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堯谘出得貢院,也不再等待范浱,便徑直的回范府來。佳節方過,這錦官城這中秋之氛圍仍在,此時已是將近黃昏時分,街上比午時裡安靜許多,在夕陽斜暉的的映照下,陳堯谘的衣衫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色,眼前的一切是那麽蒼茫而詩意,似乎連腳下的青石板路也鋪上了詩情畫意。 數載寒窗的辛苦哺育,終於有了今日的州試,陳堯谘心中輕松不已。輕聲的哼著些樸實的小調,也如別有隱士畫風情。
他白皙俊秀的臉上一絲微笑,雙手交替提著這考籃,腳步輕快而放松。就這樣邊走邊哼歌,不知不覺便回到了現住的節度使府邸。
還在未至小院,便見著秋蓉在院前,似是遠望什麽,遠遠的青山黛眉微微蹙立,纖纖素手輕握腰前。見陳堯谘回來,頓時眉開眼笑起來,道:“少爺回來了,”說著,便輕盈的走了過來,接過他手中的提籃,用白纖的玉手拍了拍他衫上的塵土。
陳堯谘笑道:“這可是考完結了,這一考的真累人,要一直的這麽的考下去,少爺我還沒上殿試,便已是道閻王殿試去了。”
秋蓉聽他說這些胡話,頓時秋波一瞪,嬌嗔道:“你這人,盡說些胡話,可不要亂說了。”
陳堯谘笑道:“這就是比方一下不是,哪有那麽邪門之事,這幾日的做題,真有些累了。那貢院裡連隻蒼蠅都是公的,讓人忒不舒坦,還是回來好啊。”
秋蓉被他的戲謔說的面色微微泛起絲絲的韻味,也就由得他去了,道:“這些日子也是清苦,可是有些餓了,我去給你做些糕點。”
陳堯谘‘嗯’了聲,點了點頭,便扎在榻上,雙腳直直的伸著,隻覺此時心裡舒服,這秋闈的擔子放了下來,如身呼吸這優雅之香,洗脫塵世繁漪,心中無物,又得自然灑脫。秋蓉見他又是如此的憊懶起來,不覺莞爾一笑,轉身的便往屋外走去。
這賀山卻是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見秋蓉往屋外而去,急道:“秋蓉,少爺可曾回府了?”
秋蓉奇怪,隻當他並不知曉,道:”方才回府,少爺有些饑餓,我去給他做些糕點。”
賀山呵呵的笑道:“我就說嘛,還是你這丫頭最是心疼他,”說著,老臉之上又是泛起微微得意之色,“這才回來,就想著去做飯了。可今兒不必了,范大人正要宴請咱們讓少爺,說是中秋佳節未曾相聚,今晚唱和一回,咱們叫上少爺走吧,這次一定要喝個夠本的酒。”說著又是得意起來,便往這小屋而來。
…………
正是中秋月明,今夜卻並非佳節,圓圓的月亮仍是爬出了東邊的山頭,將地面上罩了一層朦朧的月色。沙燈恍起微微的火焰,照的這小院也是紅亮起來。范寬因為陳堯谘二人州試未曾在家,今日便設這家宴,算是為這秋闈二人一些激勵。
幾人也是把盞舉杯,賓主盡歡。這有酒之時,哪少得了賀山這廝,只見他手提青色藍瓷玉液壺,見著人便要浮上一大白,眾人皆是莞爾。
范寬也是笑的得意的捋了捋胡須,道:“這秋試已過,不知賢侄可有把握?”
陳堯谘笑了笑,道:“這倒是難以猜測,看此情形,怕是不會有太大問題,在試論之試,小侄經周通判親評,也是頗為讚賞,小侄倒是與他對上一聯,也添了幾分樂趣。”說著,便把那交卷之時的始末與范寬細細道來。
范寬聽聞那王奕得了個‘思圍周密’仍是歡喜不已,不禁大笑起來,道:“這周大人何時也是如此戲謔起來,
這一番評論,也只有那學子不明就理,白挨一回諷刺。” 范浱聽著這奇事,不由得歎了歎道:“為何我就不早些交卷,白白的錯過了這一趣事,可惜了。”說著,像模像樣的搖了搖頭,之乎者也幾句,又為此浮了一大白。
賀山笑道:“少爺,你們讀書人真是愚不可及,酸不可測。”說著又搖了搖頭,自顧得歎息起來,似是悲天憫人一般。
范寬奇道:“為何如此之說呢?”
賀山笑道:“范大人不知曉了吧,你看那王奕被罵了還要一番感激,不是愚不可及何也。”
范寬點了點頭,道:“此言也是有理,可這並非酸楚吧。”
賀山笑道:“你看范公子,本是高興事,被他一句的之乎者也,弄得人頭都昏了,還要自顧得來上一杯,不是算不可測,那是為何?”
這話說的在座皆是哈哈大笑起來。
范仲淹點了點頭,笑道:“此言也是有理,咱們這些也算一群酸人了。那賀大哥可是頂得住咱們的酒會了。”
賀山大手一揮,道:“這有何難,那周大人皆頂得住那愚蠢,我怎能頂不住這酸氣?”
范寬也是笑了,道:“這州試最重為詩賦,這詩賦之事,賢侄倒是把握大,不知浱兒如何?”
范浱笑道:“這詩賦倒是簡單,就是‘黃花如散金’做題,不限韻律,詩賦罷了。今兒出貢院之時,還在論著,今年這試題也太過容易,這秋日之景一首,那是考教這些士子的,分明是私塾考童子的嘛。“
“秋日,”范寬奇異道:“這‘黃花如散金’被你等寫成了秋日?”
范浱見父親詫異,不覺的道:“爹爹,這《禮記?月令》上的“季秋之月,菊有黃花”之句,可見這黃花就是菊花,賦詩得秋日之景,有何不可?”
范寬搖了搖頭,準身問向陳堯谘,道:“賢侄依你之見,這可是得法。”
陳堯谘放下香茗,道:“依發范大哥立意,道也合適,可這最終落至下乘。這詩題典故,出自南朝梁蕭統所編《文選》與唐代司空圖《獨望》。二書有詩句“青條若總翠,黃花如散金”“綠樹連村暗,黃花入麥稀”。據此可知詩題中之黃花不指菊花,而是指春天油菜花,此乃春景之詩為上。”
范寬點了點頭,道:“此次詩賦,又不知多少人落第,這以秋為題,雖是再佳,亦是不得要領,但以春日,當才切題何意。”
范浱聽聞此言,不禁歎息,“這回州試,可是希望不大。”
陳堯谘笑了笑道:“這州試詩賦雖是為重,哪以詩賦為登榜之人,范大哥何必以一斑而窺全豹。”
范寬也道:“嘉謨此言有理,這秋闈,哪年不是如此,便過些時日,自有消息傳來。”
賀山這廝最是滑頭,這些言語當然不適合他,幾言幾語的,又是煽的人笑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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