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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吱呀的聲音響起,門被緩緩的打開。? ?
一縷黃昏的光芒照進破舊的小木屋中,翻起些許塵埃。房屋之中的擺設很有格局,然而此刻卻顯得有些凌亂,也不知道多久沒有被打理過了。
荊天明靠在床榻的邊沿,一手拿著酒壺,一刻不停的往著自己嘴裡灌著酒。
來人是一個氣宇軒昂的少年,看著天明的樣子,眉頭一皺。
數日不出門,墨家一眾人都很擔心他們這位巨子的狀況。可是當隨著項少羽走進來的高漸離看到後,才現,情況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少年的衣衫不整,其上多出有著汙漬,即使是在門口,仍然可以聞到一股臭味。就像是一堆髒衣服放在櫃子裡一個月,記起要洗時,打開櫃子之後的那種味道。
當然,這個世界上沒有機會洗澡的黔多了,可是絕對不應該出現在眼前的人身上。
天明的臉上,多日不見打理,胡子瘋長,與一般的市井的酒鬼也沒有都少差別。更重要的是,他那一雙眸子,晦暗沒有一絲的光澤。與平時的巨子不同,那雙眸子中根本看不到希望。
高漸離很慶幸,這個時候項少羽來了。不然再晚幾天,天明怕是真的要廢了。
項少羽看著天明現在的樣子,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而天明看著進來的兩人,也絲毫沒有別樣的舉動。
一口一口,灌著酒。
項少羽緩緩的走了上去,在高漸離的注視之中。他明白,此刻也許只有項少羽,才能勸一勸天明。
項少羽走了過去,居高臨下的俯視著。
天明抬起了頭,無神的眼光投向了項少羽,其中沒有一絲的神采。
碰!
下一刻,在高漸離的驚訝中,項少羽一腳踢翻了荊天明身前的酒壇,隨後將他提了起來。
啪!
項少羽一巴掌打在了荊天明的臉上,說道:“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樣子麽?一條落魄的狗!一條垂死的狗!”
啪!
又一巴掌打在了荊天明的臉上,項少羽沒有一絲的留情,天明的臉上很快就紅腫了起來。
“你是我項少羽的小弟,這個樣子,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疾風驟雨般的拳腳與怒罵,終於激起了天明心中久違的怒意,他用盡全身的勁力,一把將項少羽推了開來。
項少羽顯然沒有想到荊天明暴起難,當然,即使知道,他也不會有所舉動。
相反,他的心中還很高興,這證明了,天明心中還有著血性。若是遭到自己剛才那般暴打,他還沒有一絲的反抗,那麽項少羽才真的只能叫糟糕了。
數日不曾活動,乍一運勁,天明顯然受到了反創,呼呼的半蹲在地上,半眯著眼睛,嘴裡喘著粗氣。“你知道什麽!”
天明張開口,大聲道,將積鬱在心中的怒氣都散了出去。
“我是不知道什麽?但是你現在就跟個懦夫一樣,沒有什麽分別。”項少羽看著荊天明,眼眸深沉,說道。
“哼!”荊天明不屑的說道:“我若說石蘭喜歡嬴子弋,你還會像現在這麽冷靜?”
此刻空氣仿佛凝固,項少羽顯然沒有想到,天明給出的答案居然會是這個?
與天明不同,他表現得相當的冷靜,只是問了一聲,“真的麽?”
“月兒也在那裡,我親眼看到的。”將這一切都說了出來,荊天明的心中反而好受了一些。胸口一起一伏,荊天明頹然的坐在了地上,看著項少羽,說道:“我也沒有想到,月兒會在那裡。更沒有想到的是,她喜歡嬴子弋!”
