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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娘走後,珍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未能合眼。
第二日又被那李媚兒前來“關切”一番,心塞地她午膳都不曾吃下。
“娘,夫人雖許了我一個月的假,待在屋裡也沒什麽事兒,我打算明日便回去夫人身邊伺候。”
珍珠娘見珍珠終於想通,喜笑顏開道:“正是!明兒可得好生拾掇拾掇,打扮地清爽些回到夫人跟前當差。”
珍珠沒理會她娘眼裡熱切的期盼,隻抿唇點了點頭。
第二日,她起了一個大早,換了身素色春衫,便回府裡報到,卻被小丫頭告知,陸氏與侯爺一道帶著大姑娘去威遠將軍府了。
陸氏孕期頭三個月的危險期終於過去,便迫不及待想要趕往威遠將軍府,前去探望何永嬋。
恰逢佟靖玄今日沐休,夫妻二人早早起身一同去暖蒼堂給太夫人請安,在太夫人處用了早膳,便帶著佟雪去往威遠將軍府。
何永嬋在床上已躺了一個來月,有佟霜陪著解悶兒,閑時看些醫書,日子倒也不算難打發。
佟雪陪著佟靖玄夫婦一起給威遠將軍夫人請了安,佟靖玄自去練功房消遣時間,陸氏便帶著佟雪去到何永嬋的院子。
妹妹佟霜也在,就著一本醫書,讓何永嬋教著認字。
佟雪與陸氏進去時,見到的便是佟霜端正身子,坐在放在雕花拔步床旁的梨木玫瑰圈椅裡,跟著何永嬋,認真讀著醫書上面的字。
二人那般溫順相依在一處的模樣,頓讓佟雪覺得有些刺眼。
她走過去,臉上堆起笑,向何永嬋行了禮,又走過去,輕輕擰了擰佟霜臉頰上的嫩肉,“一個多月不見,繡繡有沒有想阿姊呀?阿姊時常掛念著你。”
佟霜見到佟雪,雙眸熠熠發亮,忙哧溜著滑下玫瑰椅,扯著佟雪的衣袖,咧嘴笑著。
陸氏也見到了佟霜,對著她溫柔的笑。
佟霜面上的笑容卻陡然褪去,瑟縮著依偎在佟雪身旁,小手緊緊地扯著她的衣袖,避開陸氏的目光。
陸氏此行主要是為了探望何永嬋,便未曾將小女的異常看在眼裡,佟雪心下卻有些納罕,妹妹見著母親,不是該哭著或笑著撲上去麽?為何會表現得如此不安,甚至是下意識地躲避母親呢?
她牽著佟霜的手,乖巧地坐在床邊,聽陸氏與何永嬋寒暄,眼角余光不忘觀察著佟霜。
佟霜緊緊依偎在她身邊,不時拿眼偷偷瞄著陸氏,那目光中滿是孺慕之情,當陸氏看過來時,她又會極快地垂下頭,或是瞧向別處。
妹妹這是跟母親鬧上別扭了?
即便有再大的氣,一個月沒見,應該也已經消了嗎?
佟雪想起自她重生至今,加上今日不過見過妹妹兩次,前一次,妹妹什麽都未說,在她懷裡哭了一場,而後她做了一個夢,夢醒後急著回府,妹妹卻想留在府裡陪伴外祖母與何永嬋,隻拜托她照顧好母親。
她回府後,撞上了翠竹那件事。
雖與夢中的場景有出入,到底不曾讓二嬸兒挑撥了母親與祖母的關系。
而今日,佟霜見著自己明明是極開心的,那小心偷瞄母親的模樣,亦顯示出她看見母親心中的歡喜,可她為何又瞧著似乎有些不大敢靠近母親?
佟雪心裡思量著妹妹的事,
倒不曾仔細聽陸氏與何永嬋的談話。 忽然她感覺衣袖被佟霜輕輕扯了一下,忙低頭去看她,佟霜卻目光緊張地看著陸氏。
佟雪也抬眸看去,見陸氏眼圈紅了,正拿帕子揉著眼睛。
何永嬋臉上倒是笑著的,還不忘打趣陸氏:“我記得你未出閣時,有一回自樹上摔下來崴了腳,半邊腳踝都腫了,都不曾吭一聲。莫不是有了孩子,心思亦變得脆弱敏感起來了?”
畢竟是在兩個孩子面前,陸氏忙用帕子擦乾眼淚,笑道:“我這是為姐姐高興。”
原以為何永嬋的大腿是要截肢的,後來即便來了個公主府侍衛,想必何永嬋當時也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誰知這一個月下來,大腿斷裂處竟恢復地不錯,陸氏豈能不為她開心呢?
“來,給我瞧瞧你脈象如何?”何永嬋握住陸氏的手,放在柔軟的錦被上,手指搭上她的手腕,號了半晌脈,臉上亦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
“脈搏強勁有力,氣血通暢,身子康健,胎兒定然也長得極好!安胎藥可以停下了。”
陸氏點頭,“已有十來日未服藥了。”
何永嬋點頭,將目光轉向佟霜,“這些時日多虧了繡繡日日與我作伴,給我解悶兒,陪我消磨了諸多時光。”
陸氏聞言,眉宇間頗有些欣慰之色地看著佟霜,她卻垂著腦袋,縮在佟雪身旁,做出一副極為害羞的模樣。
佟雪卻從她汗津津的小手以及微微輕顫的肩膀感覺出她內心的緊張不安。
“娘,坐了許久,兒覺得有些悶了,我和妹妹去園子裡逛逛。”
陸氏像佟雪那麽大時,自己便是個坐不住的皮猴兒,見佟雪這般說,忙揮了揮手,“我記得庫房裡尚有許多未用的紙鳶,你帶著繡繡去瞧瞧,今兒天氣不錯,有風,可在院子裡放風箏!”
“哎!”佟雪含笑應了, 牽著佟霜走了出去。
春日融融,頭頂的太陽灑下一片溫熱的光,既不太熱,又不太涼,仿佛戀人的體溫,又像母親溫熱的手掌。
佟雪牽著佟霜沐浴在春光之中,看著院子裡各種花兒競相開放,姹紫嫣紅一片,隻覺得呼吸裡都是一陣一陣的花香。
“繡繡,”二人在一片迎春花前停了下來,佟雪望著翠綠色枝條上,一朵朵迎風搖曳的嫩黃花朵,聲音極輕地問道:“你可有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姐姐,我一切都好,並不覺得有何不對呀!”佟霜仰頭著頭,聲音軟軟糯糯的。
依舊是白皙嫩帶著嬰兒肥的臉頰,小巧秀挺的鼻子上是一雙又大又圓的杏眼,略帶著些疑惑,天真無辜地瞅著她。
眼前的女童,容貌與她的妹妹不曾相差分毫,但方才在屋子裡的那股莫名的不安與緊張,已在她身上消失地無影無蹤。
而且,她喚自己“姐姐”,繡繡只會喚自己“阿姊”......
佟雪蹲下身子,用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那繡繡和姐姐一塊兒去放紙鳶可好?”
“好!”佟霜回她一個笑容,明媚地宛如這春日的陽光。
佟雪的心,卻在一點一點地往下沉。
若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十歲少女,自不會發現佟霜的異樣,或者即使發覺妹妹行為舉止有些不同尋常,也不會太當回事兒。
但她偏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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