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子失神的模樣,只有離得近一些的李夢凱注意到了。說句很現實的話,李夢凱和馬子的關系這時候還達不到那種彼此之間知心知肺相交毫無顧忌的地步。馬子和冷七不一樣,有著同出一門的這份關系,李夢凱對於冷七可以拿出師兄的身份,訓斥,嬉笑怒罵,這些都在情理之中。 可他和馬子之間的交情,幾乎全部都是因為冷七這才有了交集。馬子給他的印象,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很成熟,很冷靜,無論在何時都能保持著鎮定的人。很多時候,李夢凱都會對馬子的處變不驚和淵博的談吐有著一股發自內心的的欽佩。
正是如此,對於馬子不回答,李夢凱並沒有刨根盡底的去問,不合適,人總是會有七情六欲的,每個人的心底都藏著些不能輕易與人說的東西。李夢凱是個通曉人情世故、深知何謂交淺言深的人。所以他只是簡單地認為,馬子之所以不肯說,只是他們之間的交情還不夠罷了。
可惜,他並不知道,馬子此時此刻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如此惡劣的局面之下,還是有好的事情發生的,六清和尚沒死,緩緩睜開了眼睛。這勉強算是一件好事吧。
常說佛家入定,百世歲月如過眼雲煙爾,歷史上到底有沒有“入定僧,發爪均長,煮芋在釜,度已熟矣,視之,已霉高寸許,堅冰如石。(一和尚打坐醒來,發現之前做的飯已經發霉寸許,硬的和石頭一樣)”這回事沒人知道。
可是六清和尚入定睜開眼時,眼珠子已經有些發綠了,張口有氣無力的第一句話就是:“哎呀,有饃沒有…餓死灑家了…”
天知道這和尚在裡面餓了多長時間。
地脈已開,陣紋碎裂,大陣可以說已經是徹底的廢了。六清和尚一時半會是就不上來的,這麽深的地縫且不必說,一聲極為難聽的嘶吼聲已經傳了過來。
冷七在身上摸索了遍,也找不到一點吃食,杜大爺從腰間解下一個布包,扔了下去,看樣子是沒用完的生黃豆,姑且先保住六清不被餓死吧。
僵屍有黑、白、跳、飛、魃、犼之說,此刻面前這僵屍,冷七根本沒辦法去說這東西已經到了哪種地步,渾身紅綠的皮毛相加,看那兩腿邁步的動作絲毫看不出一絲的僵硬。
看著只是邁了兩步,十幾米的距離眨眼已經站到了一群人跟前,沒有想象中的抓住人的脖子喝血的畫面,卻比那要殘忍的不知多少。
兩個被驚嚇的丟了魂似的壯漢被那僵屍一手一個拎了起來,榨西瓜汁一樣,猩紅的血水硬生生的被擠了出來,小河一樣流進僵屍張大的嘴巴之中。
血流乾淨了,只剩下兩團爛肉,和一群人煞白的臉孔。
劉元青嘿嘿一笑,衝之前聲稱要護著袁璵的那漢子道:“怎了,知道怕死了?”
那漢子喉結上下滾動,咕咚咕咚吞了兩口口水,“娘的,老子不怕死……老子怕……疼!”
僵屍沾了鮮血的味道那就停不下來,猙獰的嘴巴之中往外竄著宛若實質的屍氣。死到臨頭,劉元青反倒坦然起來,定定的看著自己的掌心,慢慢的,掌心滲出一道泛著金光的血痕。
人有精血,精血旺,則壽命長,病魔難以入侵,道家人的精血比常人濃厚,這也是道家人比塵俗之中的人活的久的原因之一。劉元青毫不猶豫的將掌中的那道血痕抹到煙杆子上,滿是皺紋的臉在一刹那出現了七八片褐色的老人斑。
“孽障,昔年老祖宗們不惜一切將你鎮壓在此處,
老道我自然不會丟了老祖宗的顏面!”說著就揮著煙杆子大刀一樣劈了過去。 有人可能會問,對付僵屍不是墨鬥或者黑狗血朱砂道符一樣的東西嗎,這也不假,這些東西這時候雖然難找,可是在場的人都是乾的這一行,湊出來應該不難。
可是,在場的人雖說大多數到現在一輩子連僵屍的影子都沒見過,可是有些東西,是個合格的道門之人都是知道的。
白僵怕人怕光怕水火雞貓狗,黑僵也怕人。這是最常見的黑白僵煞,而到了跳屍這一層次,平時再凶惡再能叫喚的惡犬見了這東西都會噤聲夾著尾巴烏溜溜的逃掉。就連最為靈性的黑貓也只能在這這東西面前冷冷的叫上幾聲。
所以那些東西,這時候基本上是沒作用的。
抹上了劉元青精血的煙杆子狠狠的劈到那滿是紅毛綠毛的僵屍胸膛上,鞭炮一樣劈裡啪啦的炸出一道道火星,那僵屍硬生生的退了兩步。可也只是退了兩步而已。
那僵屍聞見了精血的味道,置其他人不顧,揮起手中的白玉筆點向劉元青,一旁的杜大爺早已發怒,面目猙獰,卻冷不防,一道身影已經衝了過去。
那白玉毛筆的筆尖不偏不倚,正點在了冷七眉心。
劉元青嘴皮子都開始哆嗦了,眼中渾濁的老淚打著轉,那僵屍面上人性化的閃過一絲詫異,隨後口中發出老鼠叫一樣吱吱的陰森詭笑聲。
冷七的臉變得極度扭曲,自眉心而起,一條細細的絲一樣的的黑線開始蔓延,直到冷七的腳跟。
從未有過的痛苦,冷七隻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都要被撕裂了一般,心臟一次比一次跳動的緩慢,意識仿佛都在被一絲絲的抽離。
劉元青看的肝膽俱裂,頭上的破氈帽早已經不知道丟到了哪裡,花白的頭髮披散著。老和尚卻輕輕的拉住劉元青,“都是要死的!不妨賭一賭!輸了,一起死而已,冷施主或許是唯一的變數了!”
老和尚的話音落下,就有一道輕哼聲傳出,是已經昏過去的袁璵的,這孩子滿頭大汗,李夢凱松開手,道了聲“好燙!”
於此,冷七的身上那一條黑線,在中間竟然斷開生出了幾個光點,老和尚似乎有感應一樣,回過頭,看到馬子身畔的那杆不斷顫動的烏黑毛筆。面上也生出一絲困惑。
“方才我用此物為冷七引出那些怨念,兩物本就是極反,冷七身上有這些東西不奇怪,可是這孩子……阿彌陀佛,有因有果,所謂天道不過如是……慎言慎言……”
老和尚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色突變,口中的話戛然而止,連連打了幾個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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