項少羽知道荊天明不會說謊騙自己,當然他更加沒有理由說謊騙自己。
他緩緩走到了荊天明的身前,坐了下來,一手搭著他的肩膀,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是怎麽想的,但是我要告訴你。作為男人,男女情愛只不過是一小部分。天下大勢將變,正是男兒奮勇之時。”
“我可沒有你這麽豁達。我也不關心什麽天下大勢。”荊天明別著頭,不去看著項少羽殷切的目光。
“好吧!”項少羽無奈的歎了口氣,他知道天明生性無拘無束,對於權勢並不在乎。“秦太子是橫在天下英雄面前的一道大山,只有搬開他,打敗他,我們才能得到我們想要的世界。而且,只有打敗他,月兒才能回到你的身邊。”
“回到我的身邊?”荊天明一字一字的重複著這句話,眸中複燃希望,說道:“真的麽?”
項少羽點了點頭,說道:“沒錯。你想要讓月兒重新回到你的身邊,那麽就必須要打敗他。”
看著天明複燃起希望,高漸離適時的走了過來,說道:“天明,長公子已經來了信函,要我們前去與之想會。為了天下大義,為了墨家的職責,你,必須要和我們一起去。”
盡管自己與長公子比不對付,項少羽卻沒有多說什麽。他明白,這一次,或許是關鍵,
無論是對於墨家,還是對於項氏一族,又或者是那些在等待著的諸國余族。
長公子,都是一枚最為關鍵的棋子。
而且,天明,這位墨家的巨子,對於項少羽來說,也有著重要的意義。
這個世上,項少羽可以不在乎很多東西,很多人。但是天明,卻是不在其中。
項少羽已經做好了面臨未來狂風暴雨的準備,但是他並不希望天明在這暴雨之中受到傷害。
荊天明站了起來,盡管此刻,他的眼眸之中依然沒有光彩,但是臉色卻是好了許多。
高漸離看著他這個樣子,心中也是放心了許多。即使明白,天明的心中依然有著放不下的包袱。但是有著一件事情,能夠轉移他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好!我去!”荊天明握著自己的拳頭,說道。
同時,他又看向了項少羽,問道:“少羽,你去麽?”
“我這一次路過這裡,是為了回到項地,順路來看看你。”
“果然麽?”天明話中有著深意,不過,他並沒有多言。
王道!俠道!
盡管天明已經隱隱的察覺到了,這一道從機關城開始,已然橫隔在兩人之間的天然鴻溝。宿命一般的,雖然此刻在雲霧遮掩之中,卻又無比清晰的存在在那裡。
...……..
灰暗的屋中,只有點點燭火,照亮著昌文君的臉。
他的下,做著一排排的黑影。
“將你們招到這裡來,是因為決定這天下大勢的時刻已經快要來臨。”
深沉的話語響徹,在這不大不小的屋中。
“而你們,都是昌平君最為信任的人。所以這一次,我才要將你們召喚而來。”
底下之人依然沒有聲音,只是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主位之上昌文君的命令。
這一屋子的人,都是死士一流,武藝高強。最為重要的是,昌平君生前,對於他們有著絕對的控制權。
而昌平君死後,又將這把利劍又交給了昌文君。
此刻,他要用這柄利器做一件驚天的大事!
“此刻雲中,嬴子弋正在進行著夏苗。雖然他身邊護衛重重,但是畢竟在深山之中,多有疏漏,我們的機會就在其中。只要嬴子弋一死,那麽大事便可期。”
昌文君說完,在場之人躬身而拜,以作決死一別。
“所有的計策已經記錄在這張帛書之中,你們依照計策行事吧!”
為者接過了昌文君手中的帛書,之後,一個一個黑影從屋中走出。
偌大的屋中,眨眼之間便變得冷冷清清。
昌文君歎息了一口氣,此刻的情勢已經變得萬分危機,他一舉一動,無不小心謹慎。
只是,終究還是出現了一絲紕漏。
“是誰?”
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傳來,昌文君大驚。
“昌文君不必驚慌,是奴婢!”
趙高從外走了進來,臉色平常,或許說,還依然是那樣陰鬱的表情。
昌文君眯起了眼睛,看著趙高,這個被昌平君評論為極度危險的家夥。自己的行蹤極度隱秘,卻沒有想到,趙高居然能夠找了過來?
