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錦,莫擔心。娘不會有事。”陸氏注意到佟雪心緒不寧,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地捏了捏。 “是呀!天大的事都有你爹祖母還要外祖母呢!那女子的話,聽聽便罷,不可當真!”威遠將軍夫人伸手揉了揉佟雪的腦袋,笑意勉強地道。
佟雪注意到,唯有何永嬋垂頭坐在一旁,靜默不語。
見此,她微微蹙了蹙眉尖。
何永嬋正從沉思中回過神,陡然與佟雪四目相對,她眸光閃了閃,將目光移向別處,嘴裡喃喃道:“方才那幕便如夢一場,誰能想到.....”
因著這句話,馬車裡複陷入一陣長久的沉默。
佟雪直覺那位死去的女子該是母親等人的舊識,而顯然,她們不願在她面前討論有關那位女子的事。
“娘,那位死去的異族女子可與您相識?”即便如此,佟雪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陸氏猶豫了一瞬,忍不住與威遠將軍夫人對視一眼,見威遠將軍夫人點頭,這才將唇貼到佟雪耳邊,低聲道:“那位夫人...瞧著與九年前去世的宸貴妃...略有些像。”
宸貴妃的突然患病及至暴斃,一直是宮廷裡的禁`忌話題,這些年鮮少被人提及,因而陸氏刻意壓低了聲音,以防隔牆有耳。
佟雪更是第一次聽說這號人物!
既是九年前便該去世的人,為何會突然出現在盛京城,且還附身在了繡繡身上,打著佔有母親身子的主意?
佟雪覺得整件事情變得謎團重重,僅憑她前世的見聞與今世的經歷,根本無法理清這其中的頭緒。
然母親的死,便如懸在她頭頂的利刃,一日不解決,她便一日寢食難安。
因而,在回到定遠侯府後,佟雪迫不及待地尋了個機會,將陸氏身邊的丫頭婆子都趕了下去,神色鄭重道:“娘,兒有些話要與您說。”
陸氏在馬車上便發現了佟雪的異樣,因而想都不想便屏退了其余人等,拉著佟雪坐到臨窗的小榻上,面色關切道:“阿錦有什麽想問的便問,娘親都會告知與你。”
佟雪張了張嘴,忽然將整個身子塞進了陸氏懷裡。
她嗅著陸氏身上獨特的奶香氣息,深吸了口氣,紅著眼圈抬起頭,看著陸氏道:“娘,兒這些日子,一直在做一個持續不斷的噩夢。”
說著,渾身顫抖地將前世那一幕講給陸氏聽。
那些扎根於她靈魂深處,每每觸碰便疼痛地無法呼吸的記憶,終究以這種方式,被她講予陸氏聽。
陸氏聽完後,眼裡難掩震驚。
然而,出於母親的本能,她伸手將佟雪摟進了懷裡。
“阿錦,你夢見何姨與你父親...”陸氏斟酌著用語,語氣頓了頓,用手輕拍著佟雪的背,“你何姨她不會的。”
“何姨喜歡的是舅舅,兒知曉她定不會主動引`誘父親。”佟雪聲音哽咽道。
陸氏手一頓,身形微僵,雙唇張了張,卻說不出話。
這些年,她在心中多少也有些猜想,卻不想,被佟雪這麽直白地說了出來。
“娘,兒養的那隻小八哥,它可聰明了,幫兒瞧見了許多事!”佟雪從陸氏懷裡抬起頭是,神色分外凝重,“兒覺得此事與沅江長公主脫不了乾系,或許便是她威脅何姨這般做的。”
昨日,何永嬋被威遠將軍夫人帶進宮,向太后老人家供認當年“謀殺親夫”的罪名,太后非但沒定何永嬋的罪,反倒賞賜了她許多東西,
沅江長公主也被拐著彎子告了一狀,二人離去沒多久,沅江長公主便被太后尋了個由頭,禁了足,不到招婿那一天,不許出玉霞宮一步。 陸氏聽了佟雪的話,忍不住皺了眉,“我與沅江長公主素無瓜葛,你何姨也不曾得罪於她,她費勁千辛萬苦挖出這件事,威脅你何姨,便是為了離間你父親與我之間的感情麽...”說道此處,陸氏忽然面色一白,仿佛想起來極可怖的事情一般。
“娘?”佟雪見了陸氏久久沒有反應,忍不住擔憂地喚了一聲。
“阿錦,娘身子忽然有些不適,需去裡間歇息一會兒,此事我會與你父親商量,你先回寒梅館。”陸氏說著,揚聲叫宋媽媽進來,請宋媽媽送佟雪回寒梅館。
佟雪見陸氏面色陡變,腳步緩慢往內室走去,一顆沉重的心又往下墜了墜。
看來,母親也猜到了這種可能,沅江長公主背後果真有人!
且那人,來頭定然不小!
“那娘親好生歇著,兒晚些時候再來給您請安。”佟雪低眉垂眼道,自內室退了出去。
回到寒梅館,佟雪特意將丫頭遣下去,留下宋媽媽說話。
“媽媽,您可知這宸貴妃是如何去世的?”
宋媽媽是陸氏的心腹,廢屋裡的那一幕她自是知曉的。
見佟雪滿是信任地看著她,且這房間裡也無外人,又是在定遠侯府,宋媽媽便與佟雪說起這宸貴妃的事。
“據聞那位宸貴妃是北羌先王最喜愛的女兒,下嫁大嶽後,曾一度極受聖上寵愛。”宋媽媽在佟雪賜的杌子上坐了,娓娓道:“但老奴曾聽夫人提起,這位公主約莫被先北羌王寵壞了, 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竟想獨霸聖寵,還妄圖對今上施癡情咒,以期今上隻鍾情於她一人,被今上察覺後,便被打入入冷宮,之後便傳來這位貴妃暴病去世的消息,誰知她竟逃出冷宮,東躲西藏了這麽多年!
宋媽媽對宸貴妃的經歷一陣唏噓。
而佟雪早已震驚地待在了當地。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這位宸貴妃生前心心念念想要附身於母親身上,對於霸佔母親的身體,取代母親的身份有著一股莫名的執念!
若真如宋媽媽所言,這位宸貴妃對當今陛下用情至深,甚至不惜對其施加癡情咒,也要獨霸今上的寵愛。那麽從她千方百計想要奪取母親的身體,是否可以得出,其實母親才是今上最鍾情的女子,這一結論?
這個念頭太過驚世駭俗,以至於它才在腦海裡冒了個頭,佟雪便被驚在了原地。
“媽媽,這些年阿錦好像從未見母親進過宮,這是為何呀?”佟雪在回過神之前,聽見了自己故作鎮定的聲音。
宋媽媽忽然面色訝異地看著她。
佟雪縮了縮肩膀,眼裡露出恐懼,“不過皇宮真是個嚇人的地方,還是不要去的好。”
“可不是!”宋媽媽面上掛著勉強的笑,跟著附和道,“皇宮再莊嚴巍峨,富麗堂皇,也比不上一家子開開心心聚在一處來得踏實自在。”
“嗯。時候不早了,我也該歇個中覺啦。”佟雪掩嘴打了個哈欠。
“如此,老奴先行告退,姑娘好生歇著。”宋媽媽識趣地退了下去,喚采青采藍進屋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