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則抬眸朝采藍看去。 采藍亦看著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也不該外祖母親自來一趟。
莫非繡繡真的出了什麽事?
繡繡是佟雪一母同胞的妹妹佟霜的乳名兒。
佟雪剛醒來那日,陸氏面色瞧著已十分憔悴,加之妹妹佟霜似乎也感染上了風寒,情緒低落,垂著小腦袋,像隻可憐的小奶貓。
佟雪外祖母威遠將軍夫人原是過府探望外孫女,乍然瞧見如此慘淡光景,頓時怒從心起,連盞茶都不曾喝,便命令丫頭收拾東西,要將女兒並兩個外孫女一並帶回威遠將軍府。
威遠將軍夫人原是一方守將的女兒,在戰場上與威遠將軍相識相知,繼而結為連理。
夫妻二人曾浴血奮戰過,風風雨雨十幾年過來,從未紅過臉,感情十分深厚。
因此,即便威遠將軍夫人脾氣暴躁,性子火辣,衝動起來會拿起長槍戳人,威遠將軍連眉毛都不會皺一下,只會在她戳地不準時,再慢悠悠地上前補一槍。
“定遠侯太夫人不關心自己的兒媳孫女兒,我卻心疼自己的女兒外孫女!你瞅瞅自己現在的臉色,隻怕不等阿錦能下床走路,你自個兒又病倒了!她整日吃齋念佛,如果不說幫襯你兩分?可有遣個丫頭過來詢問半句?”
佟雪剛醒過來,精神還有些恍惚,隱隱約約聽到外祖母在指著母親抱怨。
“母親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知吃齋念佛的人,兒又能指望她什麽不成?再則當年......”陸氏說到此處,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你這個不中用的!”外祖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當年若不是佟靖玄那小子見色起意......娘又怎會舍得將你這麽委屈嫁出去!如今倒好了,竟成了那老虔婆磋磨你的由頭?若真如此,這狗屁侯府咱也不稀罕待了,你且隨娘回去,咱們去邊關.....”
“娘!”陸氏微微提高聲音,將威遠將軍夫人余下的話,截了下去。
佟雪到底由於精神不濟,重又昏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母親還守在床邊,外祖母卻已帶著妹妹回去了。
想起妹妹,佟雪心中一片鈍痛,想起臨終前的那個夢境。
屋子裡的人卻已起身,佟雪也隻得先擱下心思,隨陸氏一起去院外迎接外祖母的到來。
一行人才下台階,便見威遠將軍夫人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過來了。
“將這些東西都先搬到姑奶奶房裡去。”威遠將軍夫人霸氣地朝身後一揮手。
佟雪放眼望去,頗有些哭笑不得,外祖母行事,果真放蕩不羈,與京中其他貴婦皆不一樣。
她看著威遠將軍夫人身後,將禮盒堆地都快高過鼻子遮住眼睛的丫頭婆子,再瞧有些身後索性背著一個鼓鼓的麻布袋子,壓地背都直不起來,這樣一路走過來,竟沒喘半聲氣兒,亦覺得有些驚奇。
“娘,你這是做什麽?”陸氏上前,嗔了母親一眼。
這陣仗要是傳到外面去,別人指不定怎麽編排定遠侯府呢。
當然這話,她沒有當著一群人的面對威遠將軍夫人說,不然依著將軍夫人的暴脾氣,指不定指著她的鼻子,大罵一通胳膊肘往外拐,不爭氣。
佟雪則笑眯眯地上前,挽住了威遠將軍夫人的胳膊,“何姨前腳方診出母親有了身孕,外祖母后腳就送了這麽多東西來,可見在您心裡,最疼的是母親呢!”
她大病初愈,身子整整瘦了一圈兒,
這般像隻貓似的蹭著威遠將軍夫人的胳膊撒嬌,怎不將她的心暖化? 威遠將軍夫人見佟雪已能下床行走,早已喜出望外,又聽聞閨女兒有了身孕,那張嘴樂地簡直合不攏,隻是摟著佟雪呵呵笑著,竟高興地不知如何是好。
“外祖母先進屋裡陪娘說說體己話。”佟雪挽著威遠將軍夫人的胳膊,將其引進了起居室。
陸氏則拿帕子按了按微紅的眼角,與何永嬋一起跟在後頭。
幾人在屋內坐定,丫鬟奉上茶退下後,威遠將軍夫人盯著陸氏的肚皮,咧嘴笑道:“我就說丫頭身子康健著呢,這不就懷上了!”
“母親,阿錦還在呢!”陸氏目光有些無奈地看著威遠將軍夫人。
“為娘這是心裡高興啊!”威遠將軍夫人這般歎著,忙將佟雪拉進懷裡好生打量了一番,摸著她的頭道:“我的兒,這些日子苦了你了,日後可別偷懶,每日晨起隨武婢練半個時辰,將身子骨養強健些,定不會再有病痛上身。”
又指了指擺了滿滿一屋子的東西,“這些人參、燕窩、並各種草藥,俱是外祖母搜羅來給你補身子的,你可不許吃你母親的醋,你母親那份,我尚未準備呐!”
說話間, 目光看著母親小腹,又忍不住抱怨,“怎生有孕也不遣個婆子去府裡報個信?”
陸氏忍不住失笑:“如何沒有,母親可是一早便出了門?”隨即神色一變,眉頭猛地一皺,“那這些東西...”
眼見陸氏面色變了又變,威遠將軍夫人神色便有些訕然。
但又想到定遠侯太夫人那老虔婆,對閨女兒外孫女兒竟不聞不問,心下又來氣,覺得就該給他們個教訓!
好讓他們知曉,定遠侯府出去的姑娘,可精貴著呢,不是他們想磋磨就可磋磨的!
“這些東西啊!大半是永禪過府後,我去各處搜羅來的。”
威遠將軍夫人將佟雪摟在懷裡,理直氣壯地道。
陸氏頗有些頭疼地撫著眉,終究顧著佟雪和何永嬋在場,什麽都沒說。
佟雪卻看著母親與外祖母的反應,又想起初醒那日,二人的談話,陷入沉思。
母親和祖母之間許是有些隔閡?這隔閡還是因母親與父親的結合而起?
難道說母親並不是祖母認定的兒媳,因而祖母對母親多有不喜?
因母親自縊,定遠侯府與威遠將軍府正式決裂,她和妹妹亦與外祖家斷了往來,被祖母養入膝下。
祖母是個言語不多的老太太,對她們姊妹算不上多照顧,但也不曾苛待。
母親去世後三年,父親在祖母的逼迫下續娶,然而,繼母進門不到半年,父親便在一個風雪夜醉倒街邊,再也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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