他此刻出現在這裡,是要宣示著什麽?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他趙高的眼裡麽?
自己的計劃絕對不容有失,趙高如此囂張,昌文君的心中不覺得閃過殺意。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趙高的嘴角彎起了弧度,緩緩說道:“昌文君不必如此,你應該知道,你想要的計劃,必然繞不開我。”
昌文君看著趙高,說道:“你是什麽意思?”
“知生者,聖人之要也。知死者,聖人之極也。”趙高說著,從袖子中拿出了一封詔書。“這是陛下封存在中車府的璽書,還未授予使者。昌文君,你看一下吧!”
如此大不敬的事情,昌文君卻是沒有一絲的猶豫,拿過了詔書,拆開一看,面色大變。
與喪會鹹陽而葬!?這是一份授予太子的詔書。若是這份詔書交到了嬴子弋的手中,那麽無疑,一切都晚了。
只是此刻,比起這份詔書中讓人吃驚的內容,昌文君更加關注的,是趙高的態度!
他為什麽要冒著殺頭的風險,將之交於自己?這其中,又有著什麽陰謀?
昌文君並不喜歡趙高,無論是他那故作深邃的笑容,還是拿忸怩的作態!都為身為武人的昌文君所不喜。
然而不喜歡歸不喜歡,此刻的昌文君,卻沒有想要對趙高擺出任何的姿態。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趙高一笑,說道:“無論是對於昌文君,還是奴婢,我們都不希望看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嬴子弋登上九五之位。如此,還需要多余的解釋麽?”
“哦?”昌文君輕輕呢喃了一聲,雪白的胡須在顫抖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趙高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等待著昌文君的答案,沒有一絲的焦慮。
“若是長公子為帝,封你三千戶,如何?”昌文君說道。
“奴婢多謝長公子厚恩!”趙高俯身一拜,嘴角噙著一絲的冷笑。
“起來吧!”昌文君說道。
“欲成大事,還需要一人的幫助。”趙高剛剛站起身來,便對著昌文君說道。
“你是說?”昌文君是聰明人,很快便知道了趙高想要說的是誰?
“李斯那個老狐狸,如今太子已定,與其尚為姻親,他會幫我們麽?”昌文君話語之中已然將其當成了自己人。
“不然。李玉雖然許於太子,然而親未成,媒未定,不聲不響的拖了這麽多年,似親實疏。有此人在,方能成事。”
“若是他不答應呢?”
“那至少也不能讓他成為阻礙!”趙高說道。
……..
夜色靜謐,些許柔光照於殿宇。
帝尊於座,一如往昔,威嚴而不失。
下,跪著一個銅面人,恭敬異常。
“事情已經辦好了麽?”帝尊緩緩開口,聲音之中透露著微弱。
“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帝尊點了點頭,說道:“很好,這次你走後,不必再回來了!”
“陛下!”銅面人的聲音透露著驚訝。“臣願為陛下效死!”
“我知道你說的是真的,然而不必了。”
此刻,這位帝尊的眸光之中透露著平和,並沒有用尊稱,而是如朋友一般說道,
“你跟隨我多年, 我知道這些年你所做的事情並不為你所喜。而今後,這天下的紛爭也已經與你無關了。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殿下!”銅面人再度說道,只是這次語氣之中卻又著別樣的意味。
“那太子殿下那裡?”
“朕給了他三十萬兵馬,又有蒙恬輔佐。如果這樣,他依然無法戰勝帝國內部的暗湧,那麽又如何去面對將來的風暴?如何掌握著這偌大的帝國?”
帝尊說道這裡,語氣之中卻有著看透世事的豁達。
“臣明白了!”銅面人最後看了一眼座位之上的帝尊,身影消失在了這殿宇之中。
空寂的大殿之中,月光照耀。帝尊伸出了手,想要撫摸著眼前那透出著的月光,如此溫柔與純淨,怎麽以前就沒有注意到了呢?
七月丙寅,帝崩於沙丘平台。
而此刻,一隊騎兵急行於馳道之上,向著雲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