不是怠慢嗎?張通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相親?”那個少女猛然抬起頭,裂裂嘴,很是不屑。扭頭打量著周陽,猛然門,俏臉飛霞,握著耒耜,快步而去。

 “靈兒妹妹,你這怎麽了?”張通看得不明所以。

 張靈兒漂亮,前來提親的人不少,就沒見她如此表現過,張通不由得懵了。一個年紀不小的女子輕斥道:“通兒,快去迎接大帥。那幾個在屋裡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準備迎接?不會睡著了吧?”

 也不管張通的反應,快步離去,追著張靈兒去了。一邊跑,一邊直笑。

 張通拍拍手,把手上的泥在衣衫上一抹,快步迎過來,見禮道:“張通見過條侯!見過大帥!不知大帥駕臨,多有失禮,請恕罪。”

 “張家侄兒,請免禮。”周亞夫還禮。

 卻是不見周陽動靜,周亞夫微覺奇怪,朝周陽一瞧,只見周陽目光炯炯,盯著張靈兒離去的方向,不言不語。

 此時的周陽,心裡還在翻騰著呢。對張靈兒雖隻驚鴻一瞥,卻是難以忘懷。

 張靈兒一張吹彈可破的粉臉,姣好如玉;一雙剪水瞳仁,清澈若泉,唇角微弧,嫻靜淡雅,透著似水溫柔。烏黑的秀發梳起,挽成高髻,插著木權,身著粗布葛衣,卻是另有一番風情,樸素淡雅中不乏落落大方。

 對張靈兒的名頭,周陽聽過多次,也想象過其容貌之美,卻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如此之美貌。

 愛美而慕少艾,人之常情,周陽對張靈兒的美麗容貌很驚訝,可是,周陽並不是用下身說話的人,更重在心靈美。

 一個美貌若斯的大美人,竟然在田裡乾農活,還很賣力,這說明了什麽?那說明張靈兒的心地很美,並沒有以自己美麗的容貌而自傲,更沒有什麽非份的要求。

 想想現代社會那些女子,稍有姿色,就要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誰會跟張靈兒一樣,去幹活呢?

 這還不是美德?

 這樣的人兒不娶作妻子,還要什麽樣的人呢?

 周陽瞬間就有了定論。對張靈兒,雖然不是那麽了解,至少可以花時間去了解了。

 “陽兒,通侄正見禮呢。”周亞夫忙提醒一句,臉上掛著笑容。瞧周陽那神態,有戲!

 “哦!”周陽清醒過來,抱拳回禮道:“張兄,周陽這裡有禮了。多日不見,張兄安好?”

 “蒙大帥問起,張通還過得去。”張通笑著致謝:“那日,蒙大帥出手相助,張通感激不盡,這裡謝過。”

 那天,他給竇昌刁難,雖不至於害怕,若無周陽出手相助,他會更加難堪。

 “些許之事,何勞掛懷。”周陽笑道。

 “條侯,大帥,請!”張不疑翻身下馬, 側身相邀。

 周陽和周亞夫下了馬,柳鐵和陳尚接過馬韁,牽馬隨在後面。

 父子二人與張不疑並肩而行,張不疑與周陽肩並肩,張通與周陽並肩而行,朝院裡行去。

 “條侯,大帥,寒舍簡陋,未曾灑掃除道,還請見諒。”張不疑一邊走,一邊致歉。

 “言重了,言重了。”周亞夫笑道。

 在張不疑爺孫二人的簇擁下,父子二人來到院前。一到院裡,只見從屋裡鑽出幾個男子,一臉的睡意,睡眼惺松,一邊揉眼睛,一邊整理衣衫,看樣子,是給人從榻上叫醒的。

 周陽大奇,張靈兒她們這些女子在田裡乾活,這幾個大男人卻是在屋裡睡大覺,這還有天理沒天理?

 留侯世家破落到如今地步,那是自找的。象他們這般懶惰,要是留侯世家還不破敗,就沒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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