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馬超襲營

　天上一輪弦月穿梭在厚厚的雲層裡，或明或暗。 w-W-w.7-K-aNKan.c-o-m。

　馬超閉著眼睛，策馬而行。五千將士跟在他的身後，慢慢行走在涼風習習的平原上。

　“大哥，我們這是去哪?”

　馬超睜開眼睛，轉頭看看身邊興奮的馬岱，輕聲笑道:“我們去偷襲敵人的大營。你害怕嗎?”

　“我不怕。”馬岱搖搖頭，但眼睛裡還是露出了一絲膽怯。馬岱是馬超的堂弟，今年十四歲。這次出戰關中，馬超把他帶在了身邊。

　“大哥，龐大哥會不會也在這裡?”馬岱問道。龐德被俘後，被曾炩勸降，成為了北疆大將，現在是曾鋒的副手。

　馬超笑容漸斂，低聲說道:“他在天穹沙漠，不在這裡。”

　龐德到了天穹沙漠後，曾和馬超見了幾次面，當時馬岱也在場。龐德對韓遂的做法頗有微辭。在龐德看來，河北的做法雖然有些咄咄逼人，但從西疆長遠利益考慮，理所當然應該尊奉無極城的天子和朝廷。

　馬超也反對這場戰爭。和北疆軍打仗，即使打贏了，西涼軍又能剩下多少?西涼人為什麽打這場仗?西涼人首先要有實力，然後才能與河北、豫州鼎立。保持實力是西涼人生存的唯一辦法，但伯父韓遂和自己老爹卻一反常態，竟然拿西涼人的全部實力和河北決戰。太不可思議了。

　“大哥，如果龐大哥也在這裡，我們和他打嗎?”馬岱又追問了一句。

　馬超很鬱悶，他沉默了一會，用略帶僥幸的口氣說道:“他在天穹沙漠。”

　“我覺得龐大哥就在那裡。”馬岱手指前方黑漆漆的天空，認真地說道，“我們離開了張掖郡，龐大哥還待在天穹沙漠幹什麽?他只要留下幾千人威脅一下羌人就可以了。你想想，我們在這裡打北疆軍，他卻在天穹沙漠幫我們打西羌人，他有那麽傻嗎?你不會認為河北人都是傻子吧?”

　馬超背心一涼，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看夜空。昏暗的月亮衝著他戲謔地眨眨眼睛，仿佛正在嘲諷他的愚蠢。不會的，龐德絕不會知道自己悄悄來到金城，他肯定還在天穹沙漠。

　“傳令下去，加快行軍速度。”

　一支鳴鏑刺破了夜空，發出了“咻……”一聲尖嘯。黑夜的寧靜霎時被撕破。

　幾乎與此同時，一團火焰突然照亮了夜空，接著平原上的火焰越來越多，越燒越旺，轉眼間照亮了大半個夜空。

　“我們被發現了。”斥候狂奔而來，“敵人的斥候發現了我們，暴露了，我們暴露了……”

　“吹號，吹號……”馬超毫不猶豫，舉槍狂吼，“衝上去，我們衝上去……”

　“嗚嗚……”淒厲的號角聲轉眼響徹了夜空。

　五千鐵騎將士打馬狂奔，馬蹄聲、殺伐聲越來越大，漸漸匯成了一股震撼四野的巨大聲浪，向著遠處火光衝天的北疆大營飛一般射去。

　“咚咚咚……”戰鼓如雷，驚天動地。

　大營內人喊馬嘶，人聲鼎沸。各部將士臨危不亂，在上官的指揮下，迅速列陣，等待著激戰來臨的一刻。

　高覽一手拿著水囊，一手拿著黑乎乎的肉干，慢慢走在戰陣裡，嘴裡含混不清地叫著，“快吃乾糧，快點，不要餓著肚子打仗。”

　很多老兵神情輕松，手裡拿著武器，嘴裡吃著東西，還不時低聲罵兩句。一名盾牌兵半跪在地上，非常緊張，似乎把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汗珠子順著臉頰流個不停。高覽走到他面前，衝著他招招手，示意他站起來。

　“你是新來的?”

　那士卒面紅耳赤地點點頭。

　“你叫什麽?”

　“騙子。”

　“騙子?”高覽詫異地看看他，本想調侃兩句，但見他緊張得開始哆嗦了，把話又咽了回去。

　“第一次打仗?”

　“是的。”這名新卒用力擠出了兩個字。

　“吃了嗎?”

　“沒有。”

　“你不吃東西就沒有力氣，沒有力氣就會被敵人一矛刺穿。你死了，你的盾牌就會倒下，在你盾牌後面的長矛兵、刀斧手和弓箭手就會失去保護，他們會成為敵人的目標，也會跟著你一起死去。”高覽把手上的肉干遞到騙子手上，“所以你要抓緊一切時間把食物塞進嘴裡，補充力氣，這不僅僅是為了保護你的性命，也是為了保護你的同伴。”

　騙子眨巴著小眼睛，驚惶不安地望著高覽，手足無措。

　“那裡裝著你一天的口糧。”高覽指指騙子腰側的革囊，笑著說道，“如果這仗要打一天，如果你沒有時間撤下去補充食物，那麽你就要合理分配口糧，不能一下子全部吃光了。”

　騙子不停地點著頭，把手裡的肉干塞進嘴裡，狼吞虎咽。

　“還有……”高覽踢了一下騙子手上的盾牌，“敵人距離這裡還有一裡多路，影子都沒看到，你卻使出全身力氣拿著盾牌。那等到敵人殺來的時候，你還有力氣嗎?你看看他們……”高覽指指站在騙子四周的老兵，“他們臉上連個汗珠都沒有，你卻連衣服都濕透了，你這力氣是不是白費了?”

