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相邀,臣女遵命。”佟雪笑吟吟地應下,挽著威遠將軍夫人的胳膊,往沅江長公主走去。 “祖母,沅江長公主意欲在招婿會上引發動亂,您要看緊了她。”佟雪轉過身,抬手慢條斯理地幫著整理了一下威遠將軍夫人的頭面,壓低聲音,神色凝重地說道。
“哼!一個小丫頭片子,老身還怕了她不成!”威遠將軍夫人牽著佟雪的手,徑自將她帶到自己方才坐的地方,一屁`股坐下,皮笑肉不笑地對沅江長公主道:“我這外孫女兒生性散漫,恐一個不注意,怠慢了公主,還是讓這孩子坐在老身身旁比較妥當。”
威遠將軍夫人死死拉著佟雪的胳膊,將她一把按倒身旁的玫瑰椅上,並用眼神瞪了她一下,警告她不許輕舉妄動。
佟雪便隻好扯著嘴角,朝沅江長公主抱歉地笑了笑。
在場的其他夫人小姐,見此情形,有拿著茶杯喝茶的,有掩著帕子淺笑的,佟雪不用猜,也知道,只怕在她們眼裡,覺得威遠將軍夫人舉止粗俗,難登大雅之堂,而佟雪堂堂定遠侯府的嫡長女,出行竟連隨身丫頭都無一個,帶著個半大小廝,指不定心裡如何取笑奚落瞧她們不起呢。
威遠將軍夫人也絲毫沒有讓佟雪與那些夫人小姐打招呼的意思,見佟雪老老實實在一旁坐了,便面無表情地將目光看向遠方。
佟雪也不甚在意這些笑得假兮兮夫人和嬌滴滴的小姐們,隨著外祖母的目光往遠處望去。
此刻文鬥已進行到尾聲。
前來打擂的世家公子亦或平民百姓,莫不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
有撫琴一曲的,有一人與多人對弈的,有揮筆潑灑丹青的,有賦詩一首的,吹拉彈唱,一應俱全,各顯神通,瞧著好不熱鬧。
很快,佟雪便自人群中捕捉到舅舅陸歸朔的身影。
實在是,場中大多數打擂的男子,不論是體格健壯的彪形大漢,還是身形細瘦的文弱書生,皆極力想要表現出自己優雅文氣的一面,因而在擇衣裳濕,心有靈犀地選擇的,不論是凸顯身形的窄袖長衫,亦或廣袖長袍,俱是白衣飄飄,仙風道骨的模樣。
因而,場中幾抹異樣的顏色變顯得尤為惹眼。
今日,佟雪舅舅陸歸朔,身穿一襲竹青長衫,肩上扎著一掌寬的同色腰帶,腰間配一塊羊脂白玉,通身乾淨利落,將寬肩長腿勁腰展現地淋漓盡致,又恰到好處地露出三分文氣。
佟雪瞧著仿似換了一個人,頗有些陌生的舅舅,心裡不由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心緒。
舅舅正在吹塤。
周遭的人群極為熱鬧,塤聲卻低婉淒涼,佟雪竟被塤聲吸引,仿若身處荒涼的戈壁,一望無垠的亂石荒草,堆積成山的白骨,一將功成萬骨枯,這般蒼涼的心境,卻有著一顆火熱的心。
舅舅對沅江長公主,果真用情至深。
只可惜,便如何永嬋對他一樣,這份情,注定得不到等價的回報。
一曲塤畢,沅江長公主從座上站起身,雙手鼓掌,口中不吝讚美之詞,“陸小將軍常年浴血沙場,還生出這般細膩柔婉的心思,實在難得。”
“可不是,這便叫鐵漢柔情吧。自古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纏`綿悱惻,蕩氣回腸!”座中,被譽為“京城四大才女”之一的某侍郎夫人,做西子捧心狀,跟著附和道。
“陸將軍這曲子選得好,與塤的低沉、哀婉融為一體,渾然天成。被譽為“琴藝超絕”的某夫人評論道。
佟雪扯了扯嘴角,隻覺得滿心的諷刺。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借著朝那位說話的夫人身上瞧去的機會,目光朝場中掃了一圈,果真發現有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粉衣少女低垂著修長的脖頸,宛若一道淺淡的山水畫,靜靜襯托著身前的繁花似錦。
懷仁伯府的嫡出二姑娘,現今這個時候,應當是剛出母喪孝期五個月,果真被自家嬸娘給帶出來了。
佟雪記得,這位李二姑娘,是因為按照前世的記憶,她的爹去世地極為突然,而剛出母喪,又守父孝,因而直到二十歲,這位李二姑娘才嫁人,而她嫁的,恰恰便是自己的舅舅。
佟雪看著安靜恬然的李二姑娘,再瞧瞧賽場上恨不能將一顆炙熱的心掏出來捧到沅江長公主面前的舅舅,隻覺得前世種種,宛若黃粱一夢般極不真實。
正在她出神時,一個清透有力的聲音穿透眾多嘈雜之音,清晰地傳入她的耳裡。
佟雪瞧著那身刺眼的白衣,忙不迭將視線挪開,甚至有捂住耳朵的衝動。
然而那聲音到底進入了她的耳朵。
何之洲因來得晚,因著中秋快到,負責評判的考官見他不過是班達少年也來湊熱鬧,便隨手指著遠處山腳下,籬笆圈起的一叢菊花,令他在一炷香的時間賦詩一首,以“詠菊”為題。
題目看似出的簡單,然千百年來,自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以來, 菊花便被文人墨客詠了個夠,在前人已有大量詠菊詩的前提下,要推陳出新,作出新格調,便不容易了。
誰知何之洲不過略一思忖,便抖了抖袖口,仰頭開始吟詠起來。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第一句詩剛吟詠完畢,佟雪發現場中正交頭接耳稱讚舅舅塤吹得如何好的夫人小姐們,紛紛消了音,凝神細聽起來。
“毫端蘊秀臨霜寫,口角噙香對月吟。”
“滿紙自憐題素怨,片言誰解訴秋心。”
“一從陶令平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
何之洲一鼓作氣將詩念完,其反應之靈敏,才思之高捷,給考官留下深刻印象。三位負責詩詞的主考官,一致允其通過。
“不曾想這位郎君年紀瞧著不大,不僅長得風`流俊俏,心思細膩憂甚女子,聽著聲音,卻又極清潤大方。”
佟雪聽到,相隔不遠處,一個年約十四五歲,一身嬌嫩鵝黃梳著雙丫髻的少女壓低聲音,對身旁另一位年級約長的少女小聲嘀咕道。
.........
小劇場:
(某閨女千金面露不解):這位公子,莫非身為男兒身,長著一顆女兒心?
何之洲:詠菊?(情不自禁地在心裡唱:‘你的淚光,柔弱中帶傷’)
佟雪:果然一如既往地喜歡裝模作樣!
PS:本文《詠菊》一詩搬自《紅樓夢》,至於何之洲為何會背,想必原因還是蠻好猜的。
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co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