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溫存了一會兒,陸氏房裡貼身大丫頭珍珠挑簾而入,將親自熬好的安胎藥端到陸氏面前,“夫人該喝藥了。” “這藥方可是何姨所開?何姨醫術無雙,就連開的藥,也不似宮中的太醫,有一股難聞的苦味呢。”
佟雪說著,特意湊上前,用鼻子嗅了嗅。
嗅完不夠,她還伸出指尖,蘸了藥汁,放在嘴裡砸吧砸吧兩下。
砸吧完了不忘點點頭,煞有介事道:“果真不苦。”語畢,兩眼亮閃閃地看著珍珠道:“好珍珠,前兒我病了,母親日日親自喂我用藥,今兒也讓我來服侍母親吃藥吧?”
陸氏屋子裡的丫頭與佟雪姊妹都是極為親近的,加之佟靖玄夫婦對女兒日常行事並不過分加以約束,是以屋中誰人也不覺得佟雪以指尖蘸藥有何不對,反而認為她病了一場,果真懂事了,學會體貼人了。
“那便有勞大姑娘,奴婢可以偷個懶了。”珍珠說著,將藥碗遞了過去。
佟雪小心走上前,小心翼翼接過藥碗,在轉身的時候,兩腿忽地哆嗦了下,雙手指尖也隨之一抖,藥碗倒是保住了,裡面的藥汁卻灑了個徹底。
“姑娘!”一旁的采青最先反應過來,急忙上前將佟雪扶住。
“阿錦!”陸氏亦從床上下來,大步奔到佟雪身邊,“是不是哪裡不適?來,快坐下!”
佟雪抬手揉了揉額頭,目中露出一絲茫然,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瞧著無辜又可憐。
“娘,兒頭暈。”
采青連忙請罪:“都是奴婢不是,沒能勸住姑娘!早上姑娘聽說夫人身子有恙,藥都顧不得喝,便一路疾跑過來!”
陸氏不顧佟雪衣擺上糊的藥汁,將她攬進懷裡,心疼道:“你這傻孩子,自己身子還沒好利索,擔心母親做甚。”這般說著,那聲音裡不覺帶上哽咽。
佟雪正為成功誆騙過眾人,不著痕跡將藥汁潑掉而松了口氣,忽然,身子猛地一僵。
三隻觸手溫涼,宛若毒蛇纏繞般的手指,搭上了她的手腕。
“都是奴婢不好,不曾向夫人稟明,姑娘不僅沒吃藥,還尚未用早膳。”若不是扶著佟雪,采青都要當場跪下請罪了。
“是我急著見母親,才不顧勸的。”采青的話,替佟雪分散了部分注意力,也使得她順理成章地歪在母親懷裡,聲音悶悶的,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道:“娘,阿錦餓了。”
她性子跳脫爽朗、素日爬樹、粘蟬,跟隻小狗對汪的事情沒少做,偏偏極少對著父母撒嬌。
陸氏的心都快要融化了,這當口也顧不得尋采青的錯處,忙讓珍珠傳膳。
“娘,我想吃山棗糕。”
何永嬋終於將手指從佟雪腕上拿開。
“紅棗補血,阿錦氣血虧虛,倒是可以多吃兩塊。”她眉眼帶笑,溫婉說道。
“我要吃上次偷溜出去,使喚采藍買的山棗糕!”佟雪說完後,偷偷咽了咽口水,目光閃爍著心虛地偷瞄著陸氏。
“既要出門,跟娘說聲便是,何以要偷溜出去?”陸氏點了點她的額頭,“下次切莫如此了。”
佟雪連連點頭,又小聲可憐兮兮道:“兒想吃山棗糕。”
陸氏便命珍珠傳采藍過來,並帶一套衣裳過來給佟錦換。
“采藍,你來替我更衣,我尚有許多想吃的吃食要告知與你。”
佟雪朝采藍招了招手,笑眯眯地帶她進了內室。
略微梳洗一番,換上乾淨衣裳後,
佟雪壓低聲音,神色鄭重道:“采藍,我有一事吩咐,唯有你可做!” 采藍見佟雪笑臉緊繃,一臉肅穆,也正了正神色,小聲問道:“姑娘,何事?”
佟雪往前一步,湊近她耳邊低語數句,見她蹙眉不語,面露疑惑,不禁微歎了口氣道:“時間緊迫,你先按著我的吩咐去做。事後,我會予以解釋。”
采藍雖一肚子的疑惑,到底點點頭,應下了。
佟雪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主仆二人湊在一起小聲嘀咕著,嘴裡念叨著各種吃食的名字走出內室。
“哎!奴婢定會如數買回來!”采藍輕快地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前世,最後陪在佟雪身邊,跟她一起送走妹妹,手刃何之洲那賤坯的人,便是采藍。
母親去世後,她屋裡的大丫頭、二等丫頭,來來去去足有十來人,唯有采藍歷經風雨,陪她嫁去了韓國公府。
不是采青等丫頭不夠忠心,另投明主,而是采藍這丫頭頗有些死心眼兒,認定了她是主子,便是拚了這條命,也要護住她。
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連命都舍得豁出去,其余的人在著手算計她們時,就得掂量一番。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在對付她們時,把命也搭進去。
眼見采藍走遠了,佟雪複歪進陸氏懷裡,絮叨道:“劉爺爺的糖人兒捏地跟真的一樣。”
陸氏也去換了身衣裳。
屋子裡也已打掃乾淨。
陸氏服用的安胎藥是以三大碗水浸泡草藥,先用大火煮開,再以文火慢慢煎熬,用時一時三刻方得了這一碗藥。
因被佟雪打翻,珍珠隻得去庫房,另拿了藥包熬藥。
陸氏身邊另一大丫頭翡翠, 則提著食盒走了進來。
陸氏便請了何永嬋一起,陪著佟雪一起用些點心。
佟雪大病初愈,並無多少胃口,小半個時辰,勉強用了兩塊糕點,喝了小半碗米粥,便放下碗,眼巴巴盯著門外,似在等采藍回來。
“這孩子。”陸氏失笑,讓丫頭沏了茶,與何永嬋坐在一起閑話家常。
佟雪便乖乖依在母親身旁,凝神聽著二人說話,似乎一刻都離不得她。
大半個時辰後,采藍氣喘籲籲趕回來,手裡提了滿滿當當大包小包各式零嘴兒,腳下更是快走如飛。
“姑娘,奴婢不辱使命,將您的吩咐盡數完成了。”采藍邊喘氣邊道。
佟雪頓時喜笑顏開,走過去,將一應糕點擺在桌上,親自拿碟子裝了糕點,送與何永嬋與陸氏,並喂陸氏吃了好幾口,這才坐下來,慢吞吞享用起來。
佟雪又吃了兩塊山棗糕、一塊梅花糕、半塊核桃酥,陸氏便不讓她再吃了。
“你身子才好,吃多了易積食。”又叮囑她喝小半碗羊奶。
佟雪聽話地端起羊奶喝了,拿帕子擦淨嘴,又膩歪在了陸氏身上,“娘,阿錦約莫吃撐了。”說完,裝模作樣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陸氏被她逗得撲哧一笑,“可不是!肚皮鼓的像隻小西瓜!”
就在這時,門外守著的丫頭忽然走了進來,對陸氏福了福道:“稟夫人,門房來報,親家太太過府來了,正往內院而來。”
“母親怎生來了?”陸氏怔了怔,從座上站起,“可是繡繡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