　“記住，你要想在戰場上活下去，首先就要保存體力，沒有必要浪費體力的時候絕不浪費。其次，你要抓緊一切時間恢復體力，吃點食物喝口水都行。如果沒有食物了也沒有水了，那你就要喝敵人的血。”

　騙子嚇了一跳，小眼睛頓時瞪大了，恐懼地望著高覽，問了一句很愚蠢的話，“大人喝過嗎??”

　“哈哈……”周圍的士卒忍不住齊聲大笑。

　高覽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活下去。”

　韓遂望著遠處熊熊燃燒的火光，遺憾地甩了甩手中的馬鞭。

　“趙雲還真謹慎啊”凌孺搖頭道，“以北疆軍的反應來看，他們是早有防備。你看要不要給孟起增兵?”

　“暫時不要增兵。”韓遂說道，“我想知道趙雲手上到底有多少人。”

　“傳令左翼李堪，右翼馬鐵，急速推進，乘著中路激戰的時候，突破北疆軍的左右兩路，讓鐵騎迅速衝上去，把敵人的騎兵全部引出來。”

　趙雲、荀攸、徐榮等人匆匆走上了城樓。

　一堆堆的烈焰照亮了數裡范圍內的戰場，數萬將士正在急速列陣，各色旗幟和火光交織在一起，讓人眼花繚亂。

　更遠處的夜空裡，數不清的火把猶如燦爛的繁星，把黑夜點綴的分外美麗，這片美麗而巨大的火紅色星雲正從四面八方急速飛來。

　鐵騎奔騰的轟鳴聲由遠而近，血腥的殺伐聲也越來越密集，高大的城樓開始輕微顫抖。

　“西涼人的鐵騎要衝殺我們的中路。”段炫吃驚地問道，“大人，是否增兵中路?”

　趙雲搖搖頭，“韓遂膽子再大，也不敢把所有的鐵騎放到中路。現在給他衝，我要知道他的主攻方向在哪。”接著他望向徐榮，笑著問道，“子烈，我們下盤棋吧?”

　“好啊。”徐榮欣然說道，“最好來點酒。”

　在轅門的正前方，北疆軍設置了拒馬和鹿砦，敵人通過的時候，必將遭到長箭的瘋狂射殺。

　馬超的鐵騎在距離轅門兩百步的地方突然一分為三。一支由王戎帶著，繼續向前衝殺，但速度很慢，意在吸引對方的箭陣，而馬超和薑峰則各自帶著一部鐵騎沿著障礙兩側向前攻擊。

　北疆軍箭矢如雨，數千名弓箭手向大營外的敵人肆意射擊。

　西涼鐵騎縱馬如飛，奮勇衝殺，一時間殺聲震天。

　高覽駐馬立於戰陣前方，閉著眼睛仔細聆聽著大營外的轟鳴聲。突然他臉色稍變，轉身叫道:“急告王房、杜平，敵騎正從兩翼衝來，馬上就要突破柵欄，請他們做好阻擊準備。”

　傳令兵高聲答應，撥馬衝進戰陣，向後狂奔而去。

　“大人，為什麽要把西涼人放進來?”一個高大魁梧的年輕上尉策馬靠近高覽，大聲說道，“我們可以依靠拒馬、鹿砦和柵欄把敵人堵在大營外，這樣我們的傷亡會大大減少。”

　高覽看了他一眼，舉起手中的馬鞭，轉身指了指遠處的城池，“按你這麽說，那我們還不如退回城池堅守，損失會更小。”

　年輕的上尉聽出高覽語氣中含嘲諷之意，神情頗為尷尬。這位上尉叫郝昭，跟了高覽很多年，作戰勇猛，屢立戰功，很受高覽賞識。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敢在高覽面前發泄自己的不滿。

　“伯道，我們這一仗的目的不是防禦，不是把叛軍擋在大營外面，而是要進攻，要把叛軍誅殺在鸇陰城下。”高覽用馬鞭敲了敲郝昭的戰盔，鄭重地說道，“我們這樣布陣，是想以防禦示弱，先把敵人全部引出來，把敵人全部拖進戰場。因此我們既不能退守城池，也不能利用拒馬、鹿砦和高大堅固的柵欄把敵人擋在大營外。等敵人的攻擊意圖全部暴露後，我們則在防禦中迅速轉化為進攻，利用我們兵力上的微弱優勢，對其展開致命一擊。”

　“我們兵力上有優勢嗎?”郝昭詫異地問道，“我們還